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第 143 章 李隆基的真愛(1 / 1)

裴芸錯失了一個學醫的好苗子, 略微有些可惜。

吃過飯以後,裴芸便告訴李長安她收李騰空當了學生,回來李騰空也會與她們一起回洛陽。

“老師怎麼願意收嫡親弟子了?”李長安有些詫異。

裴芸雖說身上兼任洛陽農學堂與洛陽醫學堂的校長, 可一直也隻是給學生講課,自己卻沒有收過帶在身邊的學生。

講師跟導師可不一樣。

裴芸眨眨眼:“你不覺得李騰空有些像我阿姐嗎?”

李長安腦中浮現出裴素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與李騰空那張同樣面無表情的臉。

還真彆說, 這兩個容貌沒有一絲相似,但是身上那股氣質還真是一模一樣。表面上看起來高冷不愛搭理人,實際上隻是社恐的偽裝。

而且還都字面意思上的很好騙。

她表情頓時微妙了起來。

我天才姐姐的菀菀類卿版喊我老師?

“她跟著去洛陽也挺好, 我就喜歡免費勞動力。”

李長安道:“隻是得年後再回洛陽了,臨近年關, 也不好這個時候再離開長安城。”

“那你今年就得好好準備了。”

沈初風塵仆仆從殿外走進來, 衣衫上還帶著薄薄的一層落雪。

“安祿山遞了折子, 請求入朝覲見,聖人允了。”沈初前腳剛踏進來, 就匆匆告知了李長安這個消息。

李長安輕嘖一聲:“他今年剛升了範陽節度使,也該入朝謝恩。朝中諸公收了他那麼多禮物, 在聖人面前可是給他說了不少好話。”

就連壽安公主府都收到了兩次安祿山派人送的重禮,隻是被李長安下令扔出去了兩次,他就識趣沒有再送了。

對彆人李長安不好撕破臉,可對安祿山就完全沒有虛與委蛇的必要了, 她對安祿山的態度越敵視, 安祿山造反後她的旗幟就會越正義。

“李林甫也有意提攜安祿山。”沈初無奈道, “安祿山還送了許多禮物給虢國夫人, 隻怕此次安祿山的官位又會再升一升。”

李長安按了按頭:“我明日得去見一見貴妃。”

沈初嘴角揚了揚:“不過也不是全無好消息,此次年節王忠嗣也會回長安。”

李長安挑眉,誠懇道:“我覺得我還缺一個教我兵法的老師。”

皇甫惟明身上的兩鎮節度使被哥舒翰和王忠嗣各自繼承了一個,哥舒翰成了隴右節度使, 王忠嗣身上則兼任著三鎮節度使,可以說是如今大唐軍方的第一實權人物。

“恐怕這回不能如你所願了。”沈初搖搖頭。

“王忠嗣此人性格正直無比,他與李亨以義兄弟相稱,二人自小一同長大,這樣深厚的情誼王忠嗣都不站在李亨這邊,你想拉攏他可不容易。”

李長安悻悻道:“害,什麼叫做正直無比就不能拉攏……我就不能真心實意想跟他學一學兵法嗎?”

沈初靜靜看著李長安,臉上寫滿了不信任。

是夜,漆黑的夜空中星辰格外明亮,枯黃的草上蓋著一層薄薄的白雪。

許是白日下了一場小雪將水汽都下乾淨了的原因,今夜的夜空中雲很少,沒有雲層遮擋星星便顯露了出來。

李長安沒有睡,她披著鶴氅站在屋簷下仰頭盯著夜空看。

十一月冰冷的風吹在她的臉上,李長安覺得自己的頭腦安靜極了。

可一塊巨石卻沉甸甸壓在了她的心上。

安祿山,她終於要見到這個開啟安史之亂的反賊了。

這大唐百年盛世,一朝毀於此人手中,藩鎮之禍,自此人開始。

李隆基、李林甫、李亨……他們爭奪著權力,如同見到血就發瘋的鬣狗一般。李亨以為隻要扳倒李林甫他就能成為真正有實權在手的太子了,李林甫以為隻要弄死李亨,他日後就能高枕無憂了,李隆基以為隻要在他死前壓製住李亨,他就能安心快樂做實權在手的太平天子了。

誰能想要如今要向李林甫搖尾乞憐的安祿山才是最後掀了棋盤的人呢。

李長安默默數算著自己目前的準備。根據地有了,山南東道和小半個河南道都在她手中,完全能支撐得了糧食供應,一旦開戰她也能迅速征兵湊齊一支軍隊……一支幾乎沒有經過訓練,裡面的將士經曆過最血腥的場面就是過年殺豬殺羊的軍隊。

她手下還缺一支驍勇善戰的軍隊。

山南東道和河南道都是中原腹地,一百年沒有過戰爭了,在百姓人均壽命不長的大唐這是足足三代人,三代人承平日久,足夠他們把打仗的本事還給老祖宗了。

可安祿山手下的範陽等地都是直面突厥、契丹的邊關之地,他手下的軍隊是大唐最精銳的士卒,殺雞的百姓跟殺人的將士沒法比。

縱然自己能調動哥舒翰的軍隊,可來得及嗎?

至少李隆基還在長安城內的時候不行,隻有李隆基逃出長安城以後,天下才是真正大亂,各鎮節度使才能打著勤王的名號調兵進入中原。

可李隆基逃出長安城的前提是安祿山的叛軍攻破潼關,潼關淪陷的前提又是大半個中原淪陷。

就等同於中原不淪陷各地邊關有戰鬥力的軍隊就沒辦法進入中原,可沒有精銳軍隊抵擋安祿山的軍隊中原又幾乎不可能不淪陷。

真難搞。

還有她本人,都也沒上過戰場,到時候拿什麼跟安祿山打?就算安祿山死了,那他兒子安慶緒跟那個史思明也不是好打的。

李長安盯著天上的星星憂愁地歎了口氣。

再等兩年,天寶五載的時候她就十五歲及笄了,在大唐就算是一個成年人了,到時候一定得想個辦法往邊關去一趟。

還得防止回紇趁火打劫,防著李隆基跟李亨兩個微操大師瞎指揮……

“睡不著?”

一道溫潤的聲音打斷了李長安的思緒,李長安回頭看到了披著一身雁裘靠著欄杆的沈初。

“為安祿山發愁?”沈初走到李長安身邊,做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

給學生進行心理輔導也是導師責任的一部分嘛。

“為師倒是可以為你排憂解難一番。”沈初戲謔道,語氣中帶著打趣,想要逗樂李長安。

李長安歎了口氣:“倒不是為了安祿山。”

“那是為何?”

“為了我那個沒用的爹和比他更沒有用的太子。”李長安憂愁托著腮幫。

“我覺得李隆基的真愛可能既不是武惠妃也不是楊貴妃。”

沈初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話題怎麼就從“安史之亂和安祿山”上跳到了“到底誰才是唐玄宗的真愛”上。

“帝王沒有真愛,李隆基可能隻愛他的皇位。”沈初道。

李長安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不不不,李隆基肯定有真愛,他疑心病那麼重的人卻對一個人從頭到尾都很信任,給他權力又給他富貴,還把江山拱手讓給他,這還不算真愛嗎?”

沈初看著李長安篤定的表情,一時間竟然有些懷疑自己。

難道李長安這個連唐傳奇的名詞解釋都背不全的家夥比他對唐朝曆史更熟悉嗎?

他怎麼不記得曆史上有李隆基“真愛”這麼個人?

李長安幽幽道:“我覺得李隆基的真愛是安祿山。”

她甚至舉出了例子:“安祿山想當什麼官李隆基就讓他當什麼官,甚至還給安祿山空白聖旨讓他填。權力跟富貴都給足了。”

“還有,他連自己養大的義子王忠嗣都不信任,卻信任讓安祿山當三鎮節度使。李隆基後來那麼喜歡楊國忠,可楊國忠在李隆基面前說安祿山的壞話,李隆基都一句不信!這還不算信任嗎?”李長安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

“甚至安祿山造反以後,李隆基還擔心安祿山打不贏大唐,專門派封常清哥舒翰和高仙芝送死,為安祿山清理障礙。江山都拱手讓給安祿山。”

李長安振振有詞。

她真覺得李隆基一遇上安祿山就跟下了降頭一樣,安祿山說啥他就信啥,仿佛脖子上頂的那個東西不是人腦袋而是草履蟲的腦袋一樣。

沈初腦中浮現出他記憶中的安祿山的形象。

一個身上長滿瘡癤的三百三十斤絡腮胡大胖子嬌俏跳著胡旋舞,李隆基深情款款看著他,溫柔道“大唐江山朕拱手讓給你”的模樣。

“嘔——”沈初面色蒼白扶住了柱子乾嘔了起來。

不,他寧願相信是李隆基老年癡呆了或者安祿山給李隆基下了蠱。

這樣的陰影一連數日都盤旋在沈初腦中,直到他在朝堂上見到安祿山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一個肥碩的身軀登上了太極殿,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刷一下就對著李隆基拜了下去。

“臣安祿山,拜見陛下。”安祿山一雙小眼睛崇拜看向高台上的李隆基。

李隆基顯得頗為高興,安祿山入長安給他帶了許多孝敬,狠狠充實了李隆基的私庫。

誰也不會討厭給自己送錢的人。

禦史台群臣之中,沈初從洛陽回來後又小小升了一階,雖說還沒有到禦史中丞的地步,可在台院侍禦史中已經儼然是領頭人了,所以上朝就跟在已經成為了禦史中丞的王維身後,左前方是禦史大夫李適之。

沈初看著殿中央安祿山圓滾滾的身材和他臉上諂媚的笑容,又看到了李隆基那高冠都遮不住的高興模樣。

那夜李長安的話又在沈初腦中浮現。

“嘔——”

沈初臉色蒼白驚恐。

瘸著一條腿的李適之注意到了站在自己右後方的沈初的動作,擔憂看了一眼沈初。

李適之聽了元虛生的“建議”,摔斷了一條腿,臥床休息了三個月才能起身,如今腿還瘸著呢。

“可有事?”李適之壓低了聲音。

沈初嘴唇裡擠出一句低語。

“無事。”

就是打算回去給李長安布置十篇論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