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53章 影響力。(1 / 1)

兩人已經走出一段距離。

那棟建築遠離了視線, 隻剩下一個灰色的影子,像是某種匍匐的畸形生物。

“實踐課,任務在這邊。”

白毓結束了彼此之間的沉默, 指了指另外一棟樓,“在這之前,你需要在課程表上刷一下學生ID卡——它就會自動報到。”

鬱訶看了一眼。

那是外表相對正常的一棟樓, 隻是樓的上方雕刻了白鴿,看上去有點像教堂。

一道熟悉的身影在不遠處徘徊。

看到他出現,那人踢開了石子,朝著兩人的方向走了過來。

“這是你的第一節課,劃卡後首都軍校就會錄入你的名字……相當於建檔成功了,係統設置很方便, ”白毓頓了一下,隨後,凝視著他道, “我看得出來,你是想單獨行動,對嗎?你其實並不需要彆人幫你了解這裡的情況。”

鬱訶:“隻是掛名。”

聞言,她點了點頭:“我現在的狀態不適合上這節課,所以我原本的打算就是扣學分。”

“但你現在不用了。”

白毓:“謝謝。”

“順便一提, 剛才那個人不是我的男友, 隻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傻-逼。”

想到這裡, 白毓皺鼻,露出了極度厭惡的表情, “隻是因為我最近在進食虛弱期,所以他才有機會對我動手動腳。”

她用餘光看了一眼鬱訶。

對方沒有反應,似乎覺得“進食”這個詞語並不驚悚, 並沒有將她視做什麼怪物。

隻有那個蠢貨才會把這件事拿來炫耀。

比起自命不凡,她更擔心自己意誌力不足,隨時會變成惡種的一員。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鬱訶身上。

平心而論這是一張讓人賞心悅目的臉,很冷,看得出和上校有相似之處,但遠沒有那麼威懾,反而讓人有些想入非非。

“你在網上的評價很高,已經成了星網熱轉,所以那家夥惱羞成怒、嫉妒死了。”

“……”

難怪有那麼多人圍觀他。

鬱訶從來沒有看熱趨的習慣,所以他隻是點了一下頭:“謝謝。”

雖然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但白毓卻忽然覺得,眼前的人很乖。

她能理解,上校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的孩子了。

她不由地笑了一下:“不客氣。”

“……”

她忽然:“我很喜歡上校,你能明白嗎?因為他能夠擺脫那種在垃圾堆裡的生活。”

鬱訶轉過頭,看向她。

被那雙黑沉的眼注視,白毓忽然有了某種傾訴欲,“如果可以,我願意付出一切來離開垃圾星球。我想我應該謝謝你,讓我剛才能夠從那個教室離開,否則我很可能會成為那家夥的出氣筒,就像以前在R星那樣。”

R星,也是某處垃圾星。

像這樣的星球很多,連名字也沒有,隻是用隨機的字母來代指。

“不客氣。”鬱訶道。

他可以理解她的話。

曾經,在得知自己是邪神血脈之前,他唯一的念頭也是:想儘辦法,離開E星那個地方。

那種星球,不隻是能源枯萎而已。

它會把人都吞噬,從裡面撕碎,變成某種死氣沉沉的東西。

在那裡的人,眼神都會變得很肮臟。

有時候,鬱訶會情不自禁地覺得,如果自己不夠努力,那麼可能在他睡醒的時候,會發現自己還在垃圾車開過而搖晃的廉價屋裡。

他不能停下來。

不能讓自己去享受校園生活、心安理得地作為【鬱訶】,得到邪神血脈的一切,哪怕祂隻是讓他等待,並不要求任何回報。

他的內心在告訴他。

很有可能,這隻是又一場夢境,他必須讓自己參與進去,成為裡面不能被拋下的東西,才能早日醒來……或者更糟一點,弄清自己。

白毓看了他一眼。

似乎從他的表情裡看出了什麼,她忽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欠你一次,我會幫你。”她道,“就當我多嘴,隻是一個建議,你可以聽一下。”

“如果你需要心理谘詢,我不介意你在通訊儀上給我發消息。”

心理谘詢?

鬱訶微微偏頭:“你覺得我不夠人類嗎?”

青蛙看到,他的目光裡再次出現了熟悉的東西。

——那是探究。

從目前他接觸到的人類來看,他們都擁有某種程度的瘋狂、自大和自說自話,極度自我,被惡種影響的很深以至於精神錯亂。

而眼前這個女生,是他唯一一個,遇到的精神穩定、從底層而來的同齡人。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有點像。

鬱訶會為了增強自己的精神力、追尋那一絲的可能性,而選擇去最危險的垃圾場工作,哪怕這可能會讓他喪命。

如果他沒有邪神血脈,青蛙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認為他可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吞吃特級惡種。

想到這裡,青蛙打了個寒顫。

或許鬱訶已經意識到了這點,否則,像他這種性格的人,絕不可能站在這裡聽她說話。

“單純覺得你可能有心事,”她道,“我很喜歡你,不介意當你的情緒垃圾桶。”

鬱訶歪頭:“你感覺我不快樂?”

“也不能這麼說。”

白毓聳肩道,“我隻是在想,如果我有你這樣的力量,我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會一拳打在房間內的兩人身上,讓他們帶我去辦完事,而不會顧及他們在想什麼,這世界上總是越守規矩的人摔得越慘,而你沒有這樣做。”

雖然說的難聽,但所有的不公正,都印證了這個說法。

她看他:“你是E星來的,對嗎?你的消息論壇上到處都是。E星那地方比我住的R星暴力多了,畢竟經曆了那種事件,你們需要搶食物、開設賭場或者賣-淫,才能勉強溫飽。我認為,在這種環境下長大,你會更暴力、更狂亂一些。”

“所以,你在壓抑自己。”她道。

鬱訶:“因為這樣實際上會死的很快。”

而且不夠聰明。

雖然現在,他已經決定不再控製情緒。

但那十幾年的、需要保全自己的經曆,還是印下了烙印,讓他有時的確會考慮太多。

白毓盯著他:“那是其他人,不是你。”

“你父親是帝國上校,你本人是今年帝國軍校第一名,無論從哪方面來看你都不需要像我這種人一樣。”

她似乎很疑惑他居然會這麼認為,“我吃了惡種的血-肉,就是為了得到這份力量——因為這是這群賤-人靠關係買不到的東西,但如果你有,為什麼一拳揍在他們臉上呢?這群人永遠不可能懺悔,隻能去死。”

“如果我是你,所有讓我不舒服的人,我都會弄死他們。”

她停頓了一下,道:“你知道昨晚為什麼有公民暴-動了嗎?你以為隻是因為上校回歸嗎?不,那是因為你。”

“我?”

這個世界,讓人產生共鳴的法則其實很簡單。簡單到鬱訶甚至已經做到了,但是自己卻完全沒有意識到。

“在我看來,答案很明確,是的。”

這算另外一個視角。

不愧是首都軍校的人,和那些彎彎繞繞的權勢不同,直接切入了重點。

青蛙屏住了呼吸。

“那些有錢人,最擅長的就是讓你覺得自己很沒用,將你玩弄在股掌之中。”白毓冷笑道,“上校是曆史書上的傳說了,他用他至高無上的地位,將其他人堵得啞口無言,這很好……因為他們被自己的陰謀詭計噎死了,這很滑稽,讓我們這種人捧腹大笑。”

一般這句話,後面會跟一個但是。

果然,她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以一種極度複雜的眼神凝視著鬱訶。

“但是整個晚上,你,隻有你,才是那個唯一動了手、將我們這群底層的人的幻想付諸實際的人……真的隻有你。”

她很喜歡上校,真的很喜歡。

他出現的那一刻,她完全被不可置信衝昏了頭腦,心臟跳的幾乎要衝出嗓子眼,當場震住。

但在了解發生了什麼之後,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鬱訶做出了的事吸引了,甚至於心底升起了某種模糊的、面目全非的激昂。

一整個晚上,她無法入眠,腦海裡反反複複都是對方最後看向攝像頭的那一眼。

他殺了皇子。

天啊……他殺了皇室那個該死的繼承人。

他甚至比她小幾歲。

她的腦海裡情不自禁地開始想象,在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他做出這種堪稱瘋狂的事,讓帝國血脈最終在他手裡斷絕。

那些皇室,甚至在上校出現之前,就已經被他恐怖的舉動卷入了心驚膽戰、草木皆兵的狀態。

而上校的出現,隻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們徹底崩潰了。

那一天,她無數次觀看那場直播的回放。

哪怕是瞎子都能意識到一點。

這群自以為是的權貴,其實在強撐,懼怕一個十八歲的孩子,因為無視了社會囚禁在身上的階級,就可以撼動他們這群人建立的規則。

她喜歡鬱訶那雙眼睛。

很黑暗、幽謐,似乎會做出任何預料不到的事,所以才會讓人異常害怕。

一個手持利刃的人,會讓人心生警惕。

但一個清醒的瘋子,你根本無法想象到下一步他要做什麼。

上校那些事,對他們這群人來說太遠。

有時候,有點像某種他們為了捍衛權利,臆想出來的角色,隻和蟲族有關,被他們拿出來代入某些打臉的情節。

但是鬱訶不同,他生活在他們其中,真正屬於當下這個被惡種擠占了生存空間、金錢和權利散發出惡臭的時代。

他是“他們中的一員”。

但更奇異的是,他的身份,竟然鏈接了那些幻想情節,做出了最不可思議的事。

聽完她這些話,鬱訶臉上的表情依舊很平靜,好像不覺得自己給他們帶來了什麼影響。

“如果你有時間,可以上星網搜一下自己的名字……然後,你會明白我的意思。”

白毓的餘光中,已經注意到有人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好像有人來找你了,”她最後道,“而這是我最討厭的那類人。我隻有一句話想說,千萬不要以為你不重要,至少對我們這種人來說,你比上校更有意義。”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

他以為,他們是因為祂。

【鬱訶】隻是一個見證者,一個運氣夠好的血脈,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這很奇怪。

因為他本身,竟然產生了某種影響力。

那麼,先前裡昂在審議廣場看他的時候,眼底閃過的複雜情緒,忽然有了另一層含義。

他需要修改計劃。

很快,夏修霖的臉出現在鬱訶的眼前,打斷了他的沉思。

他的眼底閃爍著什麼:“那是誰?”

鬱訶卻道:“什麼事?”

他冷淡的態度讓夏修霖語塞,皺了一下眉,眉毛邊的傷口像是小蟲那樣扭了一下。

“我的外公……我知道你昨晚在審議廣場……”

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輕輕道,“我要聽你的,就像他曾經對上校那樣。”

找到他之前,夏修霖做了很多心理建設。

他從來沒有為誰這樣做過,但這是外公的要求,他無法違抗,也非常奇異地無法拒絕。

鬱訶:“哦。”

他的反應出乎預料的平淡,隻點了一下頭,然後朝著實踐課那棟樓走去。

夏修霖在原地呆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隨後,他垂頭,扯了一下嘴,以他幾天前完全想不到的方式,亦步亦趨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他試圖找話:“你的刀呢?”

夏修霖注意到,對方身上現在沒任何武器。

“你現在在一班,對嗎?”他又嘗試問。

鬱訶忽然頓足。

“不要再跟著我,我已經有寵物了。”

夏修霖:“……”

他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氣,說道:“不是這樣,我擔心會有人找你麻煩。”

畢竟,鬱訶現在的身份很特殊。

研究院那群瘋子態度模糊,可能不會做些什麼,但權勢集團一定對他恨之入骨。

身為他們中的一員,夏修霖很了解他們。

鬱訶沒再說話。

他就當他同意了。

很快,他們進入這棟樓。

教室裡沒有太多人,隻有一排排機器,連接最高聯邦調查局的信息庫。

鬱訶的ID卡刷過,實踐課的任務,迅速出現在他的通訊儀上——是黃色的臨時任務。

夏修霖表情頓時很難看。

“黃色……這不該出現在新生課堂上。”他皺眉道,“這是給那些巡察官準備的。”

黃色代表著緊急。

和惡種有關、甚至代表著已出現事故,絕對不會投入課堂中,當什麼實踐課程了。

比入學考試的A級還要強。

新人去接,那就是完全的找死行為。

夏修霖心沉了下去,沉聲道:“一定是哪裡弄錯了,我現在幫你反饋給老師——”

他話還沒說完,鬱訶已經點了“確定”。

“……”

鬱訶看他:“你真的會保護我嗎?”

猝不及防,夏修霖猛地被這句話擊中心臟,再次開口,氣息竟有些紊亂:“會、會的……”

“我相信你。”

鬱訶凝視著他,道,“希望你是認真的。我要出校見一個人,但我不太信任他,如果我受傷了,不要讓他單獨行動——你能為我做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