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第 133 章 詩家仙聖佛(1 / 1)

“我正是寫了‘大鵬一日同風起’的李青蓮, 字太白,家中排行十二,你喚我李十二亦或李太白都可。”李白爽朗大笑, 十分自來熟地拍拍杜甫的肩膀, 攬著他邊尋了一處桌案坐下。

杜甫尚且青澀的臉上露出激動的紅暈,他激動之下說話都磕磕巴巴起來:“我字子美,太白兄亦可喚我杜子美。”

一旦開口, 剩下的話便好說了,他激動看著李白, 滔滔不絕表達著自己對李白的崇拜:“我拜讀過太白兄的許多詩賦,今日得見太白兄,真是, 真是……”

聽到杜甫“真是”了幾次都沒找到合適的形容詞,一側坐著的李長安忍不住撲哧一笑。

看來詩聖也跟普通人一樣,見到偶像心情激動也忘詞啊。

杜甫這才注意到李白身邊還有一位小娘子, 他連忙拱手:“失禮了,我乍一遇到太白兄便喜出望外, 唐突了娘子。”

李長安挑眉,笑道:“我也甚愛李十二,第一回見到李十二時表現也如子美一般呢。”

杜甫聞言看向李長安的眼神迅速帶上了親近。

確認了, 是同擔!

“子美喚我李二十九便可。”李長安看杜甫的眼神跟杜甫看李白的眼神一模一樣。

杜甫身穿一身青衣, 身形有些瘦削, 脊梁挺得很直,眉眼修長疏朗, 隻是臉上的神情有些拘謹,看上去與普通官宦子弟家的郎君沒什麼區彆。

與李長安心中憂國憂民、落魄貧窮的詩聖截然不同。杜甫的父親於開元二十九年病故,此時的杜甫家境還算充實, 年紀也輕,自以為天地浩大,他必回大有所為。

她熱切道:“我久聞杜甫大名,心中對子美也十分崇拜,不知子美可出了詩集?願意贈我一本親筆簽名的詩集否?”

“我的大名?”杜甫嚇了一跳。

他自己怎麼不知道他還有什麼大名啊?他雖說也作了幾首詩,可在大唐眾多詩人之中卻實在算不上出名。

李白卻大笑指著李長安:“子美有所不知,我這友人最好詩,但凡詩人,她就沒有一個不久仰大名之人。”

而後李白便與杜甫談論起了詩賦,李長安就插不上話了。

人貴有自知之明,她那點文學水平就不拿到李白杜甫面前丟人現眼了。

不過說起來她老師呢?她最愛李白,沈初最愛杜甫,如今看到杜甫她老師竟然沒有直接衝上來?

李長安眼神在人群中搜索著沈初,沈初正拉著王維站在不遠處樹下,嘀嘀咕咕跟王維說著什麼。

王維面露無奈,卻還是點頭應下了友人的囑托。

“你們聊什麼呢?”李長安湊過來,好奇詢問。

不等沈初開口,王維就先向李長安交代了原委。

“成璋托付我幫他做幅畫。”王維抬手遙遙指了指坐在花叢旁正論詩的李白杜甫二人。

他有些無奈:“我擅畫佛像、山水,卻著實不擅長寫貌。”

李長安看看王維,又看看臉皮厚的沈初,終於知道為什麼沈初來洛陽還要帶著王維了。

王維繪製的李白杜甫相識圖,這不得是國寶級彆的文物?

李長安扯扯王維衣袖,語氣真摯:“摩詰,我也想要一副,你看……”

上司開口要畫能不給嗎?不能。

王維無奈道:“公……二十九娘想要我便多畫一副就是了。”

台上一陣歡呼聲打斷了二人的低語,另一側圍坐在桌案旁的李白杜甫也被這陣聲音吸引了注意,暫時停下了論詩,轉而把注意力投在了台上。

台上有幾個身穿麻衣的書生正在面紅耳赤爭論著,一個頭戴玉冠的書生正在念詩:“一枝穠豔露凝香……名花傾國兩相歡……這是李太白寫牡丹的詩,我認為此詩最好!”

原來是這行人正在賞花論詩,爭執了起來,既然是牡丹花節,爭論的由頭自然也是從寫牡丹的詩詞開始。

另一人卻不甘示弱道:“此詩乃是太白應和之作,寫的是牡丹還是宮中的貴妃?依照我看,寫花最好的應當是王摩詰。”

他大聲念道:“桃紅複含宿雨,柳綠更帶朝煙。此詩意境十足,且無關權貴,我看此詩更好。”

四月底,桃花已經漸漸謝了,可這花園中有專人養護,桃紅柳綠之景卻依然還在,高台兩側邊栽種了許多桃柳,粉豔豔的花開得正好,柳枝在風中輕輕搖曳著,昨夜又正巧下了一場小雨,對上了那句“桃紅複含宿雨”。

倒是李白的《清平調》,好則好已,可在場這些人卻都沒有見過那傾城傾國的貴妃,不知什麼樣的美人能與牡丹花一樣名花傾國。

台下的李白笑著搖搖頭,問杜甫:“子美覺得我與王維的詩哪個更好?”

杜甫咧嘴笑道:“都好,都好。”

“我在你面前,你該多誇誇我才是。”李白哈哈大笑。

他拍拍杜甫的胳膊,爽朗道:“說不準日後,後人也會將你我放在一同比較,到時候便有人問‘李太白與杜子美的詩誰更好些’了。”

“我的詩卻不敢同太白兄以及王摩詰比。”杜甫嘴上謙虛,可面上的表情卻也帶著兩分狂妄。

他如今也是自持“甫昔少年日,早充觀國賓。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賦料揚雄敵,詩看子健親。”的狂傲青年。

“你單憑那一首《望嶽》,足以與我和王摩詰齊名了!”李白朗聲道。

世有伯樂,然後有千裡馬。如今的大唐人讀不懂杜甫的詩,李白卻讀得懂他。

名聲易震,才思難得,李白才思最為敏銳,自然讀得懂杜甫詩中字裡行間透露出的敏銳才思。

李白回頭對著王維揮了揮手,提高了聲音:“王摩詰,此處仰慕你詩詞的後輩,速速同我等一起論詩!”

“王維也在此處嗎?”杜甫驚喜道。

王維被李白一聲呼喊引了過來,臉上帶著溫潤的笑,他也喜歡杜甫方才在台上所念的那首詩,自然不吝嗇交一詩友。

“這是杜甫,杜子美。”李白指著杜甫為王維引薦,“方才我問他,李太白與王摩詰誰的詩更好,你猜他說了什麼?”

王維坐在杜甫身側,笑道:“莫非是更愛王摩詰?若是更愛你李太白,你便不會喊我過來了。”

李白哈哈大笑,指著杜甫道:“他說‘都好,都好’,可是一個都不得罪啊。”

被李白手指著,杜甫不太好意思笑了笑,對著王維拱手:“在下杜甫,字子美,久仰摩詰先生詩名。”

“王維,王摩詰。”王維含笑讚了一句,“你那句‘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寫得極好。”

三人都是在詩賦上出類拔萃的人物,有著詩賦做話題,很快就談到了一起去。

李白高談闊論,眉飛色舞;杜甫嘴角帶笑,神采飛揚;王維.穩重平淡,時不時插一句話……

“老師,你乾什麼呢?”李長安湊到沈初身邊,沈初已經找了一處距離李杜王三人不遠的桌案坐下了,從腰上係著的腰帶中掏出了一支炭筆並上一卷白紙,正在低頭猛畫。

畫的正是李杜王三人坐而論詩的場景。

他十分擅長速寫,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三人的輪廓已經栩栩如生出現在了畫卷上。

李長安扒著沈初的衣袖,垂涎欲滴盯著速寫道:“老師,我可是你唯一的親學生,你可不能吃獨食啊。”

沈初眼皮都不抬一下,手上三指握著炭筆,無名指和小指之間夾著一團布擦拭線條。

“數日前是誰給我寄信炫耀來著?”

李長安哀嚎:“冤枉啊,我那是專門寄信提醒您,真不是炫耀啊……”

五日後,王維終於畫完了兩幅畫,他將畫送給李長安的時候,還是沒忍住道:“公主似乎並不著急讓我與沈禦史返回長安?”

原本這兩幅畫隻需要兩日王維便能畫完,隻是李長安卻找到了他,讓他不必著急慢慢畫便是,這才生生將時間拖到了五日。

李長安沒有立刻回答王維的疑問,反而笑了笑,反問王維:“摩詰可有看上的官位嗎?你如今已經是五品官員了,再往上便到了四品,朝中的四品官職你可有喜歡的?”

王維:“……這不是才升官不到一年嗎?”

原先沒跟著壽安公主的時候,一路升升降降,一回首踏上仕途已經十年了,卻依然是微末小官。現在跟著壽安公主仕途倒是順利了,可這未免也太順利了吧。

他才在五品官職上乾了一年,又要升官?

“害,你的升遷速度已經很慢了。”李長安歎了口氣。

楊國忠可是短短四年就從一個小員外郎升到了右相呢,王維跟著她都五年了,現在才剛五品……

李長安又看了王維一眼,給他略微透了一點口風:“摩詰先安心在洛陽待幾個月,長安朝堂上局勢不太妙,你可以先在洛陽躲一躲風雨。”

王維心下駭然,這才後知後覺知道為什麼李長安會說他又能升遷。

估計又會牽扯幾位位高權重的大臣,這些人把位子空出來了,自然就輪到後面的人升上去了。

王維歎息一聲,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他已經不像李白杜甫那樣有著見不平而憤的滿腔熱血了,王維隻想平安過自己的日子,保護好自己的弟妹。

走過水榭長廊時,王維遠遠聽到了杜甫對李白抒發誌向。

“我打算先遊曆一兩年,然後再到長安參加科舉,輔佐明君安穩社稷……”

如今隻有二十四歲的杜甫聲音中還充滿著對仕途的憧憬,王維聽到也隻是歎息一聲。

杜甫性格太過單純,朝堂上的腥風血雨隻怕會將他砸得頭破血流啊。

“右相,我找到了太子的把柄!”

楊宣齊興衝衝走入月堂。

他已經遵從李林甫的吩咐蹲守了大半個月了,終於抓住了李亨的把柄。

李林甫負手而立,聞言回過頭來,一雙眼睛中精光閃爍。

“說。”

終於,大魚入網,漁網要收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