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 薛家事(1 / 1)

一提薛仁貴, 李長安有了印象,薛仁貴大名薛禮,字仁貴, 世人多稱其薛仁貴。

高宗時期,九姓鐵勒叛亂,高宗皇帝以鄭仁泰為主將,薛仁貴為副將平叛,九姓鐵勒帶領十幾萬大軍與薛仁貴所帶領的大唐軍隊相持, 九姓鐵勒派出驍勇善戰的猛士挑釁唐軍, 薛仁貴臨陣連發三箭射死三人, 讓敵人膽戰心驚,不戰而降, 唐軍也士氣大振, 一戰打散了九姓鐵勒。

當時天下傳唱:“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

她疑惑道:“薛仁貴將軍的兒子薛訥老將軍也已經去世了許久了吧, 新一輩將領之中, 我沒聽說過有姓薛的將領。“

薛仁貴一開始投軍就跟隨太宗皇帝征高麗,算起來都一百年了,他兒子都死了,如今還在世的薛家人, 應當是薛仁貴的孫輩了。

“薛訥老將軍於開元八年逝世。”韋芸回答了李長安的疑問。

“不過公主沒聽說過軍中有薛家子弟之名卻並不是因為薛家這一代子弟庸碌, 而是因為薛家得罪了重臣, 沒落了, 所以朝中才沒有了薛家人。”

韋芸笑笑:“薛家雖然沒落了, 可他家的家傳箭譜應當還在,薛仁貴將軍、薛訥將軍都以擅長射箭聞名,先前他家的箭術不外傳, 如今卻不一定不外傳了。”

李長安挑挑眉,明白了韋芸沒有明說出來的意思。

薛家鼎盛的時候自然不會拿出家傳箭術做人情,可如今薛家沒落了,而且從韋芸的話中來看還不是一般的沒落,而是家中一個做官的子弟都沒有了,這就不是一般的沒落了。

杜甫家族沒落,都到了家中兒子餓死的地步,可即便是那樣杜甫當時身上都還有一個小小的兵曹參軍的官職呢。

“薛家為何沒落?”李長安隨口一問,心中盤算著是用錢買薛家箭譜還是給薛家子弟謀一個官職來換箭譜。

三箭定天山,老師這個她想學!

韋芸思考了一下:“這我倒不是很清楚,我嫁入顏家之後和韋家就斷了來往,顏家不願參與這些朝中的勾心鬥角,消息不靈通……想來應當是廢太子李瑛有關吧,廢太子妃薛氏就是出身薛家。”

李長安動作頓了一下,隨後若無其事抬頭道:“這事我倒有點印象,當年我還小有許多事情記不太清了,隻隱約記得死了許多人,師娘可知其中內幕?”

這話半真半假,李長安當時的確還小,可她卻不是不知道內幕,甚至可以說當世之中除了李林甫這個主謀之一外,李長安知道的當年事最為詳細。

武惠妃死前一年裡,她把這些東西都細細的掰碎了講給李長安聽。

韋芸搖了搖頭:“顏家一向不參與這些事。你若是想知道更多內情,可以去問賀監,賀監應當知曉得更多。”

她一心想要嫁給顏真卿的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正是因為顏家單純。若是嫁到崔家當主母或者仍然待在韋家,這些事情她會更清楚許多,卻也要操更多的心。

李長安便沒有再問韋芸,先前她和賀知章也聊到過此事,賀知章對於其中的內情一問三不知,隻知道是黨爭,再多的內情就不知道了。

也是,李隆基恨不得他殺三子這件事沒發生過,所有的知情人都死乾淨,皇帝親自動手,自然不會讓這些消息傳得人儘皆知。

隻是這麼看,開元一十五年距離如今也就是四年多不到五年的時間,薛家怎麼會從太子妃的娘家淪落到現在家中竟無一人為官的地步?

李長安心生疑惑,唐朝的律法還算寬容,加上“犯”謀逆罪之人乃是當朝太子,更是特事特辦,畢竟謀逆應當誅九族,可皇帝總不能誅太子的九族吧,加上李隆基自己心裡有鬼,所以也隻是輕拿輕放。

何況就算真的牽連九族也牽連不到外嫁女的九族。

薛家除了太子妃薛氏和太子妃兄薛鏽被賜死,薛鏽一門入掖庭之外,其他幾支都沒有受到牽連啊。

短短幾年,怎麼會落寂到如此地步?

將這份疑惑放在心裡,李長安打算等到了洛陽城後再打探一番。

風和日麗,李長安來到洛陽城。

洛陽被稱為東都,是大唐的第一個都城,隸屬河南府,原本應當由東都牧主管洛陽,隻是東都牧一般都由親王擔任,而玄宗朝的親王都被拘在長安城內的十王宅中,所以這個職位形同虛設。

實際上的洛陽便由河南尹主管,下又設少尹、長史。

一條洛河將洛陽城分割成兩半,北面是宮城,洛河以南才是百姓居住的地方,設有七十八個坊市。

李長安要拜訪的第一個人就是張旭。

為了拜訪他,李長安還特意帶了一箱宣紙和上好的墨條,更不能少的是事先準備好的好酒。

張旭此人官職不算多高,但是名氣卻很大,被稱為大唐第一草書。

張旭的草書則與李白的詩歌、裴旻的劍舞並稱“三絕”,又和李白賀知章同屬於飲中八仙,還有個外號叫“張顛”。

李長安在見到張旭的第一眼就知道他為什麼會有張顛這個外號了。

隻見面前這人從頭到腳酒氣衝天,頭發也不梳,像是一團雜草一樣倒扣在他的頭上,就在李長安上下打量他的時候,張旭又打了個酒嗝,老臉暈紅。

“臣見過壽安公主。”張旭暈乎乎道,手上像是要行叉手禮,卻因為老眼昏花加上醉酒身體不受控製,而兩隻手掌撞到了一起像拍了個巴掌一樣。

李長安倒是沒懷疑張旭的才華,她現在懷疑的是張旭的靠譜程度。李白和賀知章兩個人加起來也從來沒像這個張旭一樣醉成這樣過啊。

賀知章讓自己來拜訪他,應該有他自己的道理吧。

“賀監讓我來拜訪張長史。”李長安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張旭。

張旭抬手撓了撓他那草窩一樣的頭發,接過了信,也不背人,直接當著李長安的面大大方方打開了信,兩隻老眼湊近了瞧。

也不知他到底看沒看進去,李長安看著張旭那雙瞳光渙散的眼睛,心裡默默道。

張旭應當是看進去了,他把信往邊上隨手一扔後看像李長安的眼神明顯親近了許多。

“原來壽安公主竟是張九齡那老貨的學生。”張旭輕罵一句,“那老家夥這麼多年不給我寫信,還要讓賀酒鬼……”

許是覺得當著學生的面罵老師不太好,張旭後半句話就沒有再往外說。

從這短短的半句話中,李長安也能聽出來張旭應當和自己的老師張九齡交情更深厚一些。

“壽安公主有什麼事來找老夫就行。”張旭摸了把他下巴上生著的那幾根稀疏胡須,大包大攬。

“老夫雖然官職不高,卻有一筆好字,不是老夫吹噓,這洛陽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員世家,有一個算一個都找老夫求過字。大事他們不會管,但是小事老夫求到她們臉上,他們還是願意幫一幫的。”

李長安這才知道賀知章為什麼會讓自己先來找這位看上去不太靠譜的草聖張旭。

大唐文風鼎盛,權貴也多愛附庸風雅,像張旭這種有一手好字還能喝酒並且和朝政也沒有多大關聯的人是貴族宴會上最受歡迎的座上賓。

張旭在大事上或許插不上手,可若是論起消息靈通來,估計洛陽城中少有消息比他更靈通的人。

“我有意在洛陽置辦些產業,不知這洛陽城中有哪些人需要走動?”李長安也乾脆,該問就問。

比起賀知章那隻試探了幾回才舍得鬆口的老狐狸來,張旭可乾脆多了。

張旭喜歡李長安的直言直語,從他擅長草書上,便能看出來他這個人大大咧咧。

“洛陽這些年沒落啦,大部分的世家都將重心放到了長安,想上進的官員也不會來洛陽,隻有一部分世家還留在洛陽。”張旭唏噓道。

就連他自己也是為了養老才退居洛陽。

“你既是公主,其中大部分家族你就不用搭理他們,他們也不敢來招惹你。隻有蘭陵蕭氏,還有朝中新貴貴妃娘子的母家楊家,這兩家在洛陽勢力頗大。”

“至於其他人,公主無需多慮。”

張旭摸著胡須數算著。

河南尹才是三品官員,少尹則是四品官員,公主則位同一品,東都牧形同虛設,洛陽城中沒有比李長安品階更高的官員。

李長安貌似無意道:“我有心學箭,聽聞薛家世代擅長箭術,他家如何?”

張旭愣了一下,沉思好一陣才斟酌開口:“薛家……公主若隻是想要箭譜,倒是容易,隻要舍得錢,他家應當會願意賣箭譜。”

“平陽郡公之後竟然淪落到了這樣的地步?”李長安詫異道。

薛仁貴被封為平陽郡公,薛訥也是在屢立戰功後恢複了他父親的榮光重新被封為了平陽郡公。

張旭苦笑,語氣中頗為憤懣:“按照道理來講,薛家也該能蔭庇子弟入仕,奈何朝中有人作梗,下了令要讓薛家子弟做不了官。”

“薛家這是得罪了什麼人?”李長安問。

張旭隻是歎息了一聲。

“朝中還能有誰有這個本事……薛家就住在永泰坊,公主若想要買箭譜,可派人去找薛家老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