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馬爾福(1 / 1)

光球的消失就像它出現那樣隨心所欲。

這回連教授們也再壓不住學生們的竊竊私語,尤其是新上任的黑魔法防禦課教授——當她用那雙凸出的眼睛死死盯著吵得最熱鬨的長桌,格蘭芬多沒有在這樣的逼迫中膽怯。

“我們不明白,教授。”韋斯萊雙子一唱一和地說:“您現在是否應該先給我們講講,霍格沃茨戰役預備怎麼做?”

“可憐的黃金男孩——”

“他是否在關鍵時刻遭到了新來的教授的毒手——”

“還是又一個‘複方湯劑’——”

“這是誹謗!”烏姆裡奇惡狠狠地吼出聲:“我絕對忠誠於魔法部!剛才的那些畫面當然是為了將充滿不成熟年輕人的霍格沃茨與偉大成熟的魔法部分割開來——如果你們再膽敢這樣扭曲事實,捏造……”

“不必激動,多洛雷斯。”鄧布利多喊著她的名字,但不論聽起來還是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親切。

他的兩隻手抬起、下壓,示意學生們安靜下來。

這回所有人都閉緊了嘴巴。

大家緊張地眼也不眨,大氣也不敢出,就怕錯過了校長說的任何一個字眼。

“我們不知道剛才的畫面從何而來,也不清楚那是否是一種警示。”鄧布利多沒有用“聲音洪亮”,但他的聲音低緩而有力,充滿整個禮堂。

他瞧了眼哈利,他們對視了一眼又彼此錯開視線。然後看了看分外沉默但似乎隻是在勉強壓抑著的斯萊特林長桌。

“我呼籲大家善用自己精密的大腦去思考,用眼睛去觀察與分辨,用耳朵但更用你的心去傾聽——最後但也許是最重要的,是交談而非爭吵,尤其……不要因為沒有發生的事情,給你的同學或老師定罪。”

“謝謝,校長。”烏姆裡奇似乎好受了些,她重新整理了下自己的粉絨衫外套:“這件事我會立即報告給部裡。”

晚宴倉促地結束了。

到後來大家都食不下咽,紛紛交流著自己發現的細節。由於畫面是圍繞著斯科皮.馬爾福的,大家都忍不住去看剛上任的斯萊特林級長。

“定罪?我看馬爾福巴不得像那個球裡似的,最好能隨心所欲給大家都定罪呢。不過我才不怕他——那隻是他的美夢罷了,我也是級長,他現在連分都彆想扣我的!”

羅恩低著腦袋從鼻子裡出氣,插了半根香腸塞進嘴裡咀嚼,但他很快有些被嗆到了似的,去看好兄弟的神色。

哈利已不會再對“自己不是級長而最好的朋友都是”這樣的事情感到敏感。他飛快地抹了一把嘴告彆:“我先走了!”

然後追趕正要離席的鄧布利多。

赫敏也匆匆收拾了下,如果不是還有作為級長帶領新生的責任,也許她會立即返回格蘭芬多塔樓中去。

羅恩預感今晚很多人會秉燭夜談。

*

同樣是由於級長的身份,馬爾福沒法立即避開眾人的視線給父親寄信——儘管他根本沒想好要怎樣去描述這樣一件離奇的事情。

這比去年被假穆迪變成白鼬更難以敘述。至少那時他在恥辱後還是選擇了含糊其辭,今天卻萬萬不能。

斯萊特林五年級的女生級長是潘西。帕金森始終跟在他的邊上喋喋不休,馬爾福既覺得有些抱歉又感到厭煩——

梅林啊,他隻是沒有娶她而已!

不管他們是因為什麼原因分開的,一定要這樣在所有人面前,追問並不知道更多事情的自己嗎?

何況誰知道那是不是個愚蠢的把戲。厄裡斯魔鏡是將最盼望看到的展現出來,剛才的畫面也許是將大家最害怕看到的集合在一起呢。

——比如,疤頭一定每天都恐懼著死亡,是吧?馬爾福惡劣地想。

“我的兒子——是的,那當然是我的兒子,看起來還不錯,當然比不上自己長大後的樣子……那雙藍眸是繼承自他的母親嗎?”

他在帶領一年級走向地窖時又不受控製地發散思維:“為什麼他們都不說出她的名字?哦……一個有些親麻瓜的女孩兒……她一定得長得特彆漂亮,再有些彆的長處足以彌補,否則彆想踏進馬爾福家的大門……”

“純血統裡有這號人?”馬爾福撇了撇嘴,挑剔地想:“應該是位斯萊特林?總之決無可能是個格蘭芬多……她至少、至少不可能是麻瓜出身吧?!”

否則爸爸恐怕寧可家族絕後。

那不是“勇敢”所能跨越的界限。

不、不對,剛才斯科皮提到過“泥巴種死亡營”……所以他的母親最差也是個混血。那麼親麻瓜也不是很奇怪。

馬爾福迅速思考學校裡有親麻瓜傾向的女生都有哪些,她很可能發色頗淡……想到盧娜.洛夫古德那個瘋姑娘的時候,就跟被噎到似的露出反胃的表情。

唔,也許斯科皮的媽媽還沒入學。

斯萊特林男級長居高臨下地望著剛進校的小豆丁,目光梭巡了整圈——如果稻草色也稱得上是金色,那勉強有一個……混血。

不,他過不去心裡那關。

*

德拉科.馬爾福一夜沒睡好,到了淩晨三點多才勉強入眠。

但當走進禮堂決定應付下早餐時,看到疤頭充滿血絲的綠眼睛,他還是覺得自己贏了。再加上發現拉文克勞長桌上的洛夫古德眼睛是淡金色的,更覺安心。

但等坐在斯萊特林長桌上用餐時,他的臉隱忍地垮了下來。

因為潘西到處說“那些畫面當然是虛假的,即使會發生……也一定是那個親麻瓜的女人對德拉科使用了迷情劑,真惡心。”

居然還有不少人信了。

見鬼,他們魔藥課都是怎麼學的?對巫師用迷情劑的效果可不如對麻瓜,即使是強效版,作用來得快去得也快……所以會有許多人放在情人節的巧克力裡送給心儀的對象,無傷大雅。

他覺得潘西現在需要來幾口緩和劑,冷靜一下過於發脹的大腦。

*

晚餐時,當所有人共聚一堂,光球再度出現。魔法部緊急派出的人也坐在教工席上,那裡增設了好幾個位置。

德拉科驚訝地發現自己的爸爸也來了……儘管他昨晚苦思冥想到淩晨,還是沒有調整好合適的措辭寄出信。

幾乎是光球一出現,七八根魔杖對準了它,但光球似乎並不是智慧魔法物品,它也沒有多餘的變化,隻是雷打不動地進行畫面的播放,甚至還害怕有人沒準備好似的,將昨晚最後播放的畫面又放了一遍。

盧修斯.馬爾福的眼睛死死盯著畫面裡的人物:那是一大一小兩個馬爾福,大的是他的兒子,小的是他的孫子。

這感覺不賴,雖然他注意控製著自己不要牽起唇角,而是露出一種審視和警惕的目光——

好像斯科皮會在被父親的嚴厲嚇到後哭著跑出來,牽住他的袍角高喊“爺爺幫我”似的。

光屏終於展現了新的畫面。

這回人們看到成年的德拉科面前有個挺大的畫框或相框,但目前視線隻能看到它的一角,看著似乎是女士的墨綠色裙擺。

“馬爾福一定將妻子的畫像擺在這個黑漆漆的辦公室裡了。”拉文克勞們竊竊私語:“他們的感情大概很好、非常好,但……”他們沒有說下去,隻露出憂心的表情。

大家沒能看到那畫中人的模樣。

因為斯科皮很快開口補充:“另一個你。”這讓德拉科立即轉過身去,皺著眉頭看正在打量自己的兒子。

“我做過一些壞事,你做過更壞的事。我們變成了什麼,爸爸?”斯科皮悲哀地說。

“我們什麼也沒變——”德拉科冷淡地回答:“我們還是原來的自己。”

斯科皮搖了搖頭:“馬爾福家族。你永遠能靠這個家族把世界變成一個更陰鬱的地方。”

這話似乎觸到了德拉科的痛處。

盧修斯注意到畫面裡自己的兒子眉毛動了動,嘴巴緊緊抿著——這是他小時候感到被冒犯時就會有的神態。

而他的孫子……這可憐的小東西,他也許沒他爸小時候來得可愛和討喜,但還真的很勇敢,這個年紀就膽敢挑戰父親的權威。

盧修斯希望兒子並沒有繼承自己的蛇頭手杖,他不敢確定德拉科是否有作為父親的分寸。

無疑,那打一下會很痛——是的,在教訓孩子之前,他當然要在房間裡自己試一下力度。當他發現那兩顆尖尖的蛇牙足以戳破孩子細嫩的皮膚,他立即著手施咒。

好在德拉科成年後的耐心似乎也並不那麼稀薄。他仔細打量著斯科皮,問他:“學校裡的這檔子事——是怎麼引起來的?”

“我不想做現在的自己——血腥殘暴的蠍子王,帶著純血們欺壓混血和麻瓜出身的巫師,好像他們不是我的同學,而是奴隸和仇敵。”

“這話從何說起?”德拉科的嘴唇動了動:“你必須清楚,並非每個人的位置都是一樣的,有些事情從出身就注定了。”

斯科皮表現出拚命思考的模樣。

“……我看見過不一樣的自己。”最後他隻是這樣說,儘管這顯然無法解釋更多,但他好像也說不出更多了。

看見兒子複雜難言的表情,他的父親定了定神,沒有再追問,隻是話鋒一轉:

“你知道我最愛你媽媽什麼嗎?她總是能幫助我在黑暗中發現亮光。她使世界——至少我的世界——不那麼——你剛才用的什麼詞——不那麼‘陰鬱’。”

斯科皮稚嫩的臉上露出絲動容:“是嗎?”

德拉科再度打量兒子,直望進對方的眼睛裡:“我沒想到你繼承了她這麼多。”

他仔細端詳著斯科皮,用種既嚴肅又不失溫和的口吻說:“不管你在做什麼——千萬注意安全。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盧修斯攥緊了自己的蛇頭杖。

他已經意識到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於是看向了兒子:德拉科還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光屏,似乎還期待著對話或者畫像能揭露更多關於自己和家庭的事情。

但小馬爾福依舊沒有吐露出他媽媽的名字,他隻是點點頭:“好的。先生。”

畫面裡的大馬爾福最後一次看著兒子,像是試圖讀懂他的思想,可惜像畫面外一樣沒能成功。

德拉科低下頭:“為了伏地魔和勇氣。”

聲音很低,好像這隻是句普通結束語。

儘管已經聽說昨晚的光屏上出現過這樣一句話,是畫面裡頂著烏姆裡奇樣貌的人說的,但親耳聽到神秘人的名字,還是讓魔法部的訪客們如坐針氈。

畫面還在繼續,或許已至尾聲。

斯科皮慢慢後退出了辦公室的門。

他的藍眼睛眨動:“為了……勇氣。”

鏡頭漸漸黑暗下來,成年馬爾福沉默地背過身,他戴著銀戒的右手緩緩撫上畫框外圍光滑的木質。

儘管由於身高恰好擋住了大半,但畫面外的德拉科還是驚喜地發現了些什麼——

那張畫像上是位非常年輕的女士,燦爛的微卷長發,幾乎是整個光屏中唯一的亮色。

已為人夫的德拉科將額頭輕輕靠在畫上,光屏外的人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能在鏡頭徹底暗下前最後聽到一句低語。

“My 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