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護心鱗在他掌心融化成了絲絲縷縷的金色的靈力,鑽入了他元神心口處的裂隙,小心地遊走進了他的元神,他們神交過許多次,江顧的元神對這洶湧又純粹的靈力沒有絲毫抵觸。
那些靈力認真地滋養修補著他的元神,但也隻能勉強讓那些傷口看起來沒有那麼慘烈。
那根羽毛融化成了滴鮮紅的血,穿過識海融進了他的身體裡,在一處經脈的斷裂口消失不見,那處傷口瞬間恢複如初。
可這樣的傷口在江顧經脈中還有成千上萬。
不過江顧還是心情頗好。
過了一天,還是同樣的時間,識海中又飄出了一根羽毛,這根羽毛比上次的要更大更華麗,尾端掛著塊墨色的玉牌。
‘常平安已經決定了。另外,溫涵玖像是知道些什麼,我會繼續試探。’
‘我已經吞了五座紫府,混沌之氣與墨玉鐲氣息相衝,留著也沒什麼用,先放在你這裡。’
墨玉鐲終歸是跟了江顧許多年的神器,幾乎在現身的一瞬便擴散而開牢牢地貼附在了他淒慘的元神上,將那些粗暴地往江顧經脈和元神中注入神力的神器全都擋開,外面纏繞的冥陰骨毫不客氣地將裡面的神力全部吸收,過濾出了其中的雜質,將純粹的靈力留給了墨玉鐲。
那些椎心蝕骨的疼痛驟然減輕了許多,江顧愣了一下,才發現上面的冥陰骨被衛風改過,原本是他為了方便衛風吸收濁氣,如今他體內的濁氣卻全都被這塊骨頭吸走,極大的方便了他識海中靈力運行。
而那片羽毛化成了一汪鮮血,彙入了他的經脈。
江顧皺了皺眉,在符上簡單利落地寫了兩個字。
‘不必。’
可惜衛風不在面前,他無法將人訓斥一頓。
第三天,又是一片羽毛,江顧幾乎是同時睜開了眼睛。
羽毛上坐著個拇指大小的小元神,穿著身精致的紅色小袍子,身後背了個比他兩個都大的小包袱,看見江顧頓時開心地解了包袱,撲閃著身後漂亮的金色大鵬翅,脖子上的寶石項圈和丁零當啷的玉飾法器清脆悅耳。
江顧愣了一下。
他以為這小元神早就被衛風嚼碎吞進了肚子裡。
但它身上甚至還穿著江顧給他做的小袍子,就是中間被粗糙的針線縫住,補得歪歪扭扭。
小元神撲到了江顧臉上,嚶嚶嚶地掉著眼淚,像是想起了什麼,又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蹭了蹭江顧的臉之後,又爬到了那片羽毛上,解開了那個大包袱,踮起腳將包袱裡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
那些東西被倒進識海的瞬間驟然放大了數十倍,全都是極品的神器,而且都被煉化成了金屬性,在落入識海時就自動溶解源源不斷地提供著神力和靈力。
小元神累得氣喘籲籲,將那大包袱一口吞進了肚子裡,然後跳到了江顧手上,那根羽毛照舊化作了一汪血,融進了江顧的經脈和身體。
江顧垂下眼睛,捏了捏小元神的臉
。
這小元神和衛風生得一模一樣,抱著他的手指嘿嘿傻笑,將身上的金色靈力一股腦都給了江顧之後,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熟門熟路地趴在了他的肩膀,蜷縮成一小團睡了。
江顧笑了笑,又等了片刻。
這回衛風沒有再傳話來。
又過了一天,照舊是一根羽毛和慢慢一包袱煉好的神器,照舊沒有隻言片語,像是在對江顧那個“不必”無聲地裝傻。
江顧也沒無聊到送回去,畢竟他現在療傷最需要的就是這些東西,看樣子衛風應該已經知道了些事情,也有些詫異他竟然能不動聲色地在自己識海中改了陣留了標識,甚至能如此沉得住氣。
療傷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眼便過了三個月。
這三個月衛風雷打不動地每天都送羽毛和神器來,人卻沒露過一次面,隻有一個小元神陪在江顧身邊,勤勤懇懇幫他化用神力,雖然江顧知道衛風肯定能控製這小元神,但還是有種見不到人的荒謬感。
他現在的情況已經比剛開始好了不少,於是這天羽毛雷打不動飄來時,他準確無誤地掐住了催動羽毛的法陣陣眼。
小元神站在他的肩膀上,疑惑地歪了歪腦袋看著他。
長寧神殿,衛風透過小元神的眼睛,仔細盯著江顧的一舉一動。
江顧操控靈力,在符紙上又寫了簡單的兩個字:‘過來。’
“來”字的最後一筆還沒收好,識海中便鬼紋浮動,下一瞬一道火紅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淡金色的霧氣中,朝著江顧走了過來。
“師父。”衛風半跪在了面前。
隻是道虛影,並非元神實體,他生怕體內尚未完全煉化的混沌核加重江顧的傷勢,所以絞儘腦汁想出了這個辦法,可即便如此也不敢貿然現身,他怕自己情緒太過激動,更怕心神動蕩影響混沌核,他神魂不穩,那些疼痛就會全部轉移到江顧身上,這幾個月他想江顧想到發瘋,卻連滴眼淚都沒敢掉,隻敢送隻靈力微弱淬煉過的小元神和羽毛過來。
江顧神色淡淡地看著他:“元神呢?”
“元神還在煉化混沌核。”衛風虛虛地攏住他的手,“你體內的濁氣好不容易快被清理乾淨,我怕過來又將濁氣帶進識海。”
“無妨。”江顧不介意。
若是江顧沒有傷得這麼重,衛風自然就興致勃勃地來了,可江顧向來不在意這些細節,從前衛風不知道,可一個轉移疼痛的陣法就將他砸得清清楚楚,也許在江顧看來這根本不值一提,但對他而言卻……衛風很難形容自己的感受,他觸碰不到江顧,隻能極力克製住力氣,不讓虛影穿透江顧的手背。
“不小心就會被發現。”衛風的虛影湊上來親了親他的嘴角,“再過段時間。”
江顧抬眼看向他:“江向雲對你說了什麼?”
衛風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他,他對上江顧的目光,燦爛一笑:“沒什麼,他現在正愁著怎麼拿到曜琰神殿的浮羅花,師父,這是什麼東西,為何我從未聽說過?”
“陸離雨是鬼修,他當初被神力波及,按理說已經徹底灰飛煙滅,但他慣會給自己留退路。”江顧順著他的話題繼續道,“他死前和江向雲雖解了道契,卻並不徹底,七魄藏進了江向雲的識海,三魂躲進了他用來占卜的上古神龜殼裡,隻是都已經分崩離析,江向雲這幾十年來一直用自己的元神養著才沒有徹底消散。”
“浮羅花能替他凝聚魂魄重塑根骨,隻是能到什麼程度不好說。”江顧道,“很有可能會變得癡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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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個老王八,還知道躲進龜殼裡。”衛風輕嗤了一聲,“傻了才好。”
他向來不吝嗇自己的惡意,尤其是吸收了體內多半的混沌核之後,每天都想大開殺戒,有時候甚至抑製不住那恐怖的殺意,但每次他透過小元神看到江顧,那股噬心的戾氣就會被緩緩平息。
他若傷一分,江顧便會疼一分,在他想到辦法解開這轉移法陣前,他不能再受傷,必須儘快修複好元神,所以他每次拔羽毛和鱗片時都會強行將神鳶鮫的軀體剝離本體,斬斷觸感進入隔絕的法陣,直到他能從法陣中感受到劇烈的疼痛才能放下心來,確定沒有被轉移到江顧身上。
不過這點小傷和江顧的傷比起來如滴水汪洋。
“你幫我轉告他,待時機合適我會拿到浮羅花。”江顧看著他,“我現在經脈已經修複好,無須再用那些羽毛,你隻需要送些神器來即可。”
衛風正要點頭,卻忽然意識到江顧在詐自己,點頭點頭一半又生生止住:“什麼經脈?後來那些羽毛都是自己掉了不小心進來的。”
江顧沉默了一瞬才開口:“原來如此。”
衛風清了清嗓子:“師父,你好好療傷,我先走了。”
江顧看著他沒有說話。
衛風的虛影動作僵硬地站起身來,轉身要走,卻被江顧叫住:“衛風。”
他有些開心,又有些不安地轉頭看向江顧。
江顧停頓了片刻,才淡淡道:“你吞混沌核在我的計劃之內,這是我們能占據上風唯一的辦法,補好你的元神和身體亦用了許多神器與幽石,我的那些元神與骨頭隻是輔助,而且此前我將混沌核帶入識海早已埋下禍根,我重傷如此並非你的過錯。”
所以不用逼著自己拚命修煉,吞噬紫府,更不用挖了護心鱗,日日催生翅根血來幫他修補斷裂的經脈和骨頭,小心翼翼到來見他一面都不敢。
衛風看著他,道:“放心吧師父,我煉化混沌核,鮫鱗和羽毛早晚也會被混沌之氣浸染,還不如物儘其用,那些紫府裡的神器數不勝數,煉化它們正好能幫我練習操控混沌之氣。”
江顧點了點頭。
“至於那止痛的陣法——”他語氣平靜,“我養靈獸時也會用此法幫它們平息傷痛,隻是習慣與療愈陣法一起用。”
他輕描淡寫,像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不必放在心上。”
衛風眼眶發酸,卻還是衝他笑了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