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此時。
殿外傳來通稟聲, “翰林院掌教燕大人求見。”
“宣。”明盛帝趙曠正色起來。
翰林院在前朝並無太大實權,安排各類人才陪侍皇帝遊宴娛樂。
經曆了宣朝先後幾位皇帝後,翰林院才逐漸演變成起草機密詔製的重要機構。
燕先竹年近六十, 擔任翰林院掌教, 為皇上分憂,乃當之無愧的天子近臣。
燕先竹遞上來一份折子,“臣知皇上為軍餉糧草一事憂心,特來為皇上分憂。”
“當真?”明盛帝眼睛一下亮起來。
他煩苦已久, 愁得做夢都是朝堂上一道道要錢的聲音,可國庫哪來這麼多銀錢?
他又不會仙法, 能憑空變出銀兩來?
有時候他甚至在想, 說不定做玩具的那小童, 花起錢來都比他瀟灑大方。
燕大哥遞上折子,將正在修遊園的宣平侯給拎了出來。
宣平侯是從老侯爺那兒繼承的封號,小侯爺平日裡在封地不聲不響,沒鬨出過什麼大動靜, 倒是沒多少人注意到他。
可在封地裡作天作地的土霸王, 怎麼會真的什麼事都沒有?
燕大哥收到弟弟的來信後, 便派人去查了一番, 一下就捉到了不少錯處。
十年清知府, 百萬雪花銀。
更彆說一個在封地作威作福當土霸王的侯爺了。
這樣的肥羊都送到面前了,豈有不宰一刀的道理?
君臣在殿內商議許久,最終定下了完整的計劃。
趙曠隻感覺身上的壓力和擔子瞬間輕了不少,他開懷道:“燕大學士可真解了朕的燃眉之急!”
他從前不懂, 為何父皇會如此鐘愛燕家兄弟,如今坐上了皇位,才知有人能總能在關鍵時刻解燃眉之急, 是多讓人鬆快高興的事。
“這樣一來,邊關的軍餉就不用愁了,隻要今年無天災意外,糧草也能解決一大半。”
明盛帝再看自己龍案上的那些奏折,都覺得舒心不少。
聊完正事。
明盛帝注意到折子裡砍木之地在寧都,“燕掌教祖籍可是在寧都府?”
燕先竹也不搶弟弟功勞,笑著道:“正是,家弟承蒙皇上厚愛,特派遣太醫回祖籍休養,如今還收了個小徒弟,這建議也是他給臣寫信時送來的。”
燕先竹收到了弟弟許多來信,每一封都離不開誇誇自己小徒弟的快樂、還有藏在其中看似苦惱、實則炫耀的小心思。
他腦海裡,幾乎都要勾勒出一個鮮活的形象,真的很難不愛屋及烏。
趙曠聽了也頗為有興趣:“這事竟也與他相關?”
見趙曠感興趣,燕先竹也挑揀著說了些。
比如顧璋習武後跑回來躲在燕老懷裡“哭”,看起來可憐無比的小模樣,讓人心疼得緊。
“結果您猜怎麼著?”燕先竹賣了個關子。
趙曠想了想:“是習武太累?”
燕先竹直笑道:“結果是他自己笑得開懷,所以身子才抖,最後忍不住笑,笑到躺在了地上,他把人都騙了。”
又比如打不過氣惱時,直接跳上薑武身上,樹袋熊一樣把人緊緊抱住耍賴。
最後硬是讓薑武這樣給背回去上課。
燕先竹說起這些的時候,眼底也不自覺帶上笑意:“還有一次,先梅本想和他講講薛將軍,後來不知怎麼聊到了他和薛小將軍誰更厲害。”
燕先竹畢竟年紀大了,說到這裡有些累停下來休息一下。
“那當然是見雷,見雷武藝高超,從小就打遍京城無敵手,過了十四歲,連許多成年武將都敵不過他。”趙曠幾乎是毫不猶豫作出了選擇。
但是話才說出口,他想起剛剛聽到的那些,又有些不確定問:“小石頭怎麼說?”
燕先竹受了弟弟信件滿是“小石頭”的影響,講述這些趣事的時候,也不知不覺從顧璋變成了小石頭。
這會兒也傳染給了明盛帝趙曠。
燕先竹也沒意識到不對勁,有些玩味地講起來:“他說那可不一定。”
“為何?難道他有什麼妙計不成?”趙曠連忙追問,若小孩有法子致勝,用在練兵上,豈不是兵力大增?
剛剛聽了燕先竹的講述,得知顧璋先是為了家人能輕鬆些做出龍骨車,又為了去學堂方便些做出自行車,趙曠已然在心中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說不定真有什麼奇思妙想的法子,或者想出了能一擊製敵的武器呢?
不料燕先竹手在腰間比劃了一下:“那時小石頭大抵就這麼高。”
“那小子說,他那小胳膊腿,若是跳起來打薛將軍一下,您說薛將軍好意思還手嗎?”
趙曠愣了一下,隨即腦海中浮現武藝高強、冷臉嚴肅身板結實硬朗如刀劍的見雷小將軍,突然被跑出來的小不點揮舞著拳頭“哈!”地打了一拳。
“哈哈哈哈——”明盛帝忍不住朗聲笑了起來,“當真有趣!”
“見雷恐怕還真不好意思還手。”
趙曠從小生活在規矩教條最多的宮廷之中,還從未見過如此鮮活有趣的事。
他甚至忍不住想,若自己日後的小孩也能這般聰慧機靈又討喜就好了。
見時間也差不多了,燕先竹不想耽擱太多皇帝處理公務的時間,就提出了告退。
趙曠反而有些不舍。
他從小被教導要當個明君,當下內憂外患,政務繁雜,往往從早忙到晚,精神緊繃不敢有半分懈怠。
今日倒是難得舒心開懷。
他暗搓搓給燕先竹這個“天子近臣”遞了個委婉地暗示,希望他日後收到來信不可一人獨樂。
***
永河村。
五月正是麥收時節。
人總是有超乎想象的堅強,儘管剛剛經曆了征兵,但永河村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普通百姓是沒有那麼多時間去傷春悲秋。
若不將麥子搶收上來,出了意外,那一年的口糧都將受到影響。
在餓肚子和活命壓力下,愁緒和悲傷都被驅散得七七八八。
顧璋也換了一身麻布衣,下到田裡幫忙撿麥穗,就是那種收割後散落在地裡的麥穗。
幾乎都是小孩在地裡撿,稍大些的孩童,已經拿起鐮刀成了收割的主力軍。
“小石頭,你累了就歇歇。”王氏也在地裡撿麥子,她有些不讚成,“你的手可是用來握筆寫字的,怎麼能來撿麥子呢?”
顧璋直起腰來,手裡的籃子已經裝了滿滿一筐,他理直氣壯道:“奶,你不是說我是被菩薩保佑的嗎?我來撿撿,說不定咱產量比往年都好。”
王氏連忙挎著籃子走過來捂住他的嘴:“可小聲點!”
她有些警惕的看向周圍,生怕這個名氣傳出去,又發生當年搶人祭河神的事。
顧璋被捂住嘴,隻留下笑成月牙的眼睛露在外面。
自從回來之後,辛勤幫顧璋撒藥的小呆瓜喵喵喵地唾棄道:“宿主你又忽悠人!”
分明是它配合宿主弄了一堆土、肥料、藥劑,趁著五月小麥一天一個樣的關鍵時期,給大夥灑了藥。
怎麼能把這個功勞給菩薩呢?
分明是它!
小呆瓜癟癟嘴,哼哼唧唧道:“咱們的積分也夠買各種級彆的生長液,直接趁著晚上把生長液灑下去,又簡單,增產又多,你偏偏不選,弄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累死我了!”
顧璋想要村民能長久保持收成,自然不能用沒法脫離係統的高級生長液。
他通過這兩年在村裡觀察的經驗,才在原本的基礎上進行了細化和改進。
不過時間緊了點,他沒法親自動手,確實辛苦小呆瓜了。
“請你吃棒棒糖怎麼樣?最貴的那個,冰爽荔枝係列。”顧璋在腦海裡哄它。
小呆瓜圓溜溜的眼睛立馬亮了。
最新款!而且那麼貴,一定很好吃,還能補充優質能源,這些天它看論壇裡好多統都在討論,但是還沒有人曬過呢!
是啊,彆的宿主掙來的積分都要留著緊巴巴地自己用,哪有它小呆瓜的宿主能乾又大方?
它現在都是論壇裡最受人羨慕的超級明星統了!
小呆瓜頓時滿足地揚起腦袋:“那我就不計較啦,我可是最大方的統了!”
顧璋輕笑。
王氏環視一圈,也終於確定沒人聽見顧璋剛剛說的話。
她小心翼翼壓低聲音問道:“我上次說的,可是文曲星保佑,小石頭你難不成還夢見菩薩了?”
上次說的是文曲星嗎?
顧璋不太記得了,臉不紅氣不喘隨口就來:“奶你想啊,天上的神仙肯定都相互認識,文曲星和菩薩打聲招呼,也就是串個門的事。”
“說的也是!”王氏看看天,神仙總不能不嘮嗑、不說話吧?
串門時提一句也正常,她串門的時候,和老姐妹們也什麼都說,什麼都聊。
王氏想想有菩薩照應,地裡的收成還能再多,頓時喜笑顏開,不阻止顧璋繼續撿麥穗了,隻是偷偷附身在顧璋耳邊道:“那你省著點力氣,彆累著自己。”
若不是怕大不敬,怕是要直接說“做個樣子就好。”
顧璋笑意更甚,他奶奶王氏這個菩薩信的,也不知是誰教的,好像還總是給菩薩畫大餅呢。
從小到大,他都聽到他奶,不知給菩薩許了多少座金身了。
王氏美滋滋地到前面,悄悄和老頭子分享這個消息,又湊到秋娘和顧大根中間,迫不及待的說給他們聽。
顧璋走在麥田裡。
感受到風拂過麥田,形成一片高高低低翻湧的麥浪,耳邊傳來婆娑的麥穗摩擦的聲音,心中一片寧靜。
他撿起一根籽粒飽滿的麥穗,輕輕握在手中,心中對這次調整不足之處有了新的認知。
果然還是豐收最讓人快樂。
顧璋覺得心都被眼前這片金色的麥田給填滿了,鼓鼓囊囊的,有種吃飽喝足後血糖緩緩上升的滿足。
“幺妹,大哥來幫你收麥子來了。”響亮的吆喝聲遠處傳來。
顧璋抬眼朝不遠處望去。
永河村已經恢複了寧靜,但下田乾活的婦人更多了,甚至有婦人將孩子綁在背上,彎腰一刻不停的割麥子。
像是王幺妹這樣能找到娘家大哥、或者婆家其它房的兄弟來割麥子的,已經是比較幸運的一波了。
“你們村麥子長得好!”
“我這一握下去,就感覺肯定收成好。”
一旁有永河村的漢子回道:“那可不,自從前兩年豐收之後,咱聽了小石頭的話捯飭地裡,又分了好良種,收成是一年比一年多。”
“我家去年多了兩鬥!”
“我家雖然去年隻多了一鬥,但是感覺今年不錯,說不定能有兩石!”
說起這些,地裡的漢子和婦人們乾活都有勁兒多了。
“小石頭,你看俺這塊地,伺候得好不?有沒有可能收兩石?”從前一起玩的狗蛋朝這邊喊。
他雖然還是半大小子,但是缺勞力的家裡,已經下地乾活了。
雖然隻種了一個月,但是他毫不客氣的說是自己伺候的,畢竟那些麥粒都是他眼看著鼓起來了!
有些娘家兄弟多,從附近村來幫忙的漢子都驚訝的直起腰來,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問道:“你們永河村的小神童也在?”
他們嘖嘖稱奇,“小神童難不成也下地乾活?”
十裡八鄉誰不知道永河村的藥山?都羨慕得不行!
怎麼也沒想到,今日居然能見著小神童親自下地。
顧璋遠遠看著狗蛋跳著朝他揮手,招惹來了一堆視線,無奈應道:“有,狗蛋你伺候的好,我瞧著有。”
狗蛋立馬得意轉身,衝家人道:“爺你聽到了嗎?小石頭說我伺候的這塊地能收兩石!”
顧璋說完繼續撿麥穗,但這話卻一石激起千層浪。
弄得整個村子都興奮起來。
狗蛋那半大小子中途接手,頭一年種都能有兩石,他們難道還比不上個新手生瓜蛋子?
兩石明顯是個分界線。
頭年雖然各家都稍微多收了一兩鬥,但是畢竟也是一石*鬥,聽著就好像變化不大的樣子。
若今年再多一點,突破兩石,那感覺起來就完全不一樣了!!!
在這樣的動力下,他們手裡的鐮刀飛快,甚至都出現了一道道殘影。
沒幾天,被碾得平平整整的曬穀場上,就已經堆滿了一袋袋處理好的糧食。
“兩石一鬥!!”
“剛剛好兩石!”
“我家也收了兩石一鬥三升!!!”
激動的聲音蔓延在曬穀場上。
顧家不用交稅,也就不用上秤稱,但是顧家人心裡都清楚,他們家收成已經接近兩石六鬥了!
他們在家裡,拿自家的石鬥一點點稱出來的!
顧大根都笑傻了,笑得臉上肌肉酸痛,吃飯的時候都合不攏嘴,差點把飯給灑了。
他雙手一個激動,雙手抱住顧璋的腰,把他高高的舉起來,激動得無以複加:“小石頭!!!”
他家小石頭也太厲害了!
這才在家裡多久?菩薩都高興成這樣了!
因為豐收,村裡飄蕩的愁雲散了許多。
不少人都湊到一起,商量著要不要賣些糧食,置換些東西,給家人送去。
“聽說邊關冷,要不給他爹把舊夾襖拆了,加厚些送過去?”
“我覺得要做鞋,也不知道軍隊發不發鞋,帶去的穿破了可怎麼辦,他也不會做鞋。”
“要我說咱直接寄點錢,有銀錢需要什麼買什麼。”
永河村恢複了熱鬨。
顧璋也準備出發了,五月底開始搶收,等忙忙碌碌全部弄完,已經六月底近七月了。
院試八月舉行,他打算提前點出發,留足時間。
顧璋在書房裡收拾。
經過兩年時間,書房裡也大變樣。
裡面添置了許多顧老爺子做的東西,有放在書架邊上掛著的草編小螞蚱,有掛在窗戶邊的風鈴。
朝兩邊推開窗戶,入目遍是起伏的群山和望不到頭的碧藍蒼穹。
“噠噠噠叮叮~~~”
風拂過山峰和草地,碰了碰風鈴,吹進了書房裡。
顧璋衣袍翻飛,感覺一陣清涼舒適,吹著清涼的小山風,他一點點的整理要帶去的書。
“籲——”
他忍不住朝窗外看去,那裡有一輛熟悉的馬車。
這輛馬車曾無數日夜,接送他往返於永河村與縣城。
薑武從馬車裡跳下來,朝他看過來:“老爺讓我給你送來的。”
他已經放棄掙紮了,他是勸不動了。
顧璋單手一撐,利落地從窗戶翻了出去。
“我已經找好商隊了,會跟著商隊一起出發。”顧璋摸了摸馬兒的脖側。
薑武把馬繩塞進他手裡:“坐商隊的馬車,哪裡有自家馬車坐得舒服?你也沒時間給紅棗再做個車廂了。”
“倔什麼呢?趕緊把功課拿給我。”薑武伸手彈了一下顧璋的額頭。
“疼!”顧璋沒想到他會突然來這一手,根本沒防備,吃痛捂住額頭,氣惱地瞪他一眼。
薑武挑眉:“瞪我也沒用,你也打不過我,有本事去跟老爺告狀。”
“我總有一天能打贏你。”顧璋捂著頭不服氣地嘟囔,從書房窗邊的桌上拿出了這些時日的課業。
薑武暗中觀察他的身板,發現確實壯實了些,心中高興,表情卻不露分毫:“想打贏我,你小子還差得遠。”
他接過顧璋遞來的課業,簡單看了下就專門收好:“走了。”
他是不明白了,臭小子課業都在做,怎麼就偏偏不願意服個軟?
老爺也是,每次抓著他一五一十地彙報,問得他口乾舌燥都不放過,怎麼就不願意來哄哄臭小子呢?
明明收徒之前,那樣費儘心思,就差拿個小網兜把人兜起來直接偷回家了!
他現在隻盼著京城那邊的回信,能有點作用吧。
怎麼說也是當哥哥的,手下還管著那麼多翰林學子。
要不然他這樣一直兩頭跑,還兩頭不討好,不是事兒啊!
***
這次去府城院試,顧大根放下了地裡的活,特地來送兒子。
他坐在馬車上,還有點不適應。
“小石頭啊,燕老派馬車來送你了,還是關心你的,你打算啥時候和好?”
顧大根小心問道。
他最初怕小石頭受委屈,畢竟外頭好多師父對收的徒弟非打即罵,他們村就有現成的例子。
還是小石頭弄了山裡種藥的事後,那小孩才回來,一身的傷看得人心疼。
後來觀察著,慢慢就不擔心了,可又為兒子倔脾氣頭疼,他這個當爹的勸不動啊!
“爹,有點熱給我扇扇風吧?”顧璋把扇子塞到顧大根手裡,又往他身邊躺下來。
顧大根也覺得有些悶熱,不過他常年在地裡曬著,覺得還行,倒是心疼兒子搖起扇子來,注意力一下就被轉移。
顧璋枕在他爹的腿上,享受著風,嬉皮笑臉道:“爹最寵我了!”
即使這兩年聽了不少這種貼心話,顧大根也依舊笑得合不攏嘴,他點點不老實的兒子:“我分明前兩日還聽到你跟娘也說過同樣的話。”
說歸說,但是手上的動作一點沒停。
八月正熱。
甚至一路越是往府城的方向,溫度也越高,也許在屋子裡還好,但是在馬車裡,活像蒸籠一樣。
顧璋都不愛坐在車廂裡,而是掀開簾子,坐在外面。
熱得久了,身上都起了痱子。
顧大根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這可怎麼辦?”
顧璋也有些不耐,但是在路上,什麼也不方便做。
顧璋早早想好了辦法,一到府城他們就找了家客棧,定了兩間上房。
他們行李不多,顧大根力氣又大,一趟就直接扛完了。
還沒落腳,顧璋就道:“爹,你在客棧等我,我去買點東西!”
他邊往外走,還對他爹喊道:“爹你讓小一準備洗澡水,我馬上就回來。”
顧大根一個眨眼,兒子就跑不見了,跟兔子一樣快。
他吩咐小一打水後,坐在客棧大堂,往外張望,府城城內還是很安全的,兒子也不是五六歲的小孩會被拐跑,但是當爹的難免憂心。
客棧裡住了不少學子,也許覺得房間悶熱,都坐到通風稍好些的大堂裡。
“感覺一年比一年熱了。”
“感覺坐著不動都流汗,若不是怕風寒,我定要買塊冰放在屋裡涼快涼快。”
“冰也太貴了,我倒是寧願省下這錢買本書。”
“冰裡能藏東西,又不讓帶進考院,咱還是忍忍,習慣習慣,隻希望院試那日不要這般熱才好。”
顧大根默不作聲地聽著,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起來,想要花錢買塊冰,考不考得中是一說,不能把小石頭熱壞了。
***
顧璋到外面跑了一趟,買了一個圓柄長毛刷,又買了個正好能卡住刷柄的圓口酒壺。
順帶打了一壺酒。
他回來時,顧大根已經讓小一備好了洗澡水。
顧璋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清爽的衣服,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一截。
顧大根正琢磨他買回來的圓柄長毛刷子和酒壺,好奇問道:“小石頭你買這個回來做什麼?”
“做點能讓人涼快點的東西。”顧璋推著他去洗澡,“等爹你洗完出來,就知道了。”
顧大根好奇得都不想去洗澡了,他努力回頭瞧桌上那兩樣東西,怎麼都想不出怎麼做能讓人涼快點:“小石頭你要幫忙不?爹給你打下手。”
他剛剛在客棧大堂裡等小石頭回來,可聽到下面好多穿書生袍的人都在喊熱。
除了花大價錢買冰,沒啥辦法,都在硬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