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聽師父的。”衛風反應從未這麼快過。
他看著被自己壓在身下的人,江顧生得極好,即便身處弱勢也有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衛風再清楚不過,他師父骨子裡就帶著高傲和自負,偏偏這人又聰明至極,以至於這些狂妄和不可一世的傲氣反倒變得理所當然。
這樣一個人,就應該高高在上,不染塵埃,不沾汙垢。
衛風習慣了順從江顧,論輩江顧是師父他是徒弟,論情是他一直在對江顧死纏爛打,論腦子十個他都算計不過江顧,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想要江顧,想要從來都是冷靜自持的人在他身下失控,想要江顧紅著眼睛對他露出弱點,想要江顧毫無保留地愛他……就算是癡人說夢,可這麼多年,數不清的幻境和臆想裡,江顧都是他的。
衛風將腦袋拱進了江顧的頸窩,乖巧又順從,可手掌卻緊緊禁錮著江顧的手腕,將人壓在身下沒留給江顧半分起身的餘地,他小聲地重複了一遍:“我都聽師父的。”
可他乾的大逆不道的事情多了,也不差這一件了。
“等我準備好,師父。”他親了親江顧的側頸,軟聲道,“我們換個條件吧,換成每天都神交一次好不好?”
江顧對他總是十分吝嗇,倘若對修煉無益,輕易不會鬆口,可這是交易,既然是交易就該有商有量。
他抬起頭,看著江顧不悅的眼神,對他燦爛一笑:“你讓讓我嘛,夫君。”
他喊得太過自然,帶著幾分撩撥的沙啞,泛紅的眼尾微微下垂,濕潤的眼睫在臉上打下了一小片陰影,就這樣眼巴巴的望著江顧,看起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江顧察覺到了魅歡術的氣息,事實上衛風也沒打算隱藏,明明乖巧可憐得不行,卻又有種明目張膽挑釁的狠戾,看起來竟有些勾魂奪魄。
沉默就是無聲的默許。
衛風燦爛一笑,俯身吻了上去。
退一步就能換到每天一次神交,也算陰差陽錯達成了目的,江顧雖然聰明,但要考慮的事情實在太多,但他將為數不多的耐心和腦子全都放在了江顧身上,未必不能得償所願……師父在情愛一事上,有時候反而格外遲鈍。
可愛。
衛風不止一次這樣覺得,卻從來不敢說。
神交時江顧總會將全部注意放在識海的元神上,衛風低頭吻他時,他就會下意識地回應,舒服時會擰起眉,眼尾耳梢都會泛出一層薄薄的紅,側頸上的淡青色的筋漂亮得要命,會竭力穩住平穩的呼吸,卻不知道繃緊的腰身會格外滾燙……
衛風還知道江顧最喜歡摸自己的腰,喜歡自己坐在他的腿上,喜歡捏他的臉頰和後頸,喜歡聽衛風喘著氣喊他的名字,也知道其實江顧不怎麼喜歡那些黏膩涼滑的鬼紋,每次被碰到都會有瞬間的僵硬,但衛風喜歡看他瞬間的不自然,總是故意纏他,然後出其不意將那團努力收斂起殺意的金色元神揉進自己黑漆漆的元神裡,看著江顧為了避免傷到他極力克製隱忍,而他自己
則完全不會顧忌,使勁渾身解數勾引他的師父。
肆無忌憚的惡劣做派。
而他最喜歡的便是趁著江顧注意力都在神交上面時,在外面把一絲不苟的江顧變得亂七八糟,師父情動時刹那的茫然和無措總讓他心潮澎湃。
“師父,你親親我。”他會在神交時故意蠱惑江顧。
瞬間的回神,江顧抬手扣住他的後頸,將人壓向自己,吻得慢條斯理又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衛風的回應凶狠急切,江顧皺了皺眉,卡住他的下巴將人推遠了些,聲音與平日有些細微的差彆:“又發什麼瘋?”
他唇上被衛風咬的傷口滲出了血,衛風也不怕被掐死,使勁湊上去卷走了那點血跡,悶聲道:“江顧,你親親我。”
江顧不想拒絕,大約是拒絕了更為過分的要求,所以多少帶著些補償的意味,但換來的卻是衛風沒輕沒重的癡纏。
他第一次知道神交也可以如此耗費精力,衛風的欲望洶湧無儘,到最後他終於理智回籠,將那團為非作歹的漆黑元神按住攏了起來。
“再繼續你的元神就要散了。”他意識有些昏沉,竟破天荒地感到了累意,不過強撐到現在。
衛風低頭,親了親他的喉結,困頓地眨了眨眼睛,低聲道:“師父,我很厲害的,肯定是最適合你的……你開心些……”
他話沒說完,腦袋一歪,趴在江顧身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江顧揉了揉他的腦袋,還沒仔細想這話的意思,意識便陷入了黑暗。
江顧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了。
有關上界,他的夢總是模糊又縹緲,連聲音聽起來都不真切。
幾片花瓣從面前飄過,他抬頭,便看到了一大片璀璨熱烈的紅,那應該是棵很高的樹,開滿了花,又一陣風吹過,花瓣簌簌而落。
他伸出手,比花瓣更快落到掌心的是一團黑乎乎的小泥巴。
這東西身上沾滿了花葉和灰塵,臟兮兮的,聲音卻活潑乾淨:“我好像長大了一點,你有感覺嗎?”
“沒有。”江顧其實有些嫌棄它趴在自己手上,卻不知為何沒有將它扔掉。
“我什麼時候能變成人?”小穢物很苦惱,“我也想做你的朋友,陪你練劍。”
江顧說:“你要努力修煉才能化形,上一個能化形的穢物花了十七萬年,你日夜不歇,爭取十萬年化形。”
那團小泥巴嚇得險些從他掌心漏下去,結巴道:“可、可是我才好幾個千零一百歲。”
“……是一萬三千一百歲。”江顧皺眉。
“那也離十萬歲很遠,這麼遠——”那團小穢物伸出鬼紋,比了個長長的距離,險些將鬼紋崩斷,它苦惱地抬起頭來看著江顧,很沒骨氣地求他,“你幫幫我嘛,求求你了。”
“不要隨便求人。”江顧很看不慣它這種做派。
“可我又……想不出辦法。”小泥巴伸出條鬼紋來抹眼淚,“我隻認識你一個朋友。”
“我
不是你的朋友。”江顧有些煩躁,“穢物不配和我做朋友。”
這話可能過分直白了,那團小泥巴肉眼可見地傷心,小聲道:“那你為什麼總來看我?”
江顧說:“當然是因為你對我有用。”
“什麼用?”小穢物又忽然開心起來。
“現在不能告訴你。”江顧審視著掌心的這團小泥巴,捏了捏,又滑又軟,好像也沒那麼惡心。
“好吧。”小穢物很好說話,伸出條細細的鬼紋纏在了他的手腕上,“那你能和我說說曜琰小仙君嗎?他的宮殿新增了陣法,我已經好久沒能進去看看他了。”
江顧心情有些不好:“你去看他做什麼?”
“上次在魔林他送了我一把漂亮的藤傘,幫我擋雷,可是被幾個小仙君搶走扔掉了。”小穢物想起來還是很傷心,“我想告訴他,然後問問他能不能再給我一把傘,我快要餓死了。”
“他憑什麼幫你?”江顧又捏了捏它,小穢物吃痛想躲開,他故意抓住它的鬼紋不讓它跑,“以後不要去找他。”
小穢物用鬼紋使勁抵開他的手指,淚汪汪道:“不,我在他身邊能吃飽,你彆捏我了,疼。”
江顧惡劣地又捏了捏,冷酷道:“你想也和他做朋友?”
小泥巴愣了愣,趴在他的手腕上搖了搖頭,小聲道:“小仙君那麼厲害,朋友那麼多,我隻是個穢物,他不會和我做朋友的,我又不是長寧小仙君。”
江顧眯起了眼睛:“那你憑什麼覺得能和我做朋友?我不如曜琰?”
小穢物被他問得啞口無言,連忙搖頭:“不是的……我、我因為你不嫌棄我,你彆捏了,我真的快要餓死了。”
它看上去可憐極了,抱著他的手腕哇得一聲大哭起來。
江顧愣住,僵硬地站在原地,掌心托著這團小泥巴,凶道:“閉嘴,不準哭。”
小穢物不聽他的,哭得更厲害了,一邊哭一邊道:“你和那些仙君一樣……隻會欺負我……他們踩我踢我,還把我扔進仙靈池裡釣蟾蜍……都沒你捏得痛……我再也不和你玩了……我也不要和你當朋友……我要當一輩子的臭泥巴……”
江顧擰起了眉,沉聲道:“誰欺負你了?”
“你!”小穢物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
這東西嘴巴裡密密麻麻的牙齒鋒利至極,很快就見了血,江顧不悅,被它的哭聲吵得耳朵疼,想了想道:“彆哭了,我帶你偷偷去吃濁氣。”
小穢物立刻就不哭了:“真的?”
“嗯。”江顧點頭。
它立刻就討好地舔了舔他手腕上的血,道:“那你能幫我偷些曜琰小仙君的靈氣來嗎?我隻吃濁氣會肚子疼,最後會全都吐出來。”
江顧不願意,覺得這團穢物有些得寸進尺。
“我讓你隨便捏。”它蹭了蹭江顧的手指。
江顧衡量了一番,點頭答應:“好,不過你進混沌核吃濁氣時,要幫我做件事情。”
小穢物點頭,繼而又謹慎道:“你要我幫你做壞事嗎?”
江顧有些緊張,正色道:“不是做壞事,你不要多管,更不能告訴彆人,尤其是鴻宸。”
“鴻宸是誰?”小穢物疑惑。
江顧鬆了口氣,板著臉道:“你不知道最好,你要是幫我做成了這件事,我就——”
他對這團小泥巴不怎麼上心,顯然還沒想好用什麼借口搪塞它。
“收我當徒弟吧!”小穢物激動道,“我聽他們說師父會保護徒弟,以後你就可以保護我了,我就不會被踩來踩去,也不會被踢進仙靈池,還會幫你保守秘密,也不會纏著你要和你做朋友了,以後你可以隨便捏我。”
江顧心裡不樂意,但想了想自己要做的事情,還是皺著眉答應下來,反正彆人又不知道,他正色道:“可以,但不能告訴彆人。”
那團小泥巴開心地險些撲到他臉上,好在他眼疾手快地躲了過去,險些將它甩到樹乾上。
江顧使勁捏了捏這團小泥巴,道:“你幫我帶一小塊混沌核出來。”
“好!”小穢物答應地很痛快,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情願,小心地趴他的手腕上,軟聲道:“師父,我很厲害的,肯定是最適合當你徒弟的,你開心些。”
江顧心道,收了塊泥巴當徒弟,怎麼可能開心得起來。
他已經開始後悔了。
等拿到那塊混沌核,他就把這塊小泥巴偷偷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