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璋見他這樣著急, 怕是情況真的不太好,便道:“我這就與您一同前去,莫要太著急了。”
薛將軍探查了一圈, 皺著眉頭走回來,聽到二人的對話,見顧璋如此乾脆, 他問:“可是看出端倪了?”
此地毒素不解,雖然也能抵禦日後攻城的兵馬,但終究還是對他們岩武城的士兵影響更大。
家門口有這樣一片毒素, 怎麼想都覺得如鯁在喉。
顧璋道:“暫時沒什麼頭緒,毒液滲透入土壤裡, 氣味也被血腥掩蓋吹散,實在難以分辨。荊老邀請我去看看中毒者的症狀,也許能有些收獲。”
薛將軍命人牽來幾匹馬:“既如此, 上馬同去。”
顧璋也道:“薛將軍請。”
沒多久, 三人連同隨行的精兵、醫官來到了傷兵營。
這裡來往的傷兵、空氣中濃鬱的血腥氣都消散了許多, 可卻顯出一副哀沉的頹敗之勢。
荊蒼在前面帶路, 他邊走邊說:“因為這批傷患比較特殊, 所以我將他們安排在比較僻靜的角落, 其中嚴重的氣味會有些難聞,顧大人多多擔待。”
顧璋:“無妨, 都是為了殺敵護國,自然不會心生嫌棄。”
他怎麼覺得, 他好像給人一種很嬌氣的印象, 是因為臉嗎?顧璋揉揉臉,他分明曬黑了不少。
不過顧璋的話確實讓荊蒼心裡舒坦。
他當年就是因此,才願意受邀來軍中, 這麼多年下來,看著一批批士兵拚殺,隻為將凶惡的強敵抵擋在外,不讓其來犯,這樣的想法,更是日漸加深了。
他帶來的、這些年培養的弟子,在這樣的教導和氛圍下,也都是同樣的想法。
顧璋這句話,真的是說到他們心坎裡了。
沒多會兒,安置被毒液沾染病患的營帳到了。
顧璋跟著進去,果然氣味不好聞,帶著一種與眾不同的惡臭,讓人生理上作嘔,不過床上躺著的病患,卻都是身板結實,眉目剛硬,正是驍勇的守城將士和彪悍的百姓。
岩武城百姓都有經驗,一旦真的開戰,他們在城內也是能幫上不少忙的,故而最彪悍勇敢的一批百姓,自匈奴囤集後,時不時就往城門附近跑,運氣不好,沾了毒。
顧璋觀察了一下周圍,能聞到藥味,其中不同植物的氣味起碼24種。
要知道中藥講究君臣佐使,再加上藥材昂貴,故而軍中藥方一般都不超過十味,頂天了也就十幾味藥。
所以能看出來,要麼是有好幾種不同人開的方子,要麼就是開方子的人不自信,所以用了好些味藥,簡稱“碰碰運氣”
萬一就是某味藥、或者某幾種藥搭配之後,起了效果呢?
但是顧璋看床上躺著的病患,這裡的藥,似乎對他們的情況,沒有太大的幫助。
除了床上躺著的傷兵之外,還有一些照顧的人,這些人的表情都很著急擔憂,看起來應該是親朋。
荊蒼進來後,走到最近的病人床邊,握住他的手腕給他把脈。
竟是有過幾面之緣的力蠻。
如今力蠻面如金紙,但是嘴唇發黑,臉上帶著明顯的痛苦之色,卻沒有什麼好的辦法,緩解一下似乎都難。
但是力蠻也是個意誌力堅定的硬漢,發現有人把脈,睜開眼看到荊蒼幾人,他掙紮著想起來:“薛將軍。”
薛將軍上前一步,伸出無情的雙手,把他直直地按下去躺著,轉頭看顧璋:“顧大人,勞煩你看看,這毒可否認識?”
顧璋本就是來看的,自然上前,他左看看,右看看,……嗯,好像是有些熟悉,但是又不太想得起來。
薛將軍退後一步,騰出足夠的空間,讓顧璋能仔細觀察。
後頭又有數名醫官走進來,看到顧璋也沒有質疑,雖然顧璋年紀輕了點,但是他們都知曉神仙水,更覺得顧璋似乎懂得很多,連傷口裡看不見的汙穢之物他都知道!
萬一也知道這個毒呢?
顧璋把目光放遠,從一個個人身上掃過,試圖從這些人的反應和情況,來加深這份熟悉感。
一人、兩人、三人……幾乎每一床他都看過,有的病情重的,還來回看好幾遍,他的表情忽而一變,有些凝重。
荊蒼始終看著他,馬上就問:“顧大人,可是想起些什麼了?”
顧璋思考了一下,問道:“我想問問,在剛剛開始的時候,是不是覺得呼吸有些寒冷,若是吃飯的時候,必須吃熱的才好受些,但是吃過之後,肺部又會隱隱作痛?”
這話一出,這裡的許多人,都眼睛亮起來,對顧璋多了一絲期待。
荊蒼確定,他沒和顧璋說過這個細節!
荊蒼激動道:“確實,從脈象上來看,有一股陰毒寒冷的血氣凝聚在肺附近,故而導致了這些問題。”
顧璋的問話,一下證明了他可能認識這種毒,確實博學,就是不知道,知道這種毒的時候,還知不知道解毒的辦法?
故而接下來,床上醒著的傷患,傷兵營的醫官們,都盯著一雙碩大的眼睛,目光期待的落在他身上,等著聽他後面還有沒有。
這些兵卒和百姓運氣確實不錯,顧璋還真認得,甚至了解不少,這就是他曾經手下的一株異變植物汁液帶的毒。
為什麼剛剛沒認出來?實在是兩者差彆太大了。
他曾經那株異變植株,僅需要一滴,就能讓半徑100米地帶寸草不生,用一袋扔到喪屍群裡,腐蝕喪屍的效果堪比濃硫酸,對敵效果比炸彈都更好。
而眼前這個,顯然就弱得多了,他這才一下沒認出來。
顧璋又說了好幾種症狀,都是他們異能者當初收服那株異變植物時候的症狀。
在場的傷患和醫官不斷點頭!
“顧大人從何處知道此毒,可有解毒之法?”有人迫不及待地問出口。
顧璋看了在場人一眼,思考片刻,知道都心急如焚,也不故意吊人胃口,隻道:“確實是略知一點解毒之法,但是可能不太對症……”
荊蒼等人的眼神黯淡下來。
顧璋見此,加快了語速說:“不是藥性上的不對症,隻怕是烈了些,需要調整一下濃度。”
原來隻是要調整濃度!改良藥方的話多半是來不及救了,但是因為方子太烈,想要降低或者衝淡一些藥性,那還不簡單嗎?
這一波三折的,實在讓人心都七上八下的忐忑,這會兒得到了確切的結果,心中大喜。
困擾了他們這麼久,請了好些大夫來看都沒辦法的毒,顧大人竟然見過!要知道,如力熊等人都想著要闖去單於大營,捉人回來拷問看看了。
可單於大營想要捉個人回來何其艱難,就算真的捉回來了,又怎麼知道他能開口,開口說的是不是真話,萬一裡面摻假了呢?
荊蒼表情頗有些急切地問道:“需要哪些藥材?”
顧璋正打算報,忽然想起有一味藥材,好像在大宣地界上沒有,此前他給師父做藥的時候就發現了。
顧璋思來想去,面色淡淡道:“在邊關怕是難湊齊,我恰好帶了些,正好拿來用,隻需再備上炒酸棗仁、乾薑、鬼箭羽、敗醬草、鹽黃柏……”
聽出顧璋語氣中的沉穩和自信,荊蒼心頭一鬆,笑道:“顧大人果然見識廣博,記憶非凡,若能學醫,定然也成就不俗。”
他的語氣裡還是有極淡的可惜和藏得極深的熱切。
荊蒼身後幾位弟子,看顧璋的眼神也都有些羨慕,有這樣的腦子,這樣的記憶力,怕是學什麼都能成吧?!
顧璋也沒拖延,騎馬回去從家裡帶來一個大箱籠。
反正他的行李,一部分自打到邊關,就放在庫房裡,沒有旁人動過,誰也不知道裡面裝的原本是什麼,這也是他特地安排的。
同樣的款式、同樣的顏色、同樣的箱籠。
實在是太熟悉了!
力蠻儘管躺在床上,都不由瞪大眼睛,看向箱籠。
又是它!
第三次了!
顧大人到底從京城帶了些什麼東西來?
力蠻虛弱得腦子暈暈的,但也下意識生起一個念頭——隻恨不得去人家裡,把剩下十幾個箱籠都好好供起來!
即使是意誌堅定如薛將軍,此刻也不免想,十幾個箱籠的行李實在是太少了,帶幾十個,幾百個來他都不嫌多!
顧璋覺得熱切的眼神有點多,趕緊溜之大吉了,走前提醒道:“煮過的藥渣彆扔,打磨成粉製成水劑,灑在城外的土地裡,應該會有些抑製的效果。”
荊蒼找齊藥材後,立馬熬了一鍋藥,然後試著降低藥效,喂給情況最嚴重的一批中毒者喝了,目前情況,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然後大家就發現,情況真的有好轉,藥喝下去沒多久,嘴唇上的烏紫就褪去不少,淤積在身體裡的寒毒,也散去許多,力蠻這種底子好的,都可以下床走路了!
從力蠻第一個能下床起,短短幾天的時間裡,原本病懨懨看起來命不久矣的病患,一個接一個的好起來,這樣好的結果,無論傷兵營的醫官還是將士,都是從來沒想過的!
傷兵營裡的每一個大夫,每一個兵卒,都對顧璋再次升騰起了濃濃的謝意和敬重,一次還是巧合,這都是第二次了。
顧大人,有神醫之卓越天資!
顧璋:?
他連把脈都不會,這樣造謠真的好嗎?
發現確實有用,他連忙躲著傷兵營走,他還有自己的事要做呢!
沒錯,秋收的日子到了。
百姓們辛辛苦苦種植了大半年的糧食,用了各種麻煩的法子培養,被匈奴虎視眈眈……經曆了重重挫折,這才終於等來一點糧食增產。
軍中戒備極嚴,手裡擁有千裡眼的幾位將領,忙得腳不沾地,日夜不眠,擔負起最重的巡防責任。
匈奴大軍是退了,但是秋收以來,誰也不好說匈奴會不會打一個回馬槍,來搶奪豐收的糧草。
每年秋收,都是一場硬仗!
即使是這樣,也抵擋不住百姓們的喜悅。
“真的增產了!!!”
“我家的地裡收了一石一鬥,我已經多少年沒種出過一石的產量了!”
“我家有一石兩鬥,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誰的功勞,顧大人!
真的文韜武略樣樣不凡,有真本事、還願意為他們著想的大好官!
邊收獲,邊乾勁兒十足的誇顧璋,一時間,顧璋在剛赤府的風頭,簡直比薛將軍都高,就差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上無。
不過大好官顧璋在苦惱一個事。
他突然發現,這一增產,就到了最低的糧食稅收標準了。
但是一繳稅,增產的部分就要抵消不少,運氣不好正好卡在線上的,幾乎等於白乾。
宗鄉苦著臉:“大人,大夥辛辛苦苦忙活一場,要是真收,大家怎麼甘心,怎麼想都難受啊。”
顧璋也能理解,人性如此,鉚足了勁兒乾活,結果最後收獲沒多少,本就讓人喪氣了,若是本來有,再失去,那就更讓人鬱悶了。
剛赤府地處邊關,處事必須謹慎,不能讓百姓對朝廷失望,甚至生出怨懟。
他手指一下下敲擊著桌面:“法不可廢,稅乃國之根本,若隨意動搖,怕是不妥,後患無窮。”
辛少昌也皺著眉頭,與宗鄉更為當地人考慮不同,他更知糧稅的重要性:“剛赤百姓大多都習慣不交糧稅,許多貧瘠的土地,不善耕種的人家,甚至一輩子都沒交過糧稅。”
顧璋嚴肅:“那這次就更不能鬆口,否則日後產量更多了,會不會更心疼?那時若再鑽空子,就更難管理了。”
許多事情一開始沒做好,後來再想做,就難了。
顧璋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眸色變幻,他沉吟道:“這樣,”
辛少昌和宗鄉看向顧璋,有什麼辦法能和平的、不出亂子的把糧食稅征收上來嗎?
還是面對一群幾乎沒有繳納糧稅習慣的,甚至是辛辛苦苦一整年,經曆了這麼多擔憂,對增產的糧食滿懷期待的百姓。
宗鄉小聲勸道:“大人,大夥都盼了好久了,屬下去村子裡的時候,都能聽見大家在說今年終於鬆快點了,可以買匹布裁衣服,可以去醫館裡買點藥油,豐收了要殺隻雞慶祝……”
他是從頭到尾親力親為的,和中途加入的辛少昌不同,和另外三個被威逼著完成指標的縣令也不同,他和百姓接觸得最多,還能感同身受。
顧璋瞥了他一眼:“你附耳過來。”
宗鄉走到顧璋身邊,有些好奇地低頭附耳,顧璋順手就拍了一下他的腦殼,看到宗鄉吃痛委屈的表情,顧璋舒坦了。
說得好像他跟那些不顧民生的貪官似的,他是這種人嗎?!
顧璋這才道出剛剛相處的法子。
聽到顧璋的話,宗鄉頓時面露歡喜,喜不自禁道:“這是真的嗎?可太好了!”
辛少昌眉頭一鬆,笑道:“真是兩全其美的好方法。”
沒兩天。
剛赤府轄下各個村落的百姓,都著急忙慌地敦促村長,扯著大嗓門喊:
“村長,你倒是快點算啊。”
“咱們村到底要交多少糧食稅啊,村長可要算仔細點,千萬不能算少了!”
“再不算好,裝車出發,護送的巡邏隊都要被申請完了。”
著急的村民們拖出了三輪車,手推車,旁邊擺著一堆堆糧食,都等不及分你我,打算算清楚之後,就馬上帶著糧食衝入府城!
至於各家要交多少,回來再分!
村長多少年沒算這麼細致、這麼複雜的稅了,也是急得額頭冒汗,捏筆的手心都汗濕了。
有村裡老人出主意道:“算不清楚有個大概也行啊,要不咱們多交點?”
村長嫌礙事的揮揮趕他走:“走走走,淨會瞎出主意,你這點小把戲,還能糊弄得了顧大人嗎?”
他可是聽宗老爺說了,顧大人一雙神眸,全天下的賬冊都一看便知作假和漏洞。
又過了會兒,總算是算完了,村長連忙說了個數,早就等不及的村民一手扛起一個糧食大包,放到車上,跟拎雞崽一樣輕鬆,好像渾身都有用不完的力氣,“快走快走,咱千萬不能落在最後!”
申請到了巡邏隊的保護,一路上,村裡的壯漢們使出吃奶的力氣,恨不得讓人力車跑得比馬還快!
“衝衝衝!”
“快快快,再快點!”
坐在車上,準備再驗算一遍的村長:“……”
這群有力氣沒處使的混賬,他要被顛下去了!
府城裡。
顧璋親自坐鎮,驗收糧食,嚴防死守多交的情況!
“顧大人,這是我們村的收成記錄,該交的糧食稅,都帶來了!”
顧璋表情嚴肅地坐在桌案前,旁邊宗鄉和一群衙役負責稱量,接過這個村遞來的記錄,他簡單翻看。
一個村子這點小賬目,他看一遍就心裡有數,他提起朱筆,在不對的位置改動兩處:“李村長,你多算了足足兩石。”
李村長笑容僵硬,他算了好久的,怎麼這樣隨便翻一翻,就能發現他偷偷加了兩石?
顧璋遞給他一個牌子,寫上了原本糧稅,又寫了個-2:“罰你村少領2鬥良種。”
李村長笑容頓時變成哭喪臉,想給自己村求情,就被一股凶悍的大力氣,撞到了一邊。
後頭排隊的村長,迫不及待上前,一屁股把意圖耽擱時間,嘰嘰歪歪的人撞到一邊,豪氣乾雲道:“該我了!顧大人您放心,我們村最老實,絕對不乾這種事!”
顧璋一檢查,嘴角抽抽,這不是你們老實吧,這是想動點小心思都沒這個能力,一眼看去就是好幾處算錯的。
顧璋無奈,拿著朱筆一處處改正,這個村一共才八十多戶人家,他最後改正的數據,足足有二十三處。
不過這個屬於能力問題,顧璋也沒罰,將糧稅數據寫在木牌上,遞回去,叮囑道:“回去好好練練,明年還是這個水平,錯多少罰多少。”
喜氣洋洋的村長頓時臉色一變,趕緊老老實實保證:“我回去肯定好好練,明年絕對不算錯了。”
岩武城一個個村子都來繳納了糧食稅。
其餘三個縣城,顧璋則是交給了三位縣令,想來見過了他查賬的能力,也不敢糊弄。
等收齊了所有糧食稅,顧璋站起來,朗聲道:“剛赤府地處邊關,所收的糧食不會上繳。在成賬之後,大多會送到薛將軍軍隊裡,成為當年糧草,助將士們勇武殺敵,斬滅匈奴!”
百姓聽了,都覺得心中豪氣翻湧,他們即使沒能入軍營,但是殺敵也有他們一份!
“殺匈奴!殺匈奴!殺匈奴!”
“等以後咱們種出了更多的糧食,直接殺得匈奴不敢再來犯!”
世世代代積累下來的仇恨,讓人團結,讓人同仇敵愾,熱血沸騰。
宗鄉和辛少昌對視一眼,心中歎服。
若以此為挾,要求百姓繳納糧食稅,即使收齊了,怕是也會有些不忿,畢竟自己都吃不飽,軍中有朝廷供養,吃得可比普通百姓好。
但是此時此刻,換個說法,讓每一個人都與有榮焉,倒是再恰當不過了。
顧璋趁著氣氛正好,又笑道:“寧都府送來的良種就存在我身後的府衙糧倉中,我會按照今日發放木牌上記載的數量,對良種進行處理,讓其更適合剛赤府土地,三日後,諸位可來此處領取。”
“好!”
“都聽顧大人的。”
“您可彆累著,反正是明年春天播種,晚上幾日也行的。”
百姓們高高興興走了。
等過幾日,他們就能見到能讓他們產量猛漲的、他們剛赤府能用的良種了!
碗口大的麥粒!
金山一樣的麥穗!
他們也能種!
顧璋維持威嚴的面容,在聽到臨走百姓的議論時,差點裂開,腳步一個踉蹌。
這年頭,真話沒人信,吹牛倒是一大堆追捧,豈有此理!
又過了兩日。
周邊三個縣的糧稅都收上來了,安安穩穩地清算入庫。
百年難得一見的稀奇事,匈奴退兵後,竟然沒有再發動任何攻擊,無論搶奪某村的糧食,還是小隊兵馬流竄偷襲,就連探子都沒幾個。
這樣難得平靜的秋,百姓們歡天喜地,但軍中將領,顧璋等文人,都能隱隱感覺到不對。
事出反常必有妖,匈奴似乎真的在養精蓄銳。
這反而是最可怕的。
顧璋趁此機會,向薛將軍諫言,應當派遣更多的探子前往匈奴查探情況,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薛將軍當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即使顧璋不說,他也是要派人去探一探敵情的,顧璋強調後,鬼使神差的,他又多加了一層人手。
探子秘密潛入草原,安插在匈奴裡的密探,也都收到消息。
草原秘處。
隻聽轟隆一聲巨響,方圓數裡似乎都被震蕩起來,四處迸射的泥土、草屑、碎石彰顯著極其強勁的威力,灰土儘去,巨石所落之處砸出一巨大深坑,四周奔逃的野畜無一生還。
眾人驚悸之時,一道朗朗的笑聲傳來,其聲渾厚,滿是豪情:“威力更甚,距離更遠,看薛老兒能奈我何?”
順著聲音看去,隻見一位肌肉虯結、身如鐵塔的壯漢,騎著一匹野性未散的烈馬急行而來,氣勢雄壯威武,正是巴蠱烏。
“單於。”鷹鉤鼻男子也面帶喜色,他彙報:“經訓練,五頭青牛可運一石,其威勢不可擋,距離也遠超弓箭射程,如今也不難移動,此物一出,神鬼難擋!”
“按照現在一月一座的速度,冬日暫歇,明年此時,定能集齊10座神器,今日受一時退兵之辱,明年定能百倍奉還。”
巴蠱烏聞言,面露羞辱,神色變化,整個人帶著說不出的凶厲狂暴之感:“待我攻破岩武城,便將他薛家人頭砍下高懸示眾。待我占領中原,登基之日,定要用他頭骨盛酒慶賀。”
原本充滿男兒氣概的身體和面容,在雙眼爆發出凶厲的野心和血氣後,憑空添了幾分邪氣,顯得有些讓人心顫。
周圍心腹紛紛半跪,眼中異彩連連,全是對巴蠱烏狂熱的崇敬,對這個帶他們一統草原的首領熾熱高呼:“單於得此神器,必一統天下,登臨人皇!”
一眾被毒得聾啞、鐵鏈拴著手腳的奴隸,見狀嚇得趴跪在地,渾身發抖不敢起身。
***
顧璋檢查了一下糧倉裡的糧食,他按照比例,兌換出了一些抗旱的品種。
在種子階段看不出什麼來,但是這種品種,根係相對發達,葉片更為狹窄,表皮厚同時氣孔小,不僅蒸騰作用弱,成穗率更高。
最為適合剛赤府目前的環境,等明年,雙管齊下,定能豐收。
顧璋檢查一遍後,就將此事暫時放下。
他又掏出隨身攜帶的鑰匙,打開鐵鎖,進了一間石屋。
石屋裡,赫然擺放了一台威力不俗的凶弩。
特製的木架上竟然安放了三張巨大硬弓,後側有兩絞盤顯然要用極大的力道才能射出。三弓卻隻搭有一箭,鋒鋼為箭矢,利刃為箭翎,硬木為箭杆,竟是要將三弓之力合一的架勢!
顧璋檢查了一遍,此凶弩材料在京城就備好,他來岩武城不久後就製成,隻為針對投石車。
末世最不缺的就是武器,沒有異能的普通人什麼都能做出來,他恰巧就被求上,討硬木為弓,其製作過程他還幫了些忙,又有基礎力學為底,一路思索,成功複刻。
確認其沒有損壞,可以正常運行,顧璋關起門,上好鎖離開。
投石車無大憂,他要想想辦法,怎麼對付巴蠱烏的毒了。
巴蠱烏隻要不傻,顯然不會用已經用過的毒。
投毒方法也定然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