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章 試煉之境(十九)(1 / 1)

“抱歉,被嚇到了。”江顧面無表情道。

陸離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旋即面色一變,“糟了,他追上來了。”

“你先走。”江顧又在傳送陣中起了一陣。

陸離雨不讚同道:“不行,你——”

“我既不是八閣弟子也不是叛徒,金靈鐧對我沒用,拖延一時半刻讓你逃跑不成問題。”江顧很快便打消了他的疑慮,“隻要你們能幫我殺了江顧。”

陸離雨點頭,“好,那一天之後,來麒盛城找我。”

江顧反手將他推入了陣中陣裡。

幾乎是陸離雨離開的瞬間,陰冷血腥的霧氣隨之而至,衛風滿是戾氣和暴躁的聲音在江顧耳邊響起:“嘖,竟然還漏了個雜碎。”

“……”江顧沉默了一瞬。

劈頭砸下的金靈鐧被交疊的彎刀格擋住,衛風另一手五指成爪直衝江顧眉心而來,看那架勢似乎想將他的頭顱直接捏碎。

江顧猛地往後一仰頭,鋒利的指甲擦著他的臉頰過去,在眼角處留下了道長長的血痕,他後撤數步,抬頭看向衛風,“楚觀山是你師父?”

衛風眼中暴躁更甚,他死死握著那長鐧,手背青筋暴起,毫不遲疑地朝著江顧揮了下去,不耐煩的聲音清晰地落儘了江顧的耳朵裡,“關你屁事!”

江顧動作敏捷地躲開了他這一擊,衛風現在修為起碼在太乙初期,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之下,勝算頗小,但並不是沒有——衛風的打法和靈力來源都有問題。

他更像是被那金靈鐧驅動,以物馭人,並沒有多少技巧和手段,陣法都是那金靈鐧自帶的,而他的靈力來源隻依靠撕扯消耗自己的元神,並不能持久,就算這血海能重新熔煉凝聚他的元神,也需要一定的時間,而且……江顧的目光落在了衛風的心口處,一顆血色的果子正在源源不斷地為他提供著殷紅的靈力,與那金靈鐧相呼應,這應該是衛風能離開十重境地底血海的關鍵。

理智告訴江顧應該立刻離開。

但他還是紋絲未動,背後層層疊疊的陣法緩緩升起,在衛風衝上來的瞬間,他突然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

衛風眯起眼睛,立刻化作黑霧散開,在察覺到對方的氣息時驟然凝聚成形,判斷卻產生了毫厘的誤差,隻是這一丁點誤差,便給了江顧可乘之機,他一腳踩在了那金靈鐧上,屈肘對著衛風的後頸便狠狠一擊,衛風猝不及防往前一個踉蹌,登時大怒,旋腰回身一鐧朝著江顧劈來。

江顧卻又消失在原地,周圍的血海被金鐧劈得掀起巨浪,江顧手中的彎刀脫手而出,一刀纏在了金鐧上,另一刀劈向了衛風的後背,衛風閃身躲開,卻被人一掌正中心口,他抬眼,對上了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睛。

江顧五指成爪,扣住了他心口的那枚菩提果,但不等用勁,衛風便抓住了他的手腕狠狠一捏,骨頭碎裂聲清晰可聞,江顧臉色未變,直接舍了這塊元神,斷臂翻身而上,躲開了衛風的下一擊,而後將早已準備好的凝神

陣拍在了衛風身上。

這陣是養護元神的陣法,多用做凝聚元神,但現在衛風用元神當做靈力,凝住元神反倒拖慢了他以神化靈的速度,他大為惱火,怒喝一聲便用那金靈鐧去破這凝神陣,江顧趁此時機又一腳踹在了那金靈鐧上,手中收回的彎刀貼著衛風的背脊而下,挑斷了他心口處最粗的一根菩提枝,衛風登時疼得嘶吼出聲,也不去管那凝神陣,化作霧氣洶湧而至,漫天鬼紋朝著江顧的元神刺來。

江顧往身後的血海中一沉,一腳踹住那柄刺向自己丹田的金靈鐧,最後一枚碎靈符落下,三枚符結陣,他同樣以化元神為靈力,撕扯了大半元神纏覆在了那金靈鐧上,在鬼紋刺穿釘入元神的瞬間,切斷了衛風與那金靈鐧的聯係。

驟然失去神器,衛風有瞬間的愣神,江顧任憑那些鬼紋吸食撕扯自己的元神,反手往身下血海一拍縱身而起,單手扯住了那些鬼紋,集結千鈞之力驟然下壓,其他陣法的靈力全部湧向了凝神陣,逼迫那漫天黑霧化作人形,重重壓在了血海之中。

衛風仰面躺在血海之中,周身的鬼紋瘋狂又不甘地蠕動,那人單膝跪在他身上,膝蓋上帶著法陣死死抵在他心口的菩提果上,隻消稍一用力便能讓菩提果碎成泥,他便不得不消散回到血海之中。

而跪在他身上的那人斷了一臂,碎了大半元神,剩下的元神也全都被他的鬼紋刺穿,他一隻手掐著衛風的脖頸,手背青筋暴起,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從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血滴滴答答落在了衛風的臉頰上。

他眼底清明,卻又隱約翻騰著怒意,他居高臨下地審視著衛風。

衛風憤怒地掙紮了一下,掙開的手卻被兩柄彎刀刺穿釘入了血海中。

“被區區一把神器控製著戰鬥,連靈力都無法吸收,你可真有本事。”江顧面無表情地盯著他,“楚觀山就是這麼教你的?”

“你——呃!”衛風想說話,對方掐著他脖子的那隻手驟然收緊,險些直接將他的脖子捏斷。

江顧下頜緊繃,強行壓下升騰而起的殺意,手下的力道微微一鬆。

衛風劇烈地咳嗽起來,血瞬間嘴角溢出,瞬間便染紅了江顧半隻手掌,他卻仍舊不服輸,咧嘴一笑,“雜碎,有本事你殺了我,不然你隻要在這十重境,我早晚殺了你。”

“殺了我?”江顧眸光一冷。

抵在衛風心口的膝蓋驟然用力,尖銳的疼痛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衛風痛苦地悶哼了一聲,眼尾都染上了緋紅,那雙凶狠的眼睛裡瞬間蒙上層濕潤的潮色。

江顧神色緊繃,到底還是鬆了力道,沉聲道:“是楚觀山讓你來殺洛小園?”

衛風冷笑了一聲:“你就算僥幸製住我又如何,你修為不如我,元神又被傷成這幅樣子,魂飛魄散是早晚的事,喊我聲爺爺,我心情好還能給你留個全屍。”

他在故意激怒對方,隻要江顧動手,他便有可乘之機,但令人惱火的是對方十分沉得住氣,似乎並不介意在這血海中同他耗時間。

江顧盯著他緩

聲道:“這菩提果能讓你在外面活動多長時間?六個時辰?還是十二個時辰?楚觀山給了你幾顆?”

衛風心底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廢什麼話,要殺便殺!?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隻要他動手,自己就有機會。

“我不殺你。”江顧催動靈力,被扔到一旁的金靈鐧緩緩漂浮而起,上面的菩提樹根爭先恐後地朝著衛風湧來,想與他心口的菩提果連接,江顧眼底閃過幾分厭惡,靈力化作長劍將那些根係齊齊斬斷,他垂眸看向衛風,“你師父是楚觀山還是江顧?”

衛風臉色一變,面目瞬間猙獰,“你到底是什麼人?!”

江顧壓製得他不能動彈,神色平靜道:“你既拜楚觀山為師,也給他敬茶磕頭了?”

衛風登時不管他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和心口那顆菩提果,憤恨地掙紮起來,神色恐怖猙獰嘶吼出聲:“你!找!死!”

江顧有一瞬險些沒壓住他,拚著那捏起來的元神碎散也強行聚集起靈力和凝神陣,再次將他壓回了血海中,猩紅的血水四濺,衛風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牙根都咬出血來,幾欲目眥儘裂。

但一股極其細微清淡的靈力沾染上了他的鬼紋,徑直躥入了他鼻腔裡,衛風臉色倏然一變。

是江顧的味道。

滔天的憤怒陡然化作了驚駭與恐懼,他看著壓在自己身上卻遲遲沒有下殺手的陌生男人,染血的嘴唇微微顫抖。

江顧眸光冷淡,“你隻說有,或是沒有。”

衛風急切地搖頭,奈何被他掐得死死的,隻能嘶啞出聲:“沒有!我都未曾同他有過拜師禮!更未磕過頭敬過茶!不過是他想用我的元神養他的本命法器,他教了我一些東西,才讓我喊他師父,我、我隻是為了活命,也為了能有片刻的自由,否則我什麼事情都辦不了……”

江顧冷笑道:“你急什麼?”

衛風何止是急,他簡直要急瘋了,他眼睛通紅死死盯著江顧,拚了命地想要證明自己,“我隻有一個師父,我絕對不會背叛他,我、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才會認楚觀山當師父,不然我就會被變成器靈,你相信我!我對天道發誓!”

“……”江顧微微蹙眉。

被認出來了。

他心下煩躁,膝蓋用力便要抵碎衛風心口的菩提果,誰知衛風動作被他還要快,竟直接扯爛了被彎刀釘入血海的手掌,也不管周圍全是殺陣,不要命地伸手抱住了他。

破破爛爛的元神死死抱住他不肯撒手,聲音顫抖,“師父,你相信我。”

江顧解了周圍的陣法,將人推開起身,“陸離雨和洛小園我還有用,你回去想辦法同楚觀山複命。”

但衛風卻沒有離開,他噗通一聲跪在了江顧面前,全然沒了之前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樣,他仰著頭,紅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江顧,“師父,我錯了,你彆生氣。”

兩隻染血的手掌死死抓著江顧的手,連帶那破破爛爛快要被鬼紋吸食乾淨的元神,衛風一點一點將那破損的元神都凝聚了回來,乖

乖地放回到江顧身上,那鬼紋還小心翼翼地捏了捏鬆散的地方,討好地纏住江顧的腳腕,生怕人真的走了。

江顧的目光落在他心口的菩提果上。

衛風抬手抱住他的腰,將那顆果子擋住,可憐巴巴地仰頭望著他,“師父,沒了這果子我就出不了血海,你彆捏爛它,我有三枚果子就能在外面待三天,三天一到我就走,求你了師父。”

江顧抬手,用指腹抹掉他眼角的淚,順勢托起了他的下巴,衛風不受控製地咽了咽唾沫,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掌心。

“你想乾什麼我不管。?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江顧垂眸看著他,聲音冷淡道:“但你隻能是我的徒弟,明白嗎?”

衛風使勁點頭。

“起來吧。”江顧鬆開手,“你現在裝可憐已經裝不像了。”

衛風渾身一僵,起身走到了他身邊,但還不等碰到江顧的袖子,江顧就已經踏入了傳送法陣,衛風目光陰沉地盯著他的背影,驟然化作霧氣追了上去,將人裹得嚴嚴實實。

“滾。”江顧冷聲嗬斥。

衛風憤憤地化出人形,固執地抓住了他的手,咬牙道:“我沒有裝可憐,我就是很可憐,我被迫認楚觀山當師父又不是我的錯!”

江顧擰眉,轉頭看向他,猝不及防對上了張滿是眼淚的臉,但衛風臉上的表情甚是凶惡,甚至稱得上猙獰,尖銳的怒意和戾氣怎麼都壓不住,他眼睛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我又不想!”

江顧忽然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應該是在委屈。

他有什麼好——江顧還沒想完,手掌驟然一痛,衛風抓住他的手掌惡狠狠地咬了下去,尖銳的獠牙瞬間將手掌刺穿,他一邊哭一邊咬,好像要把江顧的骨頭咬穿。

江顧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直到他咬夠了鬆開嘴,才淡淡開口,“沒磕頭沒敬茶,不算拜師。”

衛風一怔,染血的唇動了動,啞聲道:“我知道。”

頓了頓,他又擰眉道:“我也沒將他當成過師父。”

“嗯。”江顧收回那隻被他咬得鮮血淋漓的手,卻又被他拽了回去。

然後就見衛風低下頭,湊上去小心翼翼地舔走了上面的血跡,隻在他手心留下了一片溫熱的濕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