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上是可以, 但實際操作上就不一定了。
“……”
總不會又要發揮想象力吧。
這一刻,鬱訶很想直接拿出通訊儀,向祂了解一下怎麼才能雙開賬號。
但現在, 可能不是給祂發消息的好時候。
蟲子目標很小,可能隨時都在窺探他的一舉一動, 他暫時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底牌——
有關於邪神的血脈。
鬱訶目光詭異, 盯著意識逐漸模糊的裡昂。
見狀,青蛙不寒而栗。
“你不會想——”
它話還沒說完, 就看到鬱訶已經朝前走去。
與此同時, 他的影子緊隨其後。
黑色的陰影逐漸在路徑蔓延。
下一秒,它靠近了裡昂的影子, 如流水一樣融入其中, 卻又被他及時拽了出來。
鬱訶:“……”
好險。
不能這麼搞。
要是影子都進去,那多半又要完全切換到裡昂視角,就不能實現雙開的目的了。
要不……把它掰成兩半?
好新潮的想法, 但他居然覺得可行。
要知道,以前他可是親眼看到過影子分叉, 像是觸手那樣在地面搖晃的。
不過這次特彆了點,要他自己將影子分開,隻有一部分進入裡昂的身體裡, 應該就能同時保留本體和對方身體的控製權?
鬱訶視線下移,盯著自己的影子。
怎麼搞?
直接掰開可不可以?或者又要拿血才行?
自從來到宮殿,他感覺自己也變複古了。
像是中世紀裡的那些黑巫師,要用血魔法, 進行一些靈魂分裂儀式。
鬱訶胡思亂想,腦海裡閃過了很多危險的念頭。
下一刻,他看到自己的影子顫抖了一下, 畏畏縮縮地從中間裂開了。
“……”
啊這。
見他沒移開視線,表情怪異,它可疑地頓了一下,忽然又裂開了一部分,一下子變成了四份,試探地在地面動了一下。
他立刻:“夠了,不用了。”
影子現在有點太上道了。
如果不及時阻止的話,照它表現出來的樣子,很可能會繼續分裂下去。
鬱訶又花了一點功夫,把多餘的兩個影子黏在一起,現在終於是兩半了。
一半不動。
而另一半,按照原本的預想,朝著裡昂的影子沒入。
對於這種事,鬱訶現在已經很熟練了。
但裡昂卻是第一次經受。
他本就已經陷入精神恍惚,根本無暇顧及周圍發生了什麼,但卻能隱約感覺到,此刻有什麼駭人的東西正在朝他靠近。
他心底一冷,勉強撐起眼。
一道模糊的影子正在他的最前方。
裡昂條件反射,想要掙紮。
但下一刻,他看清了俯身的面孔,立刻失去了抵抗的念頭。
“彆擔心,”鬱訶道,“隻是用一下你的身體,我會照顧好它的。”
裡昂:“……”
這、這是什麼意思?
但他的動作比大腦更快,已經點了一下頭。
就在下一秒,他感覺到自己的理智在逐漸崩塌,似乎就要在瞬間失去意識,心底驟然升起了一股巨大的不安,下意識想要掙紮——
但鬱訶抬手,幫他擦去了負荷過度流出的鼻血。
隻一下。
裡昂就乖乖不動了。
很快,那分裂出的一半影子,在悄無聲息的情況下沒入了他的影子裡。
……
視線驟然變化。
然而,這次在看清眼前景象的時候,鬱訶心底升起了一絲微妙感。
眼前的畫面——
在星網上玩過遊戲的人,都知道雙開屏幕是什麼模樣。
而他現在就是同款模式。
左邊是自己,右邊是裡昂的。
而且更詭異的是,它甚至可以調視角大小。
不過,現在平分屏幕就很好,他能夠同時觀察到兩邊的狀況。
鬱訶注意到了和上次不同的地方。
多了點東西。
在裡昂的視角最上方,有兩個長條,一個是藍色的、一個是紅色的。
紅色的進度停留在中上的位置,正在緩慢地往下跌。
——但藍色已經被清空了。
從鬱訶已有的經驗來判斷,紅色是血條,藍色應該是精神力狀態。
而藍色下方,現在有兩個圖標。
一個是蟲子,一個是純黑的爪形。
圖標的意思……
應該是指,這具身體被惡種深度影響過精神狀態,以至於形成了私人烙印。
滾遠點。
鬱訶果斷摧毀了蟲子,看著圖標無法抵禦地燃燒,直至隻剩下他的爪印了。
不過,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可以給彆人打下精神烙印?
這烙印有什麼用,暫時還不清楚。
但淺顯點來說,有點像標記所有物的感覺,滿足了鬱訶的控製欲,總之很微妙。
這是個壞毛病。
但從小到大,鬱訶確實對需要的東西有占有控製的欲-望。
因為擁有的太少,所以任何可以被持有的,他都會將其緊緊地攥在手心。
他都要懷疑,這是邪神給他準備的了。
祂對他,確實有那麼一點無條件的縱容在身上,會滿足他也無可厚非。
在他做完這一切後,藍色長條下方多了兩行字。
[虛弱]
[恢複時長倒計時:1小時10分23秒]
應該是指精神力虛弱。
雖然鬱訶驅逐了前一個特級惡種,但裡昂明顯還需要時間才能完全恢複。
真的和遊戲一樣。
不過,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確實讓他能更清楚地判斷這具身體的狀態了。
但鬱訶之前操控的時候,根本沒有這些輔助數值,影子也沒這麼多功能。
他合理猜測了一下。
可能正如祂所說的那樣,他的力量正在增強,所以這些東西都是新增的補丁包。
挺好的。
可以往好處想,起碼每次都有新驚喜。
接下來,他準備用[裡昂]來替代真正的裡昂,以便區分他和本人。
[裡昂]站了起來。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然後拿出了腿上的弩箭,裝填,又卸下,反複熟悉手感。
其實鬱訶不是很會使用弩箭。
但不知道是不是操控的這具身體的緣故,他竟然覺得這些動作無比熟練,弩箭就像生長在他的肌膚上一樣,可以刺破任何目標。
試一試。
看看會不會真的連能力一並操控。
鬱訶抬手,朝著庭院中央的雕塑瞄準,驟然扣動機關。
箭在瞬間射了出去。
巨大的力道直接刺破石膏,紮入了它的眼睛。
這一刻,石膏眼珠汁水四濺,響起一聲慘叫。
鬱訶操控本體走過去,抬手拔出了弩箭,帶出了箭頭刺破的一隻蟲子。
這裡果然有一隻。
那對方已經看到他使用影子了。
鬱訶認為,它可能從來不知道害怕的感覺,但這就是他想讓它現在感受到的。
他剛從它對裡昂的事上,得到了一點靈感,正好可以試驗在罪魁禍首身上。
恐懼能擊潰一個人的理智。
這對惡種來說,這條到底是不是通用的呢?
宮殿是它的主場。
鬱訶覺得,反客為主是必要的,而打亂對方的計劃,就從讓其恐懼開始吧。
在鬱訶口袋裡,青蛙小心翼翼地探出頭。
“是不是得給他止個血。”它伸出小手,指了指裡昂,唯唯諾諾道,“小騎士好像要失血過多了,人類是會嘎掉的——”
鬱訶眨了眨眼。
哦,對。
在他操控了這具身體後,其他感官沒變,但痛覺卻變得遲鈍,以至於忘記對方受過傷,大幅度的動作一定讓傷口再次撕裂了。
那豈不是得時刻關注血條狀態?
鬱訶一邊想,一邊低頭,翻找出了裡昂放在另一邊的急救醫藥包。
星際時代,醫療技術已經極為發達。
他拿出了紅色的噴罐,按壓一下,一股霧氣覆蓋了腹部的傷口。
撕裂傷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紅色長條也往上攀升了一段。
肉-體傷害已經不值得一提。
目前看來,主要是精神上遭受的攻擊,才能讓人瞬間喪失行動能力。
但藍色長條依舊是清空的狀態。
鬱訶猜測可能有他占據了對方身體的原因,而且下方的[虛弱]狀態還在倒計時狀態,就算肉-體健康,對方應該暫時也沒有行動能力。
所還得是[裡昂]。
[裡昂]走向門。
鬱訶甩掉蟲子,靠近對方,將取下來的弩箭整理後,放回了他的腿邊,然後同樣走向了門的另一邊。
現在是兩個位置了。
鬱訶看了看最上方。
按鈕在鹿角的位置,有兩人的高度,生鏽凹陷的門上有落腳點。
“你能上去嗎?”?
青蛙受寵若驚:“其實……我有點恐高……”
他竟然關心它。
太感動了,本來它已經做好了會被丟上去的準備,沒想到——
“那我控製你上去。”鬱訶躍躍欲試道。
他現在剛掌握新技能,頗有點蠢蠢欲動。
這會兒正好,有點想在惡種身上也實驗一下,看看是不是和操控人類一樣可行。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身下在剩下一半的影子立刻分裂成兩半,像觸手那樣抬起,表明了躍躍欲試。
青蛙:“……”
青蛙:“我忽然想起來,我其實一點都不恐高,現在立刻就可以上去!”
說完,不等鬱訶回話,它已經從口袋跳出去。
身體落在了凹陷處,幾下就爬到了鹿角上,緊緊地抓著按鈕位置不敢看。
那就隻剩下最後一個位置了。
影子慢吞吞地滑了過去。
在鬱訶的意誌操控下,它逐漸脫離了地面,足以立起來夠到拉環。
“轟——”
隨著四處位置被同時被按下,門發出一聲震顫,向裡打開,抖落了滿地的灰塵。
刹那間,露出了宮殿內部的景象。
青蛙掉了下來,被影子遊過來接住,投放到了鬱訶的口袋裡。
隨後,它重新貼回了地面,像個二維貼圖。
和正常的影子沒區彆。
鬱訶凝視了一會兒。
他越來越有種感覺,那就是它不是自己的影子,而是非人類該有的觸手。
隻是因為邪神降臨現實世界的時候,都得披個人類的軀殼,為了保證他的異常不被發現,所以它才會一直偽裝成影子的樣子。
有很多細節,果然不能深究。
鬱訶將視線投向宮殿內部。
華麗的吊燈破碎,碎裂成許多塊的殘渣在地板上灑落,讓肮臟的地面在閃閃發亮,月光反射出的光線被切割,照在了四面八方的牆壁上。
開門的冰涼風聲,將庭院枯萎的樹葉一同掃入,卷到了他的鞋底。
這裡掛了很多畫像。
宮殿內有兩層,左右樓梯,像是蜿蜒的蛇形爬了上去。
鬱訶往前走了一步。
與此同時,他立刻聽到了一陣響動,從上方的走廊上傳來。
有人的腳步聲。
一道身影一閃而過。
而微暗的光線中,視網膜上,率先捕捉到了一抹綠光。
奇異的是,哪怕在這樣的黑暗裡,這光線也立刻被注意到了。
——是貓眼綠寶石。
鬱訶的影子往後退了一段距離。
幾乎是立刻,它以違背光學原理的方式,移動到了他的身後避開了光。
寶石被握在一個人的手裡。
下一刻,公主的身影出現在了二樓的圍欄前。
她指縫間攥著寶石,銀鏈在她的脖頸上纏繞了一圈,將嬌嫩的肌膚勒出了紅痕。
看到鬱訶身下那詭異的影子,往後退的細微動作,她的眼底染上了幾分得意。
她纖細的指頭,玩弄自己手裡的寶石。
“你竟然能這麼快,就找到這裡,不得不說,我感覺很意外。”
鬱訶實話實說:“還好吧,也不麻煩。”
就有點玩遊戲的感覺。
大部分耽擱的時間,是因為裡昂需要睡覺,否則幾個小時前他們就該到了。
“……”
“你和夏修霖一樣討厭。”她眼底閃過了一絲情緒,“不識好歹、自以為是……破壞了我和想在一起的人的微薄願望。”
“糾正一下,”鬱訶道,“那不是人。”
他原本有猜想。
公主是被那隻特級惡種分泌出的黑液蠱惑了心智。
但眼下看來,對方精神正常,所作所為完全是出自個人意願,和惡種本身無關。
“雖然現在不是,但馬上就會是了。”公主牽動嘴角,冷笑道,“多謝你幫忙把它的替代品帶來,否則我還得再花點功夫才能讓他過來呢。”
她的目光落到了[裡昂]身上。
“雖然沒能把夏修霖弄來,但這個備胎,現在也足夠用了。”
話音落下,她話鋒一轉,聲線變為毫無遮掩的甜蜜愛意:“……快出來吧,親愛的。”
鬱訶皺眉。
下一刻,他明白了她柔情呼喚的原因。
因為就在話音落下的同時,宮殿地面開始劇烈搖晃。
從二樓的走廊裡湧入了一股腥臭的風,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從房間內部走出來,因為體型巨大,以至於引發了大地震顫般的嗡鳴聲。
畫面一閃。
在她的身後,居然出現了一隻巨大的蟲類肢節。
它幾乎有她整個人橫過來那麼粗。
舞動的動作很粗暴,一路上將走廊上的裝飾品撞的東倒西歪,腥臭的粘液滴落在了地上。
和她的體型對比,它完全就是移動的腫大肉塊,原本那點殘留的人類特征已經消失了。
青蛙大氣也不敢喘:“這應該是它在裡世界本體的縮小版……”
鬱訶可以看到,肉塊上已經出現了崩開的裂紋。
——這具人類軀殼確實無法再容納它的身體。
轉瞬間,他想清楚了其中的環節。
原來這就是它在這裡的原因。
因為它急需要換一具合適的身體,又對精神力很挑剔,於是利用公主的失蹤發布了任務。
任務等級為E,不會引起研究院和調查局的注意。
由於這事和夏修霖有關。
所以,皇室有一定的幾率,讓他來負責這次任務,它隻需要在這裡等著就行了。
當然,如果皇室將任務投進了任務池裡,它也不需要擔心。
因為它知道,有辦法讓裡昂接手這次任務。
在它的預想裡,無論是計劃A,還是計劃B都可以。
唯一的變數是鬱訶也接到了這次任務。
他既和夏修霖有關,又和裡昂產生了交集,導致他比預想地更快地抵達這裡。
它的六邊形複眼,同時掃過了大廳裡的那道身影。
這個渺小的人類,身上也有裡世界的氣息。
它看到了他的影子,但並沒有過於驚奇,因為他知道,有些特級巡查官也有類似的能力。
先前在車上,它之所以被破開幻境,是因為低估了他。
但現在……
它很謹慎,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
因為它有貓眼綠石。
那是從裡世界偷走的東西,具有強大的乾擾能力,持有人可以選擇增強或者削弱這份力量。
隻要公主一直持有,對方就沒有辦法拿它怎麼辦。
當即最重要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取得自己的新身體——
下一秒,鬱訶感覺到[裡昂]的身軀搖晃了一下,精神狀態受到了攻擊。
在視角屏幕上,那藍色長條下方隱約閃過了蟲子的印記。
[裡昂]站在原地。
和它預想的一樣,他沒有任何反抗餘地,隻能讓它的印記長驅直入。
這個念頭才轉過腦海,變故驟生。
“啊——!!”
它發出一聲近似人類的慘叫。
那龐大的肢節猛地抽回,但卻依舊像是被火燙著了一般,在空中劇烈地搖晃著,試圖熄滅並不存在的火星,肉塊的身軀因為疼痛而抽搐了數百下。
這……這不可能!
它的精神才接觸到大腦皮層,就被一股可怖的力量驅趕了出來,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
甚至……觸發了它的內心深處沉睡的恐懼。
——那是裡世界的那位,才可能有的氣息。
這麼多年。
它已經要忘記那代表著什麼了。
“好痛!”
“我的大腦……”
“對、對不起,我不該逃走——”
肢節和肉塊在翻湧。
“你做了什麼,你對它做了什麼?!”
公主連連尖叫出聲。
在背景音裡,它的肢節撞在宮殿帷幕上,讓其裂開了縫隙,無數磚塊坍塌下來,險些砸到對方。
鬱訶感覺臉上有冰涼的雨意。
抬頭一看,果然有雨滴從此時裂開的天幕裡滑進,澆濕了宮殿大廳內部的所有設施。
整個一樓的聲音同時炸開。
牆壁上,那些懸掛的畫像也發出同款的尖叫聲,仿佛被雨水澆的活了過來。
蟲子爬過畫像上的臉。
模糊的面孔張大了嘴,蟲子鑽進去,那些手,突破了畫框,往外朝著他們伸出了手。
公主緊緊地捏著項鏈。
貓眼綠石從指縫間發出綠光,讓他的影子持續保持著後退的動作。
嘖。
還是指望不上。
鬱訶注意到,那些手在接觸到月光的時候,皮膚表面升起了被烤焦的白煙。
——難道畏光?
是因為太久沒接觸到外面了嗎,和那些盔甲騎士剛好相反。
青蛙眼睛很尖,趕緊探出身,搖了搖他的手臂:“主人,快看,那裡有燈!”
鬱訶根據提示看向左手邊。
果然有一盞燈。
等他將其提起來後,青蛙立刻發出了一聲懊喪、失望的抽氣聲:“這、這是煤油燈……”
他媽的,皇室能不能彆搞那麼中世紀,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原始人啊!
眼見那些手伸的越來越近。
就在它罵罵咧咧的同時,鬱訶卻冷靜地將手往下一摸,感覺到指尖有被什麼磨蹭了一下。
他果斷摁下。
下一刻,手裡的煤油燈果然閃爍了一下,驟然亮起了仿真的藍光。
白煙瞬間燃起。
那些手臂瞬間後縮,躲回了畫相框內。
公主尖聲道:“都給我抓住他,不許往後退,聽見沒有,我命令你們——”
但鬱訶卻一直提著燈。
所有試圖靠近的手臂都無法接近一米內,就在一片白霧裡蒸發。
隨後,他控製[裡昂]抬起手,朝著二樓的方向射出了一箭。
公主一直在關注鬱訶,卻沒想到一支箭忽然飛了過來,猝不及防,卻正好擊碎了她脖子上的銀鏈。
鏈條斷裂。
貓眼綠石隨即飛出。
“……!”
公主猛地一驚,立刻撲向半空,想要伸出手去抓住它,卻撈了一個空。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翻越了欄杆,摔在了一樓的紅毯上,往外彈跳了幾次,來到了鬱訶的鞋底。
不、不行……
她的身體因為恐懼而顫抖起來,抓著欄杆,跌坐在地上。
“滴滴。”
在耳邊有細微的響動。
在她的餘光中,看到了倒計時的紅點。
下一秒,周圍環境響起了一聲音爆,所有聲音被吞噬,視線驟然陷入了一片極致的白色。
弩箭上的冷光彈爆炸了。
如果沒有及時閉上眼睛,甚至會造成暴盲的效果。
鬱訶朝貓眼綠石走去。
正在這時,他聽到了二樓崩潰的叫喊。
“你不是應該能理解我嗎?我們都有喜歡的惡種,你的影子不就是嗎?為什麼要阻止我表明清楚,我對它的愛意……”
什麼。
鬱訶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心底頓時:“……”
對方好像……誤會了什麼。
她似乎認為他表現出來的非人特征,都是因為有一個“惡種”在幫助他。
而且,他還喜歡它?
這是——
自攻自受嗎。
青蛙沒忍住,已經笑出聲,反應過來後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很有幾分欲蓋彌彰。
鬱訶深感自己風評被害。
“我們不一樣。”
起碼不會喜歡惡種。
誰都知道,那東西之所以被叫做惡種,就是因為大部分天性惡毒。
[裡昂]警戒。
他則低身撿起了貓眼綠寶石。
入手冰冷,但很快就轉暖,服帖地躺在他的手心,像是從一開始就契合了他的身體。
在他偏白的冷調皮膚襯托下,這顆寶石確實顯得流光溢彩,漂亮到了極點。
不難想象,佩戴後是什麼樣子。
鬱訶承認,祂的眼光很好。
就是暫時沒感覺到有什麼作用,這點讓他有點遺憾。
比起外觀,他本人更注重實用性。
忽然,周圍撞擊的響動一停。
鬱訶立刻抬起頭,下一秒,他看到公主的身體忽然往上一提,臉上流露出深刻的恐懼。
那些肢節正在朝她靠近。
“你不是說過,你很在意我嗎?”她的聲音顫抖,“我、我保證……會給你新的身體……”
但特級惡種卻充耳不聞。
一旦貓眼綠石不在她手裡,她就對它失去了作用,如果它想離開這裡,就必須擁有一具人類身體。
它洞徹人類社會的法則。
一旦它鑽入了皇室成員身體裡,對方就拿他沒有辦法,不可能將它當場擊殺。
——它第一次感覺,自己真的會死回裡世界。
它絕不可以回去。
有傳聞說,祂已經蘇醒,而且還擁有一個血脈。
在那個神秘的血脈面前,祂會不擇手段,讓它們為他服務,它想也不敢想自己後續會經曆什麼。
公主瞳孔放大,渾身顫抖道:“你說過你喜歡我,而且我還救了你……”
“……”
真是蠢得可以。
它心底冷笑,抓住了她掙紮的四肢,但就在下一秒,它的肢節驟然斷裂。
一把刀釘在了牆壁上。
它散發出裡世界怨恨的氣息,它驚恐的發現,自己斷裂的位置不能再重新長出血-肉了。
力道鬆開。
公主尖叫一聲,從欄杆翻了出去,狠狠摔倒在地毯上。
她抬起頭,滿臉淚痕,神情恍惚。
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差點就被“親愛的”占據了身體。
……真是戀愛腦。
鬱訶認為,這病真的應該入刑。
他很不理解。
試著代入了一下,想象不出來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見他沒說話,她用力咬了咬嘴唇,縮到了安全的牆角,識趣地沒有試圖靠近他。
鬱訶提起煤油燈。
這道光放大了他的影子,讓它驟然變得龐大,在頃刻間鋪滿了四面牆壁,占據了整個宮殿的陰影。
風聲映襯著搖曳的影子。
忽然間,這隻特級惡種顯得極其渺小。
它眼底恐懼蔓延,第一次體會到“嚇到無法動彈”什麼感覺,腦海中所有計劃全都消失了。
會死。
真的會死。
眼前的人類,到底是什麼存在?!
還是說……
對方根本不是人類。
裡世界祂的氣息、觸手一般的影子、就連貓眼綠石都無法完全阻隔的力量——
一個最不可能的答案呼之欲出。
它張了張嘴,不敢置信地說道:“難道,你、你是……”
正在這時,黑暗裡忽然響起了一陣愉悅的笑聲。
對方鼓掌,像是剛欣賞了一次最好的演出,情不自禁地要刷一把存在感。
聲音在雨裡回蕩,撞擊四面的牆壁。
青蛙:“……”
這他媽誰啊,這麼裝-逼,小心被摁死。
“我是您的私人粉絲,”對方道,“這些人不識抬舉,但我不一樣,我隻想和您合作。”
那張藏在黑暗裡的許久的臉浮現了出來。
——是大皇子。
他看了太久、策劃了太久。
終於,他可以急不可耐地出場了,拿到他輾轉反側想要的東西。
隻見,他走到了被鬱訶用刀定著的血-肉邊。
那裡斷裂的殘肢仍在抽搐。
但他卻不在意,抓起放在嘴邊,塞進食道裡用力咀嚼起來,將它們都吞了進去。
動作急迫、毫不猶豫。
這一場景無疑是令人作嘔、違背人類本性的。
公主已經呆住了。
她往後退,靠在牆壁上,死死盯著對方大快朵頤。
皇子含糊道:“我知道,這種時候特級惡種是最虛弱的,最容易被反噬的……我太想要力量了,你不會介意吧?如果我擁有了特級巡查官那樣的能力,我一定會好好服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