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隻要能(1 / 1)

晚餐前鄧布利多敲敲高腳杯,用平淡的語氣宣布了一件事。

他將自己暫代黑魔法防禦課,但恐怕無法按照課表來,後續會由學生會主席與各院級長進行通知。而部裡來的烏姆裡奇教授仍將繼續留在學校,作為魔法部的高級督察。

粉紅女士再度站起身向大家致意,但看起來已經沒有開學第一夜的意氣風發。

“這就難怪上午的教室裡空空蕩蕩了,恐怕那時校長還沒有和他們敲定……我們儘量安靜地坐到了結束。但據說,輪到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的時間段,他們身體力行地給自己上了一課。”

拉文克勞的長桌上響起交談聲。

“怎麼說?”大家提起了興趣:“難道又是波特和馬爾福對上了?”這兩個人為首的學院小團體年年劍拔弩張,比韋斯萊雙子鬨出的事兒更像霍格沃茨保留節目。

“好像是關於光屏裡的那個孩子,斯科皮。馬爾福很不客氣地告訴波特,讓他的兒子離自己的兒子遠一點兒。”

“這種事兒怎麼能沒有孩子的母親過問?據說金妮.韋斯萊也在走廊上對斯萊特林施了蝙蝠精咒。”

“以前我支持波特,但現在……唔,考慮到一些未來可能發生的情況。”有個同級男生瞧了眼利亞,擠眉弄眼的打趣道:“我們可能要考慮下作為同院應有的立場。”

好幾個女生善意地哄笑起來。

“彆這麼說。”阿斯托利亞知道自己越是顯得反應大,越會被大家圍觀並開玩笑,因此面色隻是淡淡:

“我跟馬爾福先生都不認為那是明確的未來。他未來的孩子隻要樂意都可以叫斯科皮,更無關孩子的母親是誰……而且——”

她深吸了一口氣,無奈地看向大家:“你們大多數人,明明……‘各有立場’。”常能看見高年級與穿著彆院校袍的學生成雙成對。

這也並不奇怪,尤其在去年那場盛大的舞會以後,大家似乎都開了竅,甚至有些人至今還和遠在異國的舞伴保持通信。

她沒刻意關注這些,但不可能對此一無所知……去年的聖誕節彆提多尷尬了!

到處都是甜蜜擁抱或者親吻的情侶,甚至有同院的高年級男生問她是否願意參加限製為四年級及以上的舞會,嚇得她當天晚上早早洗漱後跑到醫療翼住了一晚,好避開充滿旖旎粉紅泡泡的人群。

“阿斯托利亞確實還小。”鄰座的秋.張溫和地為她解圍,黑發柔柔地披散在暑假過後愈顯瘦削的肩膀:“她有充分的權利去選擇或者——不選。”

大家很快投入到美味的晚餐中。

阿斯托利亞換了個偏一些的位置,她坐到了長桌的角落,決定在彆人狼吞虎咽後等待新的“故事”時,安安心心享用甜點。

*

今天的畫面照舊是從馬爾福與波特的恩怨情仇開始的——斯科皮和阿不思失蹤了。

幾個大家都已熟知的面容出現在光屏上,這些父母輩正在積極尋找兩個孩子的下落。

成年馬爾福臉上有著壓抑不住的焦急怒氣:“怎麼,現在要依靠麻瓜來尋找我們的孩子嗎?難道沒把波特傷疤又作痛的事也告訴他們?”

“我們隻是請麻瓜們幫助尋找。天知道哈利的傷疤與此有什麼關係,但這件事非同小可,部裡在嚴肅對待。”

成年的赫敏顯得非常乾練與專業:“我們的傲羅目前正在調查所有跟黑魔法有關的人,而且——”

“不。”馬爾福直接打斷她:“這事兒跟食死徒沒關係。”

“我恐怕沒有你那麼自信……”赫敏說。

“我不是自信,我是言之有理。眼下在追隨黑魔法的那幫傻瓜,我兒子姓馬爾福,綁架者不會有這個膽量。”

波特這時也開了口:“我同意德拉科的話——如果這是一起綁架案——綁走阿不思我能理解,但把他們倆都綁走……這不應該。”

馬爾福深吸一口氣:“我雖然給斯科皮灌輸過種種觀念,但他是個跟隨者,不是領頭者。毫無疑問,是阿不思把他從火車上弄下去的……我的問題是,他把他帶到哪兒去了?”

波特夫婦面面相覷。

“你們有什麼事情沒說?”馬爾福望著他們,克製地說:“不管你們在隱瞞什麼,我奉勸你們趕緊把它說出來。”

“我和阿不思吵架了,就在前天。”

“然後呢?”灰眸瞪著對方。

波特遲疑著,然後勇敢地與眼前的人對視:“我對他說……也許我們並不適合做父子——如果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會更快樂……而我也不必為他的不快樂負責。”

沉默。

強大的、深深的沉默。

德拉科氣勢洶洶地朝當初的死敵跨了一步,眼睛泛紅,聲音壓低:“如果斯科皮有什麼閃失……”

金妮上前,擋在兩個成年的男人卻也是不成熟的父親之間:“不要到處放狠話,德拉科,拜托彆這麼做。”

“我兒子失蹤了!”

德拉科.馬爾福咆哮著說。

韋斯萊夫人身量雖矮,但咆哮的聲音幾乎比對方更大:“我兒子也失蹤了!”

房間裡的情緒一觸即發,但最後那股火氣都降了下去,羅恩乾的,他用了歡欣咒。當德拉科發現他乾了什麼的時候,簡直想撲過去用魔咒燒光那頭紅毛。

畫面暗了下去。

小馬爾福先生幾乎感同身受地加入了那場爭吵,簡直脫力般的低下了頭顱——他腦海中一團亂麻,又隱約下定了決心。

令人驚奇的是,新的畫面出現了。

當意識到光屏非但沒有消散,還聽見了一道蒼老又熟悉的聲音時,大家複又抬頭,瞧見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

畫面上浮現的面容是霍格沃茨的校長、本世紀最偉大的白巫師——鄧布利多——的畫像。

格蘭芬多長桌,哈利的表情比從畫面裡聽見他自己的死亡消息,更驚惶而難過,他幾乎是無助地望向了目前還活生生的校長。

【我們所愛的人,永遠不會真正離開我們,哈利。有一些東西是死亡無法觸碰的。顏料、記憶……和愛。】

光屏中,鄧布利多的畫像說。

“究竟發生了什麼?”波特哽咽著問身旁的羅恩和赫敏,他今天受到了很大的觸動,想不通以校長的身體情況怎會如此早逝,更不知道自己已熱淚盈眶。

但光屏並沒有揭露事件發生前的故事。畫像裡的鄧布利多離開了,留下一塊空洞的畫板與同樣在流淚的成年哈利。

赫敏緊張地盯住光屏,生怕自己錯過一星半點的信息,並分析著:這間房子……它顯然更像間辦公室……那麼,誰的辦公室能夠掛著鄧布利多的畫像呢?

這時,畫面裡有一隻手叩了叩門。

手指白皙而修長,骨節分明,那是一隻屬於成年男子的手——穿著黑色西裝的德拉科.馬爾福出現在每個人的瞳孔中。

“畫面裡也有騷擾虻。”有些熟悉的飄渺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都在波特的耳朵邊上……它們嗡嗡亂飛,攪得腦子一團糟。”

盧娜.洛夫古德似乎是剛走進禮堂大廳來的。她的身上還帶著濕氣,暗金色的發梢甚至在滴水——因為外面正在下雨。

也許是對方看起來真的很有那種……古怪但莫名可親的氣質,更大原因是此刻其他人都正聚精會神地抬起腦袋。

阿斯托利亞遞去乾淨的手帕,鬼使神差地問:“那麼……另一個人呢?他有什麼特殊的……或者也被騷擾虻包圍了嗎?”

“馬爾福?”盧娜銀色的眼珠倒映著不斷變幻的光屏畫面,就像兩顆閃爍的玻璃球那樣剔透無暇。

她沉默了一會兒,好像真的在仔細分辨些什麼,比如畫面裡會隱形的生物。

阿斯托利亞問完就有些後悔開口,因此也裝作認真注視光屏的模樣。

畫面裡的門原本就敞開著,馬爾福做出輕叩的動作,僅僅是為了提醒裡面的人。波特逐漸冷靜下來,抬起頭,似乎對訪客的身份並不感到驚訝。

這本身就挺令人驚訝了。

許多人不約而同地想道。

“……他一直在看你呀。”洛夫古德突然用種輕鬆的語調說:“轉過時間、換過空間,越過烏壓壓的一片——在你不曾注意的時候,他就在看你了。”

倘若換個地點或對象,這話神神叨叨的,簡直令人毛骨悚然。奇怪的是,阿斯托利亞並沒有覺得心裡發毛。

也許是因為它是從“瘋姑娘”嘴裡說出來的,她本就未對這位大一屆的學姐的回答抱有可信的期待。

瞥了眼德拉科.馬爾福,對方果然並沒有對彆的地方分去半絲注意,始終仰頭緊盯光屏。

這讓她更舒了口氣。

頓了頓,動手給盧娜的空盤裡夾上好多食物,讓她的嘴能用在比特裡勞妮教授所擅長的東西以外的、更偉大的事業中去。

比如填飽肚子。

“……你知道嗎?在另一個現實裡——斯科皮看見的那個現實——我是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也許這個房間很快就會成為我的了……你沒事吧?”

鉑金色頭發的成年男子說。

如果這算是種另類的關心,那麼波特感覺自己確實——哦,完全不感激馬爾福呢!

畫面裡的哈利努力將沉浸在痛苦中的自己解救出來,抹了把臉說:“進來吧,我帶你轉轉。”

德拉科.馬爾福猶豫不決地走進房間,厭惡地打量著周圍,他的眉頭皺得很緊,接著之前的話說下去:

“但問題是,我其實從來沒幻想過到部裡來工作。即使小時候也沒想過。我爸爸他一門心思就想著這個——而我不是。”

現實裡的德拉科沉默了。

啊,明白了。

這是麻痹疤頭的話術。

光屏裡的波特司長好奇地追問:“那你當時想做什麼?”

“打魁地奇。”看起來是個富貴閒人的無業遊民馬爾福先生說:“可是我玩得不夠好……其實我主要是想讓自己開心。”

斯萊特林男生級長的臉綠了。

“……不,胡說八道。”

他從牙齒縫裡吐出字。

而光屏裡的哈利點點頭,好像了然的模樣——怎麼、怎麼,怎麼?就因為我過去兩年(去掉去年三強爭霸賽的耽誤)沒有贏過你?疤頭,你怎敢點這個頭!!!

德拉科快氣瘋了。

恨不得立即拉上格蘭芬多那群蠢貨,去外頭的魁地奇球場上頂著不間斷的冷雨,在黑暗中不死不休——

但他拚儘全力地忍住了。

他正在努力經營一種穩重的形象,這兩天還是頗有成效的,至少當著阿斯托利亞的面——不能破功——也不能當著教授們的掐死這隻疤頭。

但他還可以選擇跟畫面裡的自己,立即劃清界限。小馬爾福先生冷酷地想。

光屏裡的德拉科似乎也不在狀態。

他又看了眼前的波特一秒鐘,薄唇抿了抿:“對不起,我不太善於閒聊……我們可不可以開始談正經事?”

“當然。”波特說:“什麼、正經事?”

成年疤頭那副傻頭傻腦的樣子,讓德拉科差點惡毒的笑出聲來。他覺得自己稍微有點把場子找回來了。

但很快,再笑不出來了。

“……部裡繳獲的那個時間轉換器是個樣品,用廉價金屬做的——短短一小時,在家父看來過於稀鬆平常。我爸爸喜歡擁有一些彆人沒有的東西。他希望能夠穿越到更久遠的時間……但他從沒有用過它,我私下裡認為,他更喜歡一個沒有伏地魔的世界。”

四個桌上此起彼伏響起“梅林”。

“向梅林發誓我沒聽說過這事。”小馬爾福先生嚴肅地表示:“我爸爸絕對遵守並支持魔法部的規定……我家都被突擊檢查過幾次了,什麼也沒有!”

而對於“那個名字也不能說的人”,他絕口不提。

“現在在你手裡?”光屏裡的波特顯然很受震動。下一秒,幾乎瞪圓了那雙翡翠般的綠眼睛。

成年德拉科掏出了塊樣式精致的鐘表形狀的魔法物品:“沒有五分鐘缺陷,像金子一樣閃爍發亮,是馬爾福家族喜歡的品質……你在笑了。”

“赫敏一直擔心還會有第二個。你私藏這玩意兒,可能會被送進阿茲卡班呢。”哈利說,明亮的綠眼睛裡真的在笑。

“那麼我們現在是同謀了,波特。”他說:“我們一定要找到斯科皮和阿不思——即使花上幾個世紀,我也決不放棄。”

“是的,同謀。”成年哈利露出絲淺淡的微笑:“這是作為父親的責任,我太失職了,希望還有機會去彌補……我相信阿不思在等我,即使他對我的期待是——現場製作一個時間轉換器。”他甚至開了個玩笑。

——半點也不好笑,疤頭。

德拉科瞪著對方那雙像被醃製過的青蛙一樣墨綠色的眼,極度憤憤地想。

“這一定很難,是不是?”頓了頓,光屏裡的波特動容地說:“……早知自己擁有這樣東西,卻到此刻才拿出來。”

“想想那個關於時間的預言吧。如果人們知道我有能力穿越時間會怎樣?想想吧……關於我的兒子是伏地魔私生子的謠言,就會愈演愈烈。”成年馬爾福蒼白的臉透著一種鐵青色。

赫敏的腦海中終於連接起一個小小的圓,她略微有點激動:原來是這樣,之前馬爾福說希望我們——畫面裡那些成年的我們,打消人群的無稽之談——原來是指這個!

但是預言又是什麼?那個世界的人們為什麼會謠傳斯科皮是伏地魔的孩子?難道他們瞧不出來……這父子倆長得多麼相像!

斯科皮還繼承了小格林格拉斯的藍眼睛,也許還有脾氣,他看起來比起父親要溫和多啦。

赫敏發散思路的想著,而光屏中的馬爾福還在自揭傷疤,給了大家部分的解答:

“當時我不想拿她的健康冒險,我說馬爾福家的血脈在我這裡斷了沒關係——不管我父親說什麼都無所謂。可是阿斯托利亞——她要孩子不是為了馬爾福家的名分,不是為了純血統或者榮譽,而是為了我們。斯科皮出生了……那是我們倆生命中最精彩的一天,利亞的身體卻因此元氣大傷。我決定隱居,好讓她保存體力……但後來,謠言就開始出現了。”

“對不起,德拉科。”波特說。

這一刻連哈利都為仇敵感到難過。他忍不住看向斯萊特林長桌,許多人都正這樣做,卻發現對方似乎已經完全僵住了。

阿斯托利亞一動不動地坐著,她沒有再看光屏,隻是成年馬爾福低沉的嗓音還在持續不斷地傳到耳朵裡。

“……我一直留著它,勉強克製著用它的渴望。”畫面裡的德拉科.馬爾福垂下眼簾,攥緊時間轉換器的金屬鏈子:“儘管我願意出賣自己的靈魂,隻要能再跟阿斯托利亞共享哪怕一分鐘的時光……”

他的灰眼睛裡布滿痛苦和掙紮,隨後變得無比堅定和果敢,很難想象這樣的神情出現在斯萊特林的馬爾福瞳孔中。

“斯科皮——她留給我最珍貴的寶物,我們最大的財富,為此我什麼都可以付出——我不能再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