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表世界。(1 / 1)

鬱訶本來想問祂, 怎麼才能把惡種抓回來。

但這個問題很快就迎刃而解。

因為就在下一刻,他踏上宮殿階梯的瞬間,門從裡面打開。

整個偌大的大廳, 有一道醜陋的身影在狗腿地打掃衛生、擦拭地板。

鬱訶:“……”

好眼熟。

感覺到他的視線,對方抬起頭來。

在看清鬱訶面孔的瞬間,它臉上表情瞬間凝固,雙眼透露出強烈的驚恐。

“你——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

他想起來了。

這張臉屬於考官C。

那個參與了他的選拔考試,在酒吧被寄生的動物種取代意識的怨種。

最後一次見面, 是它被自己的影子吞噬, 眨眼消失在現實世界中。

既然它在這裡……

那他的直覺沒有錯。

裡世界的入口沒有消失,而是藏在了他的影子裡。

隻要他用它撕開那道縫隙,將其吞噬,就能將那些逃出的惡種統統送回這裡。

“你在乾什麼?”

聞言,它直接痛苦面具:“你、你怎麼還明知故問啊!”

可惡,居然還問它在乾什麼。

那它肯定是在做仆人該做的事啊!

幾天前,它辛辛苦苦逃出裡世界, 就是為了吃點人類、玩點花樣,誰能想到才自由了幾個小時, 就被眼前這個人類少年給弄了回來!

它本來以為自己會死。

沒想到, 這事還能更糟,可以滾回來生不如死。

“我真的,你再羞辱我試試,我——”

忽然,耳邊傳來嘖的一聲。

惡種的話戛然而止,看到他身後的身影,它表情轉為慘白,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它的身體比大腦更快, 已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那是祂——

而這個人類,居然可以站在祂的身邊?

那不就意味著……

它身上的幾十排牙齒同時打顫,舌頭垂落在地板,整個人哆嗦起來。

弱小、可憐又無助。

如同風中殘燭。

很早之前,它聽過一件傳聞。

據說祂創造出了自己的血脈,未來要將一切都交給對方,之所以沉睡隻是為了等待。

但這麼久了,它們從來沒見過這個所謂的“血脈”。

反倒是祂的“沉睡”具象化,讓它們那顆沉寂已久的心蠢蠢欲動起來。

既然現在,祂可以用夢控製裡世界,重新向它們投向恐怖的威壓——

那血、血脈……

該不會也是真的吧。

許久寂靜,它忍不住大起膽子,偷偷抬起頭,餘光看到祂正注視著鬱訶。

注視。

這對任何生物來說都非常普通,不值得一提。

但放在祂的身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因為以祂的身份和性格,從來不會垂下頭顱看誰一眼。

可見他在祂心中的特殊。

而被祂這樣對待的對象,該是什麼身份?

答案呼之欲出。

它感到一陣瞠目結舌,模糊的念頭浮上腦海,整隻蛙瞬間心如死灰。

世界觀……崩塌了。

但鬱訶隻是看著大廳上方懸掛的巨型時鐘,微微皺眉,沒有把視線落在它身上。

好消息。

對方似乎並不打算理它。

它心中狂喜,乘機變回了不起眼的青蛙形態,溜到了燭台下陰暗的角落裡。

“嗒咯、嗒咯。”

在鬱訶的頭頂,那老式掛鐘持續不斷地發出聲音。

指針在旋轉。

下方垂掛的鏈條,隨著秒鐘左右搖擺。

與此同時,鮮血的痕跡逐漸加深,順著鏈條滴落了下來,再度染紅了下面的掛毯。

不止是如此,它的表盤也透露出怪異。

正常的機械鐘表,時間都是十二個刻度,但這裡卻隻有七個刻度。

這讓它顯得不同尋常。

因為無論用什麼計算方法,它也對不上現實的二十四小時,顯得沒有意義。

而且從它懸掛的位置來看,不像是隨意為之,像是有特殊的提醒作用。

解密的方式簡單點。

既然邪神就在這裡,那他也不需要自己去找出原因了。

“這是什麼?”

祂道:“裡世界遵循十四小時計時製,越靠近午夜,這些雜種越活躍。”

也就是說,掛鐘有七個刻度。

每一刻度代表兩個小時。

但除了惡種數量,裡世界和現實世界幾乎是一致的,所以時間的長度,不可能忽然不同。

鬱訶:“剩下十個小時到哪裡去了?”

“表世界。”

——什麼?

鬱訶皺了一下眉。

表世界,從來沒有聽過的東西。

“這十個小時,是表世界生物的豁免期。”

祂的表情帶上了一絲冰冷,毫不遮掩提及此事時自己語氣裡的厭惡之情。

“那些內心陰暗、充滿欲望,肮臟的生物,如果十個小時內在表世界得不到淨化和解脫,就會來到裡世界,成為這片土地的仆役之一。”

被選中的活物,會經曆三個步驟。

從現實世界,下墜表世界,最後再墮入裡世界。

表世界和裡世界不同。

某種意義上,它是一處贖罪和休憩之地。

類似於教堂裡設置的懺悔室。

但過程可能更血腥一點。

在那裡,存在耐心去感化的牧師的概率不大。

罪人也不可能靠一些假惺惺的後悔就能夠輕易脫身。

祂道:“所謂的表世界,不過是現實世界和裡世界的中間地帶罷了,本身沒有什麼。”

聞言,鬱訶沉思。

聽祂的描述,怎麼感覺表世界有點像裡世界的大門。

再換個類比。

就像是搭建在兩個世界間的橋梁,但是得看通行證——

不知道表世界什麼情況。

總不是誰都可以放進來的吧?

否則裡世界不得人口爆炸。

不知道他現在去考個人力資源管理證,還來不來得及。

“什麼情況下,人會進入表世界?”

鬱訶記得祂提到了【被選中】。

這可能就是篩選條件。

“被集體怨恨的對象。”

很快,他聽到祂冷冷地、輕蔑地說道,“【怨恨】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負面情緒,尤其是來自同一物種。”

現實世界資源有限,往往傾倒向一邊,極不公平。

但沒關係。

那些既得利益者,遲早有一天會意識到所有都有代價。

人在做,天不一定在看。

但被這些人傷害到的那部分人,一定死死看在眼裡,並回報以日日夜夜的怨恨。

而這積攢下來的集體怨恨,會讓罪人下墜至表世界。

無論之前有多大的權利、滔天的權勢,在接下來的兩個世界,都沒有任何用處。

“你真的要把惡種都帶回來?”祂問道。

鬱訶毫不猶豫地點頭。

開玩笑,三四百年,不知道他那個時候都什麼樣子了。

讓一個十七歲的人去幻想幾百年後,是不是太超前了,他覺得自己還是活在當下比較好。

而且,可能因為他是在人類中長大,在思想上確實不那麼符合傳聞中對邪神血脈的定義。

鬱訶本人對惡種實在沒什麼好感。

他既然決心要當巡查官。

那麼解決這些東西,也算成為了他的責任。

見狀,祂勾了一下唇。

祂沒再說什麼。

鬱訶想,可能是祂覺得這是他的興趣愛好吧,就和祂喜歡捏造分-身去現實世界一樣。

“既然這樣,有相當一部分雜種藏身在表世界,借此襲擊那些新被判定到來的人類飽食。如果你真的要把它們都清理回來,這部分不能忽視。”

雖然祂隻是提醒,但卻忽然解開了鬱訶心底的困惑。

這大概是沒有人類知道表世界的原因。

對人類來說,一旦來到表世界,隻有兩條路可走。

一是被惡種吃掉,二是成為惡種。

成為食物的再無法發聲。

而變成惡種的,成為共同利益者,更不可能告知人類。

至於這群藏在表世界的家夥——

肯定不是低級惡種,起碼有一定的智商和策略水平。

因為這樣做其實最聰明。

它們既容易得手食物,也不用擔心被人類巡查官殺死。

既然這樣,鬱訶還有個問題想問。

“表世界……有沒有類似於你的存在?”

“曾經有。”

祂對這位鄰居漠不關心,“但已經消失很久了。”

既然祂都用到了“很久”這個詞語,那應該是特彆久了。

為了達成回收所有惡種的目標,他遲早會進一趟表世界。

而表世界,因為失去了支配者,又藏身了諸多惡種,現在一定陷入了窮極混亂之中。

一聽就很麻煩。

但現在不著急。

等他業務熟練後,再去表世界一鍋端了。

鬱訶又看了一眼時鐘。

雖然掛鏈還在搖擺,但上面流淌的血跡消失了,說明已經過了午夜。

忽然,他想到了什麼。

表情頓時一僵,心底突了一下。

“等一下,明天開學,而且還有分班考試,我需要早起。”

哪怕現在趕回去,估計也沒多久時間可以睡了。

一不小心就通宵了。

從各方面來看,這場考試都很重要。

一是分班名次好,出任務報酬就更高,他很缺錢。

二是如果評級高,就能接到高等級的任務,利用學校情報網抓惡種更容易。

希望他不會在考試途中睡著。

鬱訶抬起手,手掌上還未愈合的傷口上的血流了出來。

——他想試試靠自己能不能回去。

[我想回去]

血珠滴落在了地面的影子上。

它將其吞噬殆儘,從中間出現了扭曲漩渦,很快,它左右拉開,裂開了一道縫隙。

有風吹了過來。

雖然依舊潮濕悶熱,但少了血腥味,是鮮活的氣息。

鬱訶看向縫隙裡。

仿佛水面的波紋中,隱約露出他方才身處的倉庫情景。

不可思議。這居然生效了。

“那我走了。”鬱訶道。

還有,他最後必須確認一點。

“你的分-身……們,什麼時候和我見面?”他艱難道。

見面。

這裡是指現實世界。

希望祂不要忽然出現。

最起碼得給他點緩衝的時間,好讓他編個理由,其他人不至於產生比較微妙的想法。

祂勾唇,很神秘:“在你需要我們的時候。”

鬱訶:“……”

——“們”。

挺好的。

在考人力資源管理證之前,他還是考慮先考個創意寫作編劇證吧。

“還有一件事。”

在鬱訶的身影消失前,祂的視線落在了縮在燭台下的青蛙上。

“……!”

後者隻是被掃了一眼,渾身瞬間冰涼,僵硬的宛如死屍。

救救,它太天真。

怎麼覺得祂會讓它在冒犯後安然無恙。

“把它帶上。”祂想到什麼,嘖了一聲,“先前那個沒用的東西,連最簡單的事也做不好。”

沒用的東西——

應該是指,在夏家彆墅的植物類人形惡種。

本來祂要求它照顧他,結果它反倒出了差錯,導致鬱訶一無所知地過了十七年。

但是……

鬱訶低頭看了一眼,抬起頭,帶上了一絲困惑。

然後沒忍住,又看了一眼。

“但它更沒用。”

之前在酒吧,影子一招就秒了。

什、什麼?

青蛙感覺像走在路上的狗,卻忽然被踢了一腳:“……”

好痛、好真實。

“沒指望這些東西有用。”

祂道,“上學很辛苦,你可以拿這東西解壓,聊聊天也行。”

說的也是。

有些惡種和裡世界的事,他還不是很清楚。

這樣看,他正好可以問一下它,就當帶個隨身查閱手冊了,還挺方便的。

首都軍校允許帶寵物。

他帶個青蛙,雖然怪,但也不是很怪,尚可以接受。

總比身邊跟著其他顯眼的惡種好。

鬱訶點了一下頭:“好。”

“……”

聞言,青蛙露出了痛不欲生、肝膽寸斷的表情。

嗚嗚。

從今天開始,蛙蛙它恐怕是難逃一劫了。

……

……

建築外,樹林陰暗處。

一具昏倒在地的身體抽動了一下。

對方呻-吟著翻轉了身軀,終於睜開了眼。

頭痛欲裂。

這是他醒來的第一反應。

巡查官D9823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他搖搖晃晃站穩,極難平衡,仿佛渾身散架重組了一般。

在他站起的同時,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從後腦勺滑落,給人一種極其滑膩不舒服的感覺。

他伸出手,探向了後腦勺。

再拿到眼前一看,暗沉的顏色讓他嘴唇哆嗦了一下。

——是血。

摔倒前的記憶迅速閃回了大腦。

在解決了靠近的生命體,他們送出去的C7288本該被立刻召回。

但芯片已經觸發,卻毫無動靜。

所以他提議去樹林看看,而和他一同值班的同伴選擇回去向他們效忠的勢力稟報情況。

但他剛走到樹林口,尚未看清雜亂的樹枝影子,就忽然失去了平衡,重重地砸在了地面。

下一刻,眼前一黑,意識在瞬間消失。

現在,他終於醒來,身體卻完好無損。

不像是有敵人襲擊的樣子。

——看來,他是不小心被石頭絆倒,然後摔暈過去了。

他怎麼會犯這種錯誤?!

肯定會受到責罵。

“他媽的,晦氣死了。”

巡查官D9823罵了一句,把手上的血幾下擦到了衣服上,轉身向那棟建築走去。

但他才走了一半,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裡,太空了。

靜悄悄的,一路上連換班的人都消失了。

……果然有人闖入。

巡查官D9823暗暗掏出了手裡的槍,警惕地握在手裡,時刻準備給突然出現的人迎面一擊。

但路上卻沒有人影。

要到視角盲區了。

他屏住呼吸,猛地轉過了一個拐彎,同時抬高了手臂,槍口對準。

下一刻,眼前的景象讓他心跳驟停。

所有人全都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口鼻中溢出了鮮血,流淌在了光滑的地板上。

血彙聚成小河。

這景象猶如地獄降臨。

倉庫的安保都在這裡了。

他們身上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

更像是在同一時刻被什麼影響,無法承受,所以陷入了自我保護的腦昏迷狀態。

巡查官D9823咽了一口口水。

在投靠教團之前,他也解決過不少的惡種,對出任務有經驗。

而這表現,隻有一種可能……

他們的精神掉到了最低值,理智全無,當場崩潰,連一擊都沒有就被對方不費吹灰之力地清場。

他的視線顫抖。

在遊移的過程中,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隊長也在其中——

那可是標號三位數的巡查官。

巡查官D9823瞳孔擴張,握槍的手一緊。

這不是他能解決的東西。

逃、逃走。

必須立刻離開——!

他猛地轉回頭,毫不猶豫地朝著來的方向跑去,連回頭多看一眼景象都不敢。

他身上多出了很多擦傷,也不知道沿途撞到了什麼。

但所有痛覺都消失了。

隻剩下劇烈的心跳抨擊胸腔,以及他耗損了太多體力的粗喘聲。

跑,一直往前跑。

直到逃離這棟樓,重新見到天空,他雙眼終於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狂喜。

他活下來了!

現在要做的就是離開。

巡查官D9823衝進樹林裡,回憶起剛才在儀器上瞥見的活物位置,朝那個方向迅速跑去。

這裡很偏僻。

如果有人出現,一定是開了什麼代步工具。

果然,等他到達的時候,看到了一輛出租車。

這一刻,他幾乎喜極而泣。

更幸運的是,闖入者的屍體正在地上躺著,他幾乎不用花費精力就拿到對方的指紋。

死的太好了。

巡查官D9823毫不猶豫,割下了屍體的手指,用指紋打開了車門。

在門開後,他鑽進了車的駕駛座。

他試著啟動,但不知為什麼,它怎麼也動不了。

該死。

肯定是輪胎出問題了。

他可不會修車,不知道這有沒有一鍵替換的裝備。

巡查官D9823罵了一聲。

他手放在門上,準備拉開車門下去,卻忽然感覺一股寒意從脊椎爬了上來,將他凍僵在了原地。

“……”

車的後座有人。

對方在黑暗裡坐著,靜靜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將他剛才所做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想到這裡,巡查官D9823冷汗瞬間濕透了衣料。

他摸到手-槍,迅速轉身,對準了身後的人,張口就吼道:“你想乾什麼!?”

槍口一移。

巡查官D9823看清了對方的面容,登時愣了一下。

“是……是你。”

他鬆了口氣,收回手,語氣客氣不少,“你怎麼現在才來?貨都沒了,其他人也出事了——我們該怎麼給拍賣會那邊交代?是你負責送貨的。”

巡查官D9823瞥了一眼對方。

在黑暗裡,他的外套裡彆著的銘牌,反光出一行字。

巡查官A01。

真夠大膽的,在這裡居然敢掛上自己的銘牌,生怕彆人不知道自己信仰教團。

不過,教團對成員身份的保密級彆很高。

他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巡查官A01一直是教團的人,當時驚訝了很久。

那可是……

巡查官A01。

能做到這個位置,肯定是在首都軍校讀書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教團的一員。

可見教團的勢力有多厲害。

這麼來看,他投靠了對的一邊。

同時,也可以看出這次的貨有多重要,才會派出鮮為人知的教團成員。

對方敢穿銘牌過來,多半是因為知道他也是成員。

不過,為了安全起見,他不會稱呼對方為巡查官01,而是會叫他的真名。

畢竟一旦加入巡查官,編號被記住,真名卻被全網絡抹除信息了,不會再有人記得。

這反倒成為了教團交流最保險的方式。

隻有極少數情況下,才會使用真名。

直接叫01比較合適。

但巡查官D9823認為眼下情況特殊,可以使用他在任務信息上看到的真名來稱呼對方。

“賀洛,你——”

在他的話語下,對方卻將後座車窗升了起來。

車內光線變得暗淡。

從外面來看,隻能看到全息模擬的燈窗,以及車內乘客的模糊影子。

地面是被微風吹動的樹影。

而車窗上,投影出無數鏈條,那是從後座的人身上蔓延出來的東西,擠占滿了整個車內。

像是地面的樹影移到了車窗上。

又如同落在窗戶上的雨跡,突兀、可怖卻充滿了詭異的美感。

“你、你——這他媽到底是什麼東西?!”

“……”

“救命,救命!!!”

駕駛座上的身影拚命後退,直至後背抵在車前擋風玻璃上,再也沒有逃生的餘地。

“啊——!!!”

下一刻,慘叫聲劃破了寂靜的樹林。

溫熱的血液,一道又一道濺在車窗上。

車窗逐漸被新的紅色覆蓋,遮蓋了所有車內的光線,再看不到裡面的情景。

幾分鐘後,後車座被打開。

秦猶妄從車上下來,關上了門,在縫隙裡露出了那血肉模糊的屍體。

他的衣服甚至沒弄臟。

車門被闔上,那張鼓起眼球的臉也消失了。

秦猶妄低下頭,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波動,隻重複了一遍:“賀洛。”

這是對方叫的名字。

他的手伸到了外套裡,拿出了一張公民ID卡,眉頭微微皺起。

——[秦猶妄]

這是ID卡上的名字。

“……”

對不上。

看來,當時從那具屍體身上拿出來的ID卡,大概是假證了。

每個人都隻敢叫他01。

所以這麼多年,他從來沒在意過名字的問題。

……

那是十年前。

或許那時不該稱呼他為秦猶妄,而隻是……他。

他在表世界待了太久。

統治那裡很無聊,那塊土地不過是中轉站而已,一切情景都在重複上演。

直到他決定來到現實世界。

他的意識占據了一具死貓的屍體,跳進一間房屋,沒想到卻撞到了有邪神血脈、無人保護的小東西。

這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小的身軀。

很漂亮的黑眼睛。

眼淚悄無聲息地淌滿整張臉,稚嫩的面容微微凹陷,看上去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

“……”

嗯,可以稍微關懷一下。

最開始,他隻是順手而已。

E星混亂,他找來食物給他,直到對方振作起來。

沒想到,一個首都軍校的學生在混亂時期找上門來,自稱自己在尋找遺失的弟弟。

太明顯了,對方在借機尋找邪神血脈。

應該是教團的人,他們一向對邪神很感興趣,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沒人保護,那個小東西會死掉吧。

正好,他覺得貓的屍體已經逐漸僵硬了,不太適合繼續使用。

於是,他結束了這人的生命。

他從對方的外套裡拿走ID卡,隨後重新捏了一具身體,篡改了現實。

就這樣,他完全接替了這個人的身份和社會關係,變成了首都軍校的一名學生。

插手一次,就會有無數次。

總有人類或惡種在找邪神血脈,所以他選擇借用這人的身份,順理成章成為了巡查官的一員。

他喜歡這個新工作。

曾經當騎士守護了裡世界入口這麼多年,那麼換成守護一個人也不是不可以。

十年過去,他已經很習慣為鬱訶掃尾了。

無論這個被他接替了身份的人之前叫什麼,既然鬱訶已經認證了錯誤的名字。

——那他就叫秦猶妄好了。

秦猶妄最後看了一眼出租車,將ID卡放回了自己的外套裡,轉身消失在了樹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