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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盛京好 爾生 6143 字 6個月前

第十章

褚玉在眾人期盼殷切注視下,捋起袖子,準備大乾一場,氣勢很足,可下一秒就破了功。

她不僅沒抓到,更是追著雞滿院子地跑,對於長時間不運動的她這可是個不輕的體力活兒。

直到平安拿著網兜一路小跑過來。

“趙哥哥,趙哥哥,你拿這個!”

褚玉聞聲接過網兜,母雞此時已經爬上那棵海棠樹,站在樹枝上若無讓人地梳理羽毛。

趙臨川搖著搖頭,上前攔住她,一個飛身上樹,趁著雞落地瞬間,褚玉眼疾手快將網罩在它頭上,這些任由它怎麼鬨騰,都跑不掉了。

趙臨川揪著雞翅膀將它提起來塞回籠中,回頭望著褚玉,笑吟吟地:“褚……將軍不妨先去兩家看看情況再做定奪也不遲。”

褚玉知曉他是在幫自己,投去一記感激眼神,如今他們身份轉變,在外人眼裡自是不能再以禮相稱,得換個彆的稱呼才是,喊夫人顯得有些彆扭,思來想去也隻能學著熟人稱呼:“阿玉說的是,我們先去看看,再做定奪也不遲,至於這隻雞,若二位嬸嬸信得過我,將它留在此處由平安代為看管如何?”

以防她們在為此爭奪得頭破血流,鬨得雞飛狗跳。

張牛二人看著他們夫婦二人眼神親切,異口同聲道:“好好好,一切依趙將軍的。”

話音落下似是不滿對方跟自己一樣,互相瞪了一眼才作罷。

張嬸牛嬸家本是鄰居,兩家均飼養家禽為生,早些年尚未發家時,二人還是同甘共苦的姐妹,後來各自成婚生子,當初作為鄰居還能和睦,經常串門。

隨著時間變化,一家生意比一家好,牛嬸丈夫因賭債被逼得懸梁自儘,牛嬸耗儘家產才將賭債還清,可比起張家來,日子過得並不好,好在兒子孝順,轉眼便到了要說親帶的年紀,對方姑娘想搬出去住,置辦宅子的錢也是一筆不小費用,望山城常年身處戰亂中,原先存不下錢,如今局勢稍穩,圈中雞鴨就成了她的盼頭。

張嬸丈夫早逝,兒子是外出砍柴時,恰逢蠻子偷襲,雖撿回了一條命,卻廢了一條腿和一隻胳膊,原本待人寬厚的孩子一夜之間性情大變,稍有不順心就會摔砸家具,脾氣暴戾,對自己的母親也不會例外,張嬸經年累月,外表看著事事順心,可家中也是一地雞毛,隻能靠著那些家禽多賺些銀錢。

褚玉在趙臨川口中了解到其中緣由,也難怪二人會為了一隻雞大打出手,曾經要好的姐妹,現在變得更仇人一般,或許都認為對方過得比自己好,念及現在自身處境,久而久之,也就做不到以禮相待姐妹相稱了。

牛嬸家的雞圈裡確實每一隻雞鴨腳脖子上的都綁了一根紅繩做記號。

張嬸生怕他們將雞判給牛家,急忙補充:“大人,將軍,我前日才從城西一戶農戶家買回培育的雞仔跟一隻母雞,那農戶家中家禽腳脖子上也綁有紅繩,不信可以去查一查。”

這不就巧了。

腳脖子上都綁有紅繩,牛家確實少了一隻母雞,張家亦然,那這隻雞到底是誰家的?

褚玉在腦子裡饒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家務事最是難斷,也難怪黃縣令會帶著人找上門來,不管判給哪一家,都會得罪另一家,一時想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為了求證張嬸的話是否屬實,黃縣令從街上尋了個人去衙門傳話,讓捕頭去城西張嬸口中的農戶求證,在牛家院子等待回複。

褚玉挪到趙臨川身邊,小聲道:“你可有什麼辦法?”

趙臨川聳聳肩,“暫時沒有。”

“你先前說張嬸跟牛嬸是好姐妹?”

“嗯,因為各自家中一地雞毛,才鬨得如今這個局面。”

褚玉沉吟片刻:“望山城在民生這一塊上就沒什麼優待麼?”

這下輪到趙臨川傻眼:“有何優待?望山城地處邊關要塞,常年飽受戰亂侵擾,能活下來實屬不易,跟內地無法相比,因地處偏遠,皇上未曾親臨此處,自是不曉邊城百姓艱難,一律一視同仁罷了。”

“你姑姑不是楊皇後麼,你還是皇上身邊大紅人,這種事你怎麼不提?”

趙臨川苦笑:“原先遞上去的奏折壓根就沒送到皇上手裡,我連找皇上說正事的機會都很少,皇上心裡也明白自己身邊人被收買了,但對方很謹慎,收買的小宮女內官,三天兩頭便死得悄無聲息,等察覺的時候人是換了一批又一批,根本無頭查起知曉幕後人身份。

加上朝中大多數官員官官相護,除卻一部分以丞相為首的清流,剩下的就是太子黨和恭王一黨了,其他不站隊的,你壓根不知道他們打得什麼主意,俗話說牆頭草。”

“有人故意在半道上截住了你消息?為的是什麼,邊關若是不安穩,百姓將士得不到安撫,若是有朝一日……”褚玉頓了頓,望著趙臨川的眼睛,想到以後大齊局面,不由心寒,“有朝一日邊關告破,敵軍定直達盛京,兵臨城下,屆時亡國,他們這般做又該何去何從?唇亡齒寒的道理這群人竟是不知。”

她看著趙臨川,若有朝一日真的邊關告破,那他身為守關將軍。

會死的吧……

那她屆時會如何?

褚玉忽覺腦門被敲了一下。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她捂著腦門凝望著趙臨川:“若城門告破那一日,趙臨川若是你我沒互換身體,你會死麼?”

他被那雙眼眸看得一怔,笑著安慰道:“放心,不會有那一天的,我不會死,你也不會。”

在他們談話的間隙,牛嬸家的孩子牛從文推門進來,身旁還跟著一個姑娘,瞧見一院子的人愣了一下,忙走到牛嬸身旁語氣關切。

“娘,出了何事?”

牛嬸安撫得拍了拍牛從文的手:“沒事,一點小矛盾,等等看縣老爺和趙將軍怎麼說。”

她說著將目光落在牛從文身後的姑娘身上,喜笑顏開:“宋姑娘,你也來了。”

他們二人先跟黃衛元和褚玉行禮後才放下心來。

宋姑娘朝牛嬸行了萬福禮:“牛嬸嬸,我陪牛哥回家取點東西便要去學堂了,今日學堂請來一名遊曆山河的老先生來講課。”

牛嬸忙不迭點頭:“好好好,那趕些去吧,切莫耽擱了。”

宋姑娘不放心何事連趙將軍都驚動了瞧了一眼褚玉,多問一句道:“牛嬸嬸,你這邊當真沒什麼事?”

“放心吧,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生怕耽誤孩子上學,牛嬸不敢多說一個勁兒催促著自家孩子學習要緊。

一旁的張嬸看得紅了眼眶。

褚玉不由想起遠在盛京的爹娘,一家人,如今天高地遠,她總是念的,況且如今盛京城宛如大霧遮掩,局勢不清,單單憑借趙臨川的說辭她都能想象到其中險惡。

衙役從城西查探完立刻趕到牛嬸家,張嬸所言不虛。

隔壁院子突然傳來瓦缸碎裂的聲音,緊接著又是一陣鍋碗摔地的異響。

牛嬸鄙夷看著張嬸,“不是我說你,往日裡你家老鼠動靜就可大,我住你隔壁可真受罪,被攪得心神不寧的。”

張嬸身子一僵,面露驚恐,但牛嬸的話卻讓她隻能強顏歡笑地點頭應了一句不再出聲。

褚玉從趙臨川那裡知道其中緣由,看了他們一眼,帶著人去了隔壁,開門進去,一個碗便朝著褚玉面上砸來。

趙臨川眼疾手快一把扯住褚玉的手將她帶到自己身後,那個碗落在了牆上,碎裂開來。

院子中央站著的是張嬸的兒子張運,他杵著坐在門前的石坎上,拐杖被他扔出去敲破了瓦缸,鍋鏟銅鍋摔了一地,就連吃飯的碗碎得到處都是。

張運雙目圓瞪怒氣衝衝瞪著進門的一行人,牛嬸哪見過這樣子的張運,往日裡他跟人說話都和和氣氣的,行事作風都憨厚老實,可眼前的這個人分明是想要吃人的閻王,凶神惡煞,哪有平日裡的樣子。

張運盯著張嫂,忽略掉黃縣令跟趙將軍,惡狠狠地警告張嬸:“我告訴你,彆什麼人都往家裡帶!”

說完他費力撐著身子起身,撿起地上的拐杖,一瘸一拐就要往屋裡走。

張嬸回嘴道:“這是縣令大人跟趙將軍,不是什麼人。”

聽到這句話,張運停下步子,轉頭繼續瞪著張嬸,咬緊牙關,語氣不容置喙:“我管你什麼人,告訴給你的給我好好記著,家裡的東西儘管往外送。”

“我沒往外送東西。”

“白日裡你都帶人到家裡來了,雞圈裡的東西不準動!”

“那是趙將軍府上的人,老李,他來家裡買隻雞,給了錢的,不是送。”張嬸眼眶含淚走了兩步,想要解釋清楚。

“不賣,也不準賣,家裡的東西就是我的,少擅自做主我的東西也彆碰我的東西!”

張嬸嘴唇顫抖,顧不得旁人跟他爭執起來:“什麼你的東西!這些家禽全是我花錢買回來養著的!”

張運瞪著她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張嬸瞬間眼淚大顆大顆的掉,“家中物品哪一樣不是我花錢買回來的,但凡隻要進了這個家門,全是你的東西,院子裡的這些花花草草,我不小心碰了你一根草你暴跳如雷,摔東西,買回來一樣摔一樣!家中有多少錢能招架你這般消費!”

“進了這個家門不就是我的東西,爹死的時候把屋子留給我,裡面的東西就是我的,你若是再這樣,給我滾!”

他說完轉身拐進了屋子,重重的砸門聲傳了出來,震落屋簷塵灰,細小的顆粒在陽光中沉浮,圈中雞鴨嘶叫。

伴隨的還有張嬸細微抽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