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眼前兩人的身體震動了一下,好像聽到了極其不可思議的事。
誰?
誰這麼不長眼?
腦子沒病吧?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巡查官A218攥緊手,深吸了一口氣:“我們出發的時候,確認過你在錄取名單上。”
“我缺考了。”
話音落下,鬱訶的目光不經意落在了房間裡,那被他扔在一邊的黑箱子上。
巡查官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或許是因為它被暴力對待過,所以已經摔裂開來,一道縫隙露出了裡面的情景。
是錢。
無法被追蹤的現金。
能派來處理這件事的都是人精,怎麼可能沒反應過來?
看到這一幕,巡查官的腦海裡頓時翻湧了數種情緒,最後定格在憤怒上。
——媽的,他們在這裡提心吊膽,居然還有人敢來壞事?!
如果不是眼前的人脾氣好,他們估計早就因此任務失敗了!
兩位巡查官不受控製地對鬱訶升起了好感。
與此同時,兩人怎麼也遏製不住想將壞事的人碎屍萬段的心情。
後牙槽隱隱作癢。
但想到他們現在是在誰眼前,兩人勉強整理表情,切換回了公事公辦的面孔。
“您知道是誰給您送來的麼?”
鬱訶搖了搖頭。
“我不確定。”他道,“但胸口似乎有一隻學舌鳥。”
“……”
鬱訶看到兩人再次交換了視線,臉色都很不好看,隱隱有些鬱沉。
雖然他們在他面前表現的很隨和,甚至很卑微。
但畢竟是常年和各類嗜血惡種打交道的巡查官,殺過太多的人,脾氣好不到哪裡去。
一旦不去隱藏,周身的危險氣息就顯露了出來。
巡查官A218眉毛擰了一下,手不直覺地摸上了腰間的配槍,轉頭對他道:“這事您不用操心,我們會解決。隻是,您能考慮一下剛才我們的提議麼?”
提議是指讓他隱瞞邪神血脈的身份,以夏家原配兒子的身份進入軍校。
鬱訶本來不打算答應。
但聽到是夏家,他忽然改變了主意。
鬱訶和自己許諾過。
有仇要當場報。
否則他內心的戾氣可能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見他沒立刻拒絕,甚至輕微地點了一下頭,對方的眉毛終於鬆開,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登時也露出了真心誠意的笑容。
“太好了,稍後會有人來接你,”
他極其羞愧,輕聲細語道,“那是我們長官,真正負責你的人。您放心,他做事絕不會有紕漏。”
……
夏陽曜查看自己的通訊儀。
他的手指劃過屏幕,確定錄取名單裡沒有鬱訶的名字,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果然,這件事輕而易舉。
隻是一個孤兒而已,以夏家的權勢,無論是誰都要為他們讓道。
等夏芝進了首都軍校,和本家建立了聯係,他們這一分支也必定會蒸蒸日上。
如果夏芝得了青眼,他們就能回到首都星。
但他的笑容還沒收回去,管事就從門廊一路進來,臉上帶著極顯眼的傷,見他看過來,遮遮掩掩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傷口。
“老爺……”
“這是怎麼回事?”夏陽曜猛地皺眉,從位置上站起,“誰敢動你?!”
倒不是說他多在意對方的死活。
隻是打狗也要看主人。
他穿著夏家的家徽,誰動了他,就是在撼動夏家的權威。
“是、是您今天讓我去看的那個孤兒。”管事臉都腫了,說話含糊不清,“他把錢拿走了,然後打了我,說、說……”
夏陽曜:“說什麼?”
“說讓您再多拿點錢,再去找他——”
“豈有此理!”夏陽曜冷笑一聲,眼底升起了鄙夷,“真是好心沒好報。一條喂不飽的狗,真以為自己有權利選擇?換做其他人,恐怕連錢都不會給——”
“不會給什麼?”
他的聲音忽然被打斷。
有人來了?
怎麼回事,怎麼沒有仆人通告?
夏陽曜怒眼看去,正看到兩個帶著標誌性護目鏡的青年走進,頓時悚然一驚。
他們製服胸口彆著銘牌。
A開頭。
這是首都星來的高級巡查官。
他們有極高的權限,甚至可以無視公民權利,隨意進入任何場所而不觸發警報。
公民沒有持有武器的許可,但他們可以配槍。
如果必要,巡察官甚至可以提前處決有感染惡種嫌疑的公民,而不報備。
他們怎麼會來這裡?
夏陽曜心底莫名不安。
但很快,他想起了幾天前發生的惡種事件。
雖然沒有死人,但終歸影響惡劣。
夏芝被卷入其中,這兩人恐怕是來調查情況的。
但再怎麼,也用不上首都的巡查官來親自處理吧——
雖然他拿不準原因,但仍下意識擺出了不屑的表情,往前走了一步:“你們……”
“彭!”
隻聽一聲巨響。
一槍打在他頭邊。
擦著他的臉飛過,擊碎了身後的牆壁。
溫熱的血順著擦傷的痕跡滑落。
見狀,夏陽曜大怒:“這裡是夏家——”
“轟隆!”
又一顆子彈從他的脖頸旁射-過。
花瓶應聲而碎。
所有水全都滑落在了地面,打濕了他的褲腳。
隻有一寸。
差一點,隻差一點他的腦袋就被當場擊爆。
夏陽曜頓覺毛骨悚然,雙腿不受控製,整個人癱軟在地。
他是真的會殺了他!
巡查官A218冷冷看了他一眼,時間很久,久到他頭皮發麻,才將槍彆回了自己腰間。
一旁,巡查官A219咧嘴一笑。
“彆他媽找死。不該入學的人,就彆耍什麼心眼子,折騰來折騰去,自討苦吃。”
聞言,夏陽曜睜大了眼睛。
他是說……選拔?
可一個巡查官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他們根本就沒招惹首都星的人!
但子彈槍擊在身旁的感覺實在太真實,他想像之前那樣怒喝出聲,最後卻隻是囁囁不語,聲若文蠅地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是夏家——”
聞言,巡查官A219眼珠轉了一圈,忽然哂笑了一下:“你好像很在乎夏家……那麼,這句話嘛,可以原樣奉還給你。”
夏陽曜一怔。
“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此話一出,夏陽曜頓時心底驚疑不定,已經維持不了臉上高人一等的輕蔑神情。
“看來你不知道,夏家本家家主的原配,也是黑發黑眸。”
“本家家主很喜歡他,現在他馬上就要去首都星了……當然,隻是提醒而已。”
話語落入耳底。
登時猶如平地驚雷。
但在語焉不詳地丟下這兩句後,兩人卻轉身揚長而去,隻留下原地瞳孔地震的夏陽曜。
他的意思……
該不會是——
聽到客廳動靜,夏芝匆匆趕來,頓時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父親?父親!”
他什麼時候見過他這麼狼狽的樣子?
夏芝衝過去,想將對方拉起來,卻沒想到才靠近就反手重重挨了一耳光,打得他腦袋嗡嗡。
“去把成績改回來。”
聞言,管事駭了一跳:“老爺?”
“快!”夏陽曜暴跳如雷。
管事不敢再耽擱,頂著一張傷臉就衝了出去,一旁的夏芝登時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為什麼要改,改了我怎麼辦?我還要去首都軍校——”
夏陽曜大怒,嗬斥道:“閉嘴!你要是爭氣,我何必會得罪彆人!”
雖然他聽說過本家原配確實是黑發黑眸,但從來沒往這個方向想過。
畢竟現任家主已經新婚很久了,生下的孩子也異常優異,勢必是下一任家主。
但沒想到的是,他會這麼重視原配的孩子。
——竟派出了首都的高級巡查官,專門來警告他!
既然對方說他馬上要去首都星了。
該不會是……
夏陽曜一把抓過了夏芝的肩膀,捏的很緊,以至於慘叫出聲:“你收到本家的生日宴邀請了?”
後者驚恐地睜大了眼:“收、收到了。”
“去的時候,無論發生了什麼,都必須告訴我。”他表情扭曲,絲毫不覺得自己像個瘋子,手下咯吱作響,“緊盯本家少爺的一舉一動,這關係到你我的死活!”
……
鬱訶盯著自己的房子。
說實話,他在這裡住久了,有那麼一點微薄感情。
雖然隻有不到二十平方米。
但卻是他用了十年的時間才賺來。
他之所以想成為首都軍校的學生,也隻是因為在這個世界裡,隻有它相對公平,能夠以最普通的身份掙得匹配的工資。
因為它很原始,是拿命換來的。
鬱訶聽說,哪怕隻是首都軍校的學生,也需要經常出任務,一個學期下來,三分之一的學生都會死在不知道的地方。
惡種傳染極強,不知道何時就會感染公民,在密集人流中爆發群體性災難。
而巡察官的職責就是維護秩序。
如果真的如對方所說,他的血脈來源於邪神……
這無異於是最適合他的工作。
反正他也沒什麼事可做。
讀書、上學、工作。
都是正常人的活動軌跡。
唯一的變數就是,他好像並不是孤兒。
甚至還有個不正常意義上的父親。
但對方已經沉睡了,兩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面。
而他……
他還挺想和對方見面的。
鬱訶將懸掛在房間頂的燈泡拉下,照向地面,讓自己能夠看到投映的黑色影子。
還是僵硬、呆滯,扁扁地耷拉在地板上。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他吃掉酒吧的那隻惡種之後,影子變得比先前立體、鮮活了一些,好像隨時都會刺破地面。
他試探地踩了一下。
影子躲開了一點。
但很快,它又如同纏住腳踝一般,模擬出了磨蹭他身體的動作。
他心念一動。
它又鬆開了,再次保持著原先的動作。
……真的有點像觸手。
甚至在影子吞吃了惡種後,它似乎變得稍微能夠控製,沒有原先那麼麻木了。
鬱訶沒忘記它當時是怎麼撕裂開黑暗,泄出熟悉氣息的——
那和惡種身上同樣的氣息。
給他一種名為“家”的感覺。
如果用家來比喻。
那麼,裡世界……應該算是他的家吧?
鬱訶在課本上看到過。
由於邪神的沉睡,通往裡世界的入口已經消失。
惡種可以通過其他途徑逃出,但無法再回去。
人類就更不可能進入了。
他們不知道邪神為什麼沉睡,本體到底在哪裡,所以無法從根源上對抗惡種。
入口。
忽然,鬱訶心跳停止。
他有了一個極度大膽的想法。
有沒有一種可能,裡世界的真正入口沒有消失,而是在他的——
“碰。”
門被人從外叩擊了一下。
他的思路被打斷,手下意識一鬆,燈泡再次回到了頭頂,室內光線搖搖晃晃。
“誰?”鬱訶。
門外頓了一下。
“巡查官A1。”對方淡淡道,“我來接你。”
作者有話要說: 攻出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