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1)

開元二十五年十二月七日,武惠妃去世,諡號貞順皇後。

武惠妃死的那天下著雪,北風冰冷,嚎啕著,冰冷的雪花打在武惠妃的棺材上。

壽王李琩和鹹宜公主哭得很淒慘,就連高高在上的帝王都掉了眼淚。

壽安公主也哭了。

武惠妃在死前的幾日,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其中就包括她求李隆基先給李長安確定了封號和公主封戶。

或許冥冥中自有天意,李長安的封號還是壽安公主,和史書上李蟲娘的封號一樣。

武惠妃冰冷的屍身躺在棺材中,她穿著皇後的喪服,看上去端莊無比。

生前武惠妃苦苦追求了一輩子、求而不得的皇後之位,李隆基終於在她死後給了她。

李長安覺得武惠妃不會高興。

她不會想要“貞順”這樣的諡號的。

在李隆基眼中,武惠妃乖巧聽話,察覺到他的暗示之後,立刻乖乖替他頂了罪。

殊不知武惠妃謀逆的“證據”就站在他的面前。

武惠妃的謀逆像種下一顆種子,她無聲無息的埋下了這顆種子,這顆種子要在幾十年後才會破土而出。

李隆基輕視她,終究會有一日為他的輕視而付出代價。

其實“貞順”這個諡號也挺好的,李長安手中攥著武惠妃留給她的印璽。

這個印璽,武則天握過,武惠妃握過,如今又到了她的手中。

等二十年後,她會告訴大唐的太上皇陛下,她還有一位老師,諡號是“貞順皇後”。隻是不知道等到那個時候李隆基還會不會認為武惠妃性格乖巧聽話了。

開元二十六年二月,葬貞順皇後於敬陵。

武惠妃離開了人間,可她的野心,並沒有跟隨她的軀體一同進入地下。

而是變成了一簇小火苗,在沒人注意到的地方慢慢的長大。

這點火苗,終會成長到可以燎原的一日。

武惠妃下葬以後,李長安就自請出家為道為武惠妃祈福。

李隆基自然同意了,出於人死後他才覺得愧疚的心態,李隆基甚至還又大肆稱讚了一番李長安的孝順,賜給她一大堆賞賜,還專門在長安西郊給李長安建造了一座壽安觀,就在玉真觀不遠處。

對此李長安表示她就是這麼一個“孝順”的乖孩子。

現在才哪到哪,以後她孝順父皇的日子還長著呢。

不過也有好消息,曹野那姬給李長安寄了信,她已經回到曹國了,回到了自己的家族。

連同信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匹半大的馬駒,毛發柔順,骨架粗壯,雖還未長成,卻已經能看出日後成年時的風采來了。

這是李長安的外祖父外祖母送她的禮物。

帶著馬一同前來的是兩個胡女,有一身好功夫。

先前李長安曾向曹野那姬提過要學劍法。

李唐公主會武功的並不少,開國

的平陽昭公主以女子之身帶兵打下了小半個大唐,還是曆史上唯一一位以軍禮下葬的公主;安樂公主也是“安樂公主與其夫武延秀在內宅與士兵格戰良久後雙雙被斬”,可以說是公主武德十分充沛了。

隻是還沒等到李長安長到能學武的年紀,曹野那姬就離開了長安城。

曹野那姬在信中寫這兩個胡女雖不善劍法,但一手彎刀使得出神入化,讓李長安先學著彎刀,等一段時間她一定會給李長安找個擅長劍法的好老師。

李長安總覺得曹野那姬對她心存愧疚,仿佛她要天上的星星曹野那姬也會給她摘下來一樣。

李長安給曹野那姬回了信,這才將兩個胡女帶回自己的道觀。

說是道觀,實則和她的壽安公主府差不多大,隻是相比較起自帶仆從的公主府,道觀要清淨上許多罷了。

隻是李長安平日也不住在她自己的道觀中,而是同玉真公主住在一起。

“姑母。”李長安蹦蹦跳跳走入玉真觀。

玉真公主面前站著一個十五六歲大小的少年,見到李長安進來,此人也頗感好奇的看向李長安。

“這是壽安公主。”玉真公主面帶微笑,柔聲給少年介紹。

又對著李長安招招手,把她招到身前:“這是我的次子張倜。”

張倜看上去有些羞澀,隻對李長安客套了幾句,便尋了個借口跑了出去。

這還是李長安第一回看到玉真公主的孩子。

沒錯,玉真公主雖然已經出家為道了,但是個人的私生活絲毫不受影響,不但有情人,還有兩個兒子。

玉真公主的情人還是挺出名的,他叫張果,這個名字聽起來似乎平平無奇,可等他老了以後……世人尊稱其為“張果老”,就是八仙之一的張果老,也是個道士。

“倜兒打小就羞澀不敢見人。”玉真公主看著張倜忙不迭跑開的背影無奈道,口中說的雖是責怪之語,可臉上卻帶著寵溺。

卻又轉而捏了捏李長安的臉:“安娘今日怎得空來找姑母?”

李長安乖乖站著,任由玉真公主捏她的臉:“姑母,我想出長安玩一趟。”

“想去哪兒玩?”玉真公主笑道,“我在王屋山還有一處道場,那兒離長安離得遠些,我帶你去那可好?”

“我要去荊州。”李長安眨眨眼。

玉真公主沒有問為什麼要去荊州,隻是想了想道:“那你帶足人手便可,若是阿兄問起來,我便說你是去荊州為我尋一卷道經。”

玉真公主是個妙人,她怕麻煩,也懶得刨根問底,總歸現在大唐對公主的要求已經很低了,隻要不造反就行,囂張跋扈多情隨心所欲一些都不叫個事。

她自己都常年在外遊曆四方不願待在長安城,所以玉真公主也隻當李長安也是如她一般厭倦了長安城,想出去散散心罷了。

至於到底是不是這個原因,玉真公主也不想問明白。

有了正大光明的借口,李長安就快快樂樂的奔向了荊州

荊州是個好地方,上溯巴蜀⊿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下可去揚州,乃是唐代貫穿南北的咽喉,它在大唐還有另外一個彆稱叫做江陵。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裡江陵一日還。

“的確是山多水多,就是怎麼沒聽到猴叫呢。”李長安站在甲板上,對坐在她身側的沈初道。

她還想聽聽兩岸猿聲啼不住呢。

她不是一個人來找張九齡的,而是拖家帶口把沈初和裴家姐妹都給帶了過來。

荊州就很適合種糧食,唐朝的氣候濕潤溫暖,江陵已經算是江南之地了。正好張九齡在此做長史,裴素裴芸在這邊改進糧種,有張九齡罩著也方便些。

至於沈初,則是李長安專門把他拉過來上考前輔導班的。

明年就是科舉年,張九齡曾擔任過數次科舉主考官和出題人,屬於是大唐版的頂配肖秀榮了。現在的科舉考試一次也就錄用二十來個人,報錄比極低,為了確保自家老師一定能考上,李長安可謂是費儘了心血。

“老師,你可一定要考上進士,才對得起我這些年含辛茹苦的付出啊。”李長安稚嫩的小臉上露出了滄桑的表情。

沈初額角的青筋跳了跳,覺得作業還是布置少了。

三月的荊州,正是風景好的時候。

說起來荊州長史也不是個小官,荊州是上州,長史更是能掌管一州的兵馬。若是邊塞之州,長史的權力或許比刺史更大,隻是放在荊州便有些尷尬了,大唐內部承平日久,荊州又在大唐腹地,這裡哪用得上什麼兵馬呢?

張九齡索性也就不去管這些事情,每日隻是遊山玩水,排遣心情。

“今日約好了要同孟夫子一並去踏青,馬可備好了?”

荊州的長史府邸中,張九齡喚著小廝備馬,自己已經換了一身方便騎馬的胡服。

看著小廝獨自去牽馬,張九齡心中卻難免升起落寞之意。

前些年他出行向來是前擁後簇,哪次出門不是十幾人相隨,無數人爭先恐後為他牽馬,便隻為湊到他身前,讓他多看一眼自己。

如今落寞了,也隻能自己牽著匹馬,和門下同自己一樣落寞的幕僚一起出遊。從門庭若市到門可羅雀,不過短短幾年時間,他已成了無人關心的棄臣了。

外頭的日光正好,張九齡卻忽然沒了遊玩的興致,他看著大好的風景又想到了被貶至此的自己,不由輕歎一聲:

“美人何處所,孤客空悠悠。”

一時之間,疲憊感瞬間湧上心頭,幾乎要淹沒了這位為大唐奉獻了終身的老人。

“咣當咣當!”

“咣當咣當!”

張九齡皺眉,聽著敲門聲。

誰這樣沒禮貌,老夫正在這感傷著呢,在那那麼用力的敲門乾什麼,影響老夫作詩的心情。

可如今家中的小廝被他使喚去牽馬去了,他赴任荊州也隻帶了這一個書童,無奈之下張九齡隻好自己去開門。

“老師,我來找你啦!”

門外卻站著烏泱泱一群人,為首的正是笑的一臉純潔無辜的李長安。

張九齡被忽然出現在自己家門口的李長安震驚了片刻。

“你……”

“沒錯,就是我,老師的學生,李長安!”李長安得意笑道,“老師府邸這麼偏遠,還好我聰明又機智才能順利找過來。”

張九齡聽著李長安熟稔的語氣,目瞪口呆:“老夫何時成了你的老師?”

“先前在信中說好的呀,若是日後能再有緣相見,張先生便願意我跟隨你學習。”李長安還直接從袖中掏出了證據。

還是數月前張九齡和李長安的通信,李長安言辭熱情的吹捧張九齡的才華,並且說隻恨自己被困在長安沒有機會向張九齡學習聖賢之道。

而一向好為人師,又習慣說漂亮話的張九齡頓時寫信回複“其實我也很想讓公主當我的弟子,隻是太可惜啦,我們相距數百裡,我沒有那樣的榮幸擔任公主的老師。”

李長安又回信說日後必能再有再見的一日,到那時候她必定會親自向張九齡請教聖賢之道。

張九齡隻當做李長安是安慰他,畢竟他是被李林甫排擠出長安的,恐怕這輩子都回不了長安了,出於禮貌他就又給李長安回了一封客套信……

然後現在,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的李長安,正拿著這些證據上門找他要名分來了。

張九齡:“……”

我就出於禮貌客套客套你怎麼還當真了。

李長安不僅當真了,她還拉著自己的全家一起過來了。

既然張九齡也是他的老師了,那四舍五入張九齡和沈初就是忘年交的好友了,給自己好朋友做一下考前輔導很合理吧?

那再四舍五入,裴素裴芸也是他的好友,給自己好朋友找塊地種糧食也很合理吧?

在幾步外,一個牽著瘦馬過來尋張九齡的中年男子看著這幅場景不知所措。

“子壽兄……”

原來子壽兄邀了這樣多的人一同去踏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