穆翡看到寶瓶長老的連招後, 立刻讚歎:“長老還是矯健!”
談瀟懷疑全世界隻有自己不知道寶瓶長老是貓貓,他就說“長老”怎麼走到哪都帶著貓,連打架也帶著, 其實已經產生懷疑,但實在是那個“長老”道骨仙風的外表太迷惑人了。
寶瓶長老輕踩貓步,把雪納瑞擊退後安靜鎮守在自己的方位,雪納瑞被打得摸不著頭腦,也忌憚地看著它, 一時不敢動。
“那個……那怎麼稱呼,”談瀟一時不知道怎麼喊之前一直抱著寶瓶長老的老法師,看向有一絲迷惑的穆翡,“沒人告訴過我寶瓶長老是貓!”
“啊這?”穆翡這才知道談瀟一直把長老當普通橘貓的, 這可真是誤會大了,因為長老修的止語,常年修行身上也不存在邪祟妖氣, 居然也就這麼誤會了幾個月,“那位抱貓的是長老座下童子, 清風法師。”
談瀟:“……”
好經典的童子姓名, 清風明月是吧?
而且童子都這把年紀了,長老你到底高壽?
“……清風長老, 你看看方諸是昏迷了嗎?”談瀟揚聲問道。
清風已經把方諸拉到了安全區域,遂去敲他的殼。隻見方諸的殼微微張開, 在月光下軟肉反射著淡淡的光芒,低低□□道:“我動了胎氣,動不了了。”
眾人:“!!”
談瀟急了,他還沒想到妖怪也能有胎坐不穩的情況,“你怎麼還能動胎氣的?不會流產吧?”
“……這麼大的直徑, 掉了便是一屍兩命。”方諸艱難地道,他也沒預料到這雪納瑞衝過來,一下激得他胎氣動了,說實話,蜃族雖有孕珠的傳統,但情況也算少見,他並無太多經驗。
“那你先深呼吸,穩住。”談瀟繼續瞄雪納瑞,心說先把這家夥打了,然後……然後去找獸醫??還是水產公司的?
方諸聽話地開始深呼吸,吞吐月氣。
雪納瑞吠叫幾聲,知道現在形勢對雙方都緊急了,必須儘快破局,它沒有立刻衝關,而是仰天長嘯起來,就跟哈士奇一樣:“嗷嗚——嗷嗚——”
肉眼難以觀察到的月氣被它吸到了嘴裡,身體一蹲伏,便朝著寶瓶長老猛撲過去!
寶瓶長老貓眼一眯,還敢來?
雪納瑞撲在橘貓身上,兩團毛球翻滾起來,狗嘴試圖含住貓頭,貓爪就撓在狗臉,最震撼人心的大戰往往采用樸實無華的方式。
談瀟在旁邊看看自己的彈弓,覺得場景更加接地氣了,但顧不得那麼多,他瞄著狗腿就為寶瓶長老助攻。
裹著符文的彈丸射向兩團翻滾的毛球,寶瓶長老耳尖綻開血花,無聲地彈跳開——
談瀟瞳孔一張縮,他可以肯定自己絕沒有誤射寶瓶長老!
再看雪納瑞同樣哀嚎著在原地打滾,後腿有著灼燒的痕跡,烙下隱隱的符文比劃,分明是談瀟的彈丸命中了。
穆翡要上前抓狗,“砰”的一聲,她腳前的水泥地面被打出拳頭那麼大的深洞,再差一點就能命中她的腦袋,充滿了威嚇之意。
談瀟看向西北方,是從那個方向來的!
穆翡呆在原地,驚魂未定。
下一擊就在轉瞬之後,卻見方諸猛撲了出去,擋在穆翡面前,貝殼被擊出深深的凹痕,一枚金屬物掉落在地,所有都看得清,那在月光下閃著光的,是彈殼。
“就是那個……就是它……”方諸悶聲道,“我就是被這樣的遠程攻擊打在殼上……”
穆翡滿目震驚,和之前追方諸的殺妖盤竟是一夥,能夠把方諸的殼打成這樣,絕對不是什麼普通槍支彈藥!
禍鬥也是大妖,又有天狗之吞噬之性,他們都以為足以策劃這一切,乃至修出所謂的“遠程攻擊”,萬沒想到還有其他同夥。看其行徑,甚至淩駕禍鬥之上。
暗處有個足以擊殺雲夢大蜃的狙擊手,這個認知令在場的人全都毛了起來,感覺自己的生命處於極度危險之中!
對方在方諸擋下一擊後保持了沉默,也許是在觀察,也許是正在選擇下一個狙擊對象……
此時再看哀哀嚎叫的雪納瑞,眾人都想到一句話:打狗也要看主人。
誰能不起暫避鋒芒之意?
談瀟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彈弓,和人家的狙擊槍比起來,豈不是更像玩具了,他的心臟也越跳越快……
“靈師?靈師?”劉清泉低低喊談瀟,卻發現談瀟面對如此危機,低頭好像在發愣。談瀟本是這次方案的策劃人加主執行者,但到底是一名高中生,彆說他了,又有幾個人被狙擊槍瞄過,還是集合了現代□□和邪祟的可怕之處。
狗在叫,貓在忍,蛤蜊也爆發出了哭啼聲。
剛才那一槍讓本就動了胎氣的方諸徹底沒法忍了,“不行,我,我要生了!!怎麼辦!怎麼辦!你快點幫幫我!”
穆翡想說我也不會給蛤蜊接生,而且大敵當頭,她憋住沒說出來擾亂軍心,“好,彆急,馬上。”
“穆姐,把他的蜃珠掏出來吧,你看過開珍珠的視頻沒?”
談瀟忽而道。
劉清泉再看過去,驚覺談瀟抬臉後表情無比冷靜,這個平日總是輕輕鬆鬆帶著一絲遲鈍的高中生甚至讓他有種陌生感。
穆翡回憶自己看過的視頻,也顧不得暗處的狙擊手了,把繞到旁邊探進方諸的身體,隻覺手間一片滑膩,她硬著頭皮道:“在哪裡?”
還未等方諸回答,他體內的蜃珠隔著軟肉跳動了一下,像是在回應著穆翡,也更確鑿了穆翡真的是孩子他媽。
雪納瑞一瘸一拐站起來,要往自己主人的方向走去,眾人都遲疑起來,第一槍在貓耳,第二槍在穆翡足前,第三槍在方諸身上,每一槍都如此令人心驚,下一槍會在哪裡?
“咚!”
談瀟一掌拍在雷鼓上,鼓皮仿佛連著心臟,雪納瑞應聲一個踉蹌,趴在地上,朝著西北方低叫。
下一刻,伴著破空之聲,子彈直直朝著談瀟的方向而來,“砰”的一聲巨響,雷鼓的鼓皮被擊碎!
等待的這一發子彈降臨了。
談瀟毫發無損,地上除了破碎的鼓皮便是一根荊條,劉清泉這才發現,談瀟從始至終,除了藏身法,還使用了楚巫的絕活,荊條代身,他在鼓中也藏了荊條,交換身形。
而也正是伴著這一擊,談瀟已然看清楚自己想要的,那就是子彈來的方向。
他抬起自己小孩兒玩具般的彈弓,瞄準爛尾樓高層的一戶窗口便射出了彈丸,這彈丸外包裹的是一張黃符,上書:敢動乾坤。
彈丸自然飛不了子彈那麼遠,但是符文已自燃起來,其氣引動乾坤陰陽,震蕩如潮,形如雷電霹靂,撲向爛尾樓!
“嘩”一聲,爛尾樓的金屬欄杆被無形之勢激得齊齊作響。
而爛尾樓內的狙擊手,再無聲響。
談瀟舒了口氣,這是他頭一次有種悚然的感覺,但面對之時,他反而更加冷靜了,甚至有種不服輸的勁兒冒了出來,那瞬間隻想正面迎敵。
劉清泉都覺得自己要是活著,非得渾身被汗濕透了不可,不止他,所有人都沒想到談瀟還擊的速度那麼果斷,但凡多一點時間商量,大家都不會讚同談瀟拿彈弓和人中門對狙吧!
劉清泉低聲感慨:“靈師還是大賽選手啊,越危險越激發潛能鬥誌。”
此時,穆翡也咬牙將一物從方諸體內掏了出來,手心赫然是一枚碩大的、散發著霧蒙蒙淡光的白色蜃珠,仔細看,這蜃珠竟生來就在身周銘刻著一圈符文。
“太好了,是個女珠珠。”方諸虛弱地道。
在場者心頭都飄過崩潰的一句話:你這怎麼看出來的?
雪納瑞嗚咽一聲,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踉蹌著往西北方逃竄,頑強之極。
沒想到這禍鬥如此硬骨頭,眾人都要上前阻攔,卻見方諸總算恢複人形,爬起來哭著搶過談瀟的彈弓,又抓起穆翡手裡的蜃珠,就瞄準禍鬥一射!
這一射,充滿了複仇的悲憤。
這一射,也相當的沒有準頭……
蜃珠直接砸在了距離雪納瑞兩米多的地上。
穆翡:“……”
是親爹嗎??
而且你,這產後虛弱的,算了算了,還是讓寶瓶長老來吧……
連雪納瑞都轉頭不屑地看了眼。
卻見蜃珠從地上彈起,直接砸它腦門兒上,一個腦崩,狗子應聲暈倒。
而蜃珠又滴溜溜自己滾了回來,停在穆翡腳邊。
眾人:“…………”
……這什麼自動瞄準加自動回收係統啊!
本來還想說方諸虐待新生兒,現在看來他隻是對自己種族有那麼一點了解。再看方諸,產夫已經欣慰地暈過去了。
“我去,和我一樣是文職。”穆翡搓著那圈符文,轉頭對談瀟說:“你們靈師文化有限公司還收不收人,我覺得女兒很適合給你打工。”
“又套娃?我給404辦兼職,然後你女兒給我打工是吧?”談瀟吐槽著,不過該說不說這東西看起來真的挺好用,方諸那個準頭白瞎了。
沒看能一下把禍鬥敲暈,除了身為至寶蜃珠,絕對和身上的符文脫不了乾係,這混血真是混到精髓了。
穆翡把暈倒的方諸扶起來,談瀟去把雪納瑞撿了起來,清風也抱起了受傷寶瓶長老。
寶瓶長老點了點爛尾樓,劉清泉立刻道:“我去打掃!”
他倒要看看這狙擊手到底是什麼來曆。
其他人趕緊也把現場給整理保護起來,彈殼都撿起來,“不會就是狙擊槍成精吧?若是刀兵成精,那可是天生自帶大凶大煞之氣。”
但要是這樣的存在,也說得通能夠鎮住禍鬥,看著仿佛把禍鬥當獵犬了。
可是當劉清泉再回來的時候,手裡隻拿著幾塊木板,木板上是斑斑血跡,“……遁了。”
談瀟卻不是特彆意外,甚至心裡已有隱隱的預感。他已經不是剛涉及非自然案件的新人了,經過這段時間的曆練,也差不多能明白自己的符、訣有什麼樣的效果。
他今天帶來的符配合太陰彈弓,是為了打狗設計的。
但這也讓談瀟又多了點經驗,萬事要周全,他看著那血跡道:“沒事,既然留下了痕跡,就可以查。這裡不是還有彈殼。
“沒錯,我聯係下人,查下子彈和彈道。”穆翡也道,這案子峰回路轉,又直接和方諸那殺妖盤聯係上了,讓她有種加班少不了強烈預感。
“那個,寶瓶長老沒事吧?”談瀟悄悄打量寶瓶長老,它正在清風法師懷裡舔著毛,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沒事。
穆翡想起談瀟還認錯了寶瓶長老,又有點好笑,解釋道:“長老剛好就是一百二十年前那一輪帝流漿化形的,是老梅祠絕對的老資格了,目前輩分最大的。”
“失禮……”談瀟輕聲道,“我就是沒想到,老梅祠也收非人族。”還以為隻有404辦才海納百川,畢竟老梅祠看上去就是個比較傳統的世俗宗教。
“那也確實也是標新立異了很久的,寶瓶長老也是穩紮穩打從童子做起,一心求學問道,才迎來宗門的認可。”穆翡感慨地道,長老長老,首先活得要久啊,寶瓶長老也算熬出頭了。
寶瓶長老慢慢點頭,表示自己也是吃過苦頭的。
“而且長老這把年紀了,還在為宗門做貢獻,不但接404的派遣,平時還要陪遊客玩一下什麼的……”
穆翡說到一半,隻見寶瓶長老嚴肅地看了自己一眼,趕緊閉嘴了,拱手道:“辛苦長老了。”
這麼一說,談瀟把今天用來釣狗的內臟也都拿來了,長老今天一直在嗅這個呢,他對清風法師道:“那這些就給長老補補身體吧,長老不吃齋吧?”
清風法師點頭,靜靜對他一禮,也不知是跟長老久了,還是生性不愛說話。
談瀟:“哦,那也不知道長老是生骨肉喂養還是全熟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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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夥人暈的暈,傷的傷,回到404辦,把方諸丟給後勤醫療,穆翡去做資料,談瀟則借老梅祠的廚房做貓飯,沒彆的,他倒要看看一百二十多歲的貓貓胃口能有多大。
穆翡讓阿晉把資料調出來,一邊還和同事們討論談瀟剛才的凶猛,這裡面就數她最感慨,畢竟當初最早就是她去和談瀟接觸的。
“你們肯定不能相信,我那時候去一中找他,我問他覺得靈師是什麼,他說,是燦爛瑰麗的民間藝術,差點把我搞傻了。”
“嘖嘖嘖……結果……”
阿晉沉著地道:“這個呢,就叫爽文了。”
大家說笑幾聲,穆翡看向焦光圈,興致盎然地道,“今天本來叫你cos孔雀大神的,愣沒機會,不如你現在變一下,我看看有多像。”
焦光圈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沒見識過孔宣,當即就化作了內存卡中孔宣的形象,不愧四千五百萬像素,果然一模一樣。
就這,仲大胡子看到都得尿出來吧。
就是衣服不太一樣,但404辦是有孔宣資料的,還是談瀟給填的,後來還補交了證件照,照著變幻一下就行。
這下,仲大胡子尿沒尿不知道,阿晉反正是機身發熱了,就這,他有八百篇相關搜索。
“你們說,談瀟要是看到焦光圈變的孔雀大神,需要多久認出來?”
“不好說,這麼像,可能到開學還沒認出來……”
穆翡倒是知道談瀟有點臉盲的毛病,但這穿著打扮發型可都是一模一樣,“嗯,確實不好說。”
……
孔宣本來被留到開學當天的,但他知道談瀟給自己準備了好東西後,就一直按捺不住,這不,提前幾天返校了。
孔宣找到404辦,多日不見,他故意沒顯露身形,想想要怎麼突然出現,嚇談瀟一跳。那談瀟可能會拍他一下,或者用胳膊捅他一下,甚至膽大包天地瞪他一眼。
但他興奮設想了半天,又忽然蔫了下來,因為他想到,自己要是穿著與常人無異,談瀟便是看到他,第一眼可能也認不出來,哪會有自己想象中的驚喜……
心裡一下子酸酸的,雖然孔宣老早清楚談瀟這個毛病,也知道隻要把專屬配飾亮出來,談瀟就認得出,但這些都不妨礙他腦補。
神色變幻,一時更不知道該以什麼面貌出現了,要是特意的把鑰匙扣和發扣戴上,會不會顯得自己這宗主神當得很沒出息?
思考間,談瀟已經端著貓飯走到辦公室了,打開門,就看到一個長發華服的男的正看過來,對他一笑,“新年快樂。”
談瀟乍然看到這鮮豔的顏色,不禁恍惚……
孔宣見了更是心頭一驚,差點直接把這冒牌貨刷走,這什麼鬼東西!送敢拜年!
更讓他慌的是,這玩意兒和自己打扮得也一般無二,談瀟說不定馬上就要上去對這冒牌貨動手動腳了!然後,然後談瀟摸到對方,才會發現自己認錯了,但是那時候已經晚了,已經摸到了,已經認錯了!!
孔宣越想越氣,恨不得立刻抓住談瀟。
談瀟看到這男的,尤其那熟悉的配色,通身的華麗,的確覺得很有迷惑性,恍惚了一瞬,不過沒等孔宣揪住他,他已經笑了一下道:“焦光圈?”
焦光圈瞪大眼:“……你怎麼知道?”
這簡直在挑戰它作為相機的尊嚴啊。
“你cos的是孔宣沒錯吧?”談瀟其實也是才發現,自己好像可以不僅僅靠衣著發型來辨彆乃至確認孔宣了,“他神態肯定沒有你這麼和藹啦。”
焦光圈大聲道:“但我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啊!”
“……對不起,看不出來。”談瀟無辜地道,焦光圈最像的地方,恰恰是他最看不出來的地方。加上知道焦光圈的本領,他甚至可以猜出來是誰在cos孔宣。
眾人:“……厲害。”
穆翡甚至忍不住鼓掌了。
這也是另一種的意義上的牛啊。
阿晉都不禁嗚咽一聲,可以的,修羅場他可以,純愛他也可以。
“哈哈,寶瓶長老不在這兒呀?”談瀟本是來送貓飯的,聽說在外間院子,又退了出去,隻是這一轉身,便看到了個男的站在屋簷下,一身一中冬季校服,瞥見他,就偷偷瞄過來一眼,又迅速轉回去。
談瀟走過去,拍了下這人的肩膀:“孔宣,看看你過年收了多少紅包。”
孔宣矜持地轉身,不說話,卻難掩被認出來的自得,他一派淡然地道:“這麼大了還要什麼紅包,都沒怎麼去走親戚。”他強調自己可是不要紅包的成年孔雀了,比談瀟先一步呢。
孔宣原本是充滿了以滿意為主炫耀為輔的情緒,忽然覺得不太對,這一湊近了,他好像嗅到點味道……甚至在談瀟衣袖上,還有那麼一點點殘留的灰跡。
“這什麼?”孔宣貼著談瀟聞了一下,一分辨出來便兩眼冒火,“誰的香灰?!不是我的,你偷偷祭誰了!!!”
談瀟懵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幫呂法師扶過香爐……怎麼這也聞得出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