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陰陽白骨(九)(1 / 1)

飛舟一刻不歇地在空中前行,江顧站在甲板上,看著下方熟悉的城池皺起了眉,“合灌城?”

“沒錯,我們中途又折返回來了。”蕭清焰從他身後走了過來,解釋道:“前幾日我們又遭遇了八閣叛徒,隻能迂回前行,而且我又收到消息,向雲他們在合灌城現身,這段時間你一直在房間修煉,我便沒有打擾告訴你。”

江顧點了點頭,“八閣叛徒很多?”

“五年前大叛亂,八閣叛逃出大半修士,活下來的不在少數。”大約是想和江顧拉近關係,又或者江顧的修為實在構不成什麼威脅,蕭清焰給他講得很詳細,“但成功叛逃的修士即便出了界鄉,也始終無法擺脫煙雨台的控製,所以他們又組建了焚台殿,想方設法地穿過界鄉再回八閣,此次因為點人的緣故,煙雨台發放了許多煙雨令,所以他們才會一直襲擊我們。”

蕭清焰話裡的信息太大,江顧沉思了片刻,便聽蕭清焰笑道:“你就沒什麼想問的嗎?我還以為你會很好奇。”

“到時候該知道的自然會知道。”江顧看著他,“你同我說這些,還是想讓我隨你回家?”

“多少有些吧。”蕭清焰攏著袖子衝他笑,眉眼間溫潤柔和,“雖然這樣可能非常唐突,但是曜琰,我真的不希望你有危險。”

他卷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同江顧側頸上一模一樣的猙獰疤痕,“這疤痕我生來便有,父親曾專門找人替我卜算過,得了個命定之人的卦象,我從小便知道世上會有這麼一個人,我也曾無數次想象過你是男是女,是何種脾性何種模樣,許多次試煉我快要撐不下來時,想的也是你,我一想到我們終有相見的那天,便無論如何都要活下來。”

風聲獵獵,他將手臂搭在護欄上,對江顧笑道:“你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以致於我上來便失態,做出了讓你覺得冒犯的事情,我該向你賠罪。”

他抬手便要行禮,江顧伸手去扶,然而有一隻手卻比他還要快,用力地攥住了蕭清焰的胳膊。

衛風一隻手攥住蕭清焰,另一隻手順勢攬住了江顧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蕭公子言重了,我家主人心胸寬廣,不會將這些小事放在心上。”

蕭清焰和江顧同時一愣,他們竟然都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

“主人,我受了傷,自己治不好。”衛風鬆開蕭清焰,可憐兮兮地望著江顧。

“這靈寵被我慣壞了,蕭公子見諒。”江顧略帶歉意地同蕭清焰頷首。

蕭清焰笑道:“無妨,此獸幾乎與人修無異,你將它養得很好。”

“告辭。”江顧見狀,隻能帶著衛風先行離開。

蕭清焰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低頭攥住了自己隱隱發疼的小臂,眯起了眼睛。

江顧這個靈寵竟然也能讓他的封印有反應,究竟是何來曆……

——

房間內。

“傷了何處?”江顧並沒有聞見血腥味。

衛風沉默著了片刻,悶聲道

:“沒有受傷,騙你的。”

江顧道:“你以原貌出現在蕭清焰面前,但他並不認識你,楚觀山同蕭清焰關係如何?”

“並無太多交集。”衛風頓了頓,抬眼看向他,“你不問我為何騙你?”

江顧心知肚明,隻是他頭疼兩人現在彆扭的關係,不欲多談,“無事便繼續修煉吧。”

“有事,一想到你和蕭清焰單獨在一起,我便難受得想殺了他。”衛風直勾勾地盯著他,眼底的愛意絲毫不加掩飾,“而且我修煉時滿腦子都是你。”

他這話說得再直白不過,江顧在聽他說殺蕭清焰時反應平平,但一聽衛風無法靜心修煉,神色便凝重了起來。

衛風神情隱忍又難過,克製地抓住了他的衣袖,“師父,你教教我,我現在應該怎麼做?”

普天之下,能將這種事情擺到明面上問自己師父的,恐怕也就這混賬東西一個了。

若是換做彆人,他大概會建議衛風將對方一劍殺了了事,但偏偏衛風喜歡的人是江顧自己,親自教徒弟怎麼收斂對自己的心思,這件事情不管是聽起來還是做起來都詭異至極。

修習無情道多年,江顧終於在情愛一事上碰到了曠世難題。

難得碰上江顧長久沉默,衛風眼巴巴地望著他,語氣低落道:“師父若因此嫌惡我也是理所應當,我會逼自己克服,少想師父一些,待在靈境好好修煉,隻是師父,你可否將靈境留在房中,讓我聽著你與那蕭清焰談笑,真是比殺了我都難受……”

滾燙的眼淚一顆一顆砸在了衣袖上。

說完,也不等江顧回答,他便鬆開了江顧的衣袖,失魂落魄地鑽進了靈境裡。

江顧從未想到養徒弟會這般麻煩。

讓徒弟養好傷吃飽喝足教導修煉還不夠,還要幫他想辦法解決感情上的事,最令人惱火的是對方起了心思的人是他自己。

有那麼一個瞬間,江顧動了殺心。

隻要殺了衛風,所有的難題都會迎刃而解,情劫也會有蕭清焰應對……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壓下。

他想讓衛風活著,不管最開始他抱著何種目的,傾注了心血養出來這麼一個稱心的小徒弟,無論如何都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潦草殺了。

肯定有解決的辦法——

“敵襲!!!”

江顧腳下的飛舟轟得一聲開始震動,他見狀一把將桌上的靈境拿起,單手起了隱匿陣,潮濕的白霧瞬間籠罩在了他身上,衛風的聲音貼著他的耳朵響起,“師父,是焚台殿的人。”

江顧現在修為低,並不能硬抗,果斷作出了決定,“我們先走。”

飛舟上有不少蕭清焰搜集到的平澤修士,乾坤樓的人並不算太多,江顧不指望他們關鍵時刻會救人,趁亂便化作流光出了飛舟。

幾乎是他們離開的下一瞬間,整艘飛舟便化作了齏粉。

他們已經抵達了合灌城,然而城中早已變了模樣,到處都是穿著紫袍的高階修士,而這艘飛舟早已進入了

城中的大陣,江顧即便逃了出來還是身處陣中。

“我試試。”衛風化作霧氣想要突破那護城的大陣,結果徑直被反彈了回來。

江顧正準備再試,結果已經有紫袍修士禦劍而來,衛風見狀直接化出鬼紋將江顧籠罩在內,貼著大陣邊緣疾速離開。

那紫袍修飾鋪散開神識,皺起了眉,“奇怪,方才明明有個平澤修士。”

“所有平澤修士留活口!”一道渾厚的聲音空中響起,“乾坤樓修士,格殺勿論!”

廝殺聲幾乎彌漫了整個天空,而城內的普通散修大都躲進了房屋陣法之中,生怕自己會被波及到,畢竟不管是十樓還是焚台殿,都是他們惹不起的存在。

江顧和衛風落在了處偏僻的巷子裡,江顧給兩人都扣上了隱匿氣息的法寶,低聲道:“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衛風點了點頭,江顧習慣性地去抓住了他的手,卻被不著痕跡地躲開。

江顧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容拒絕衝他伸手,冷聲道:“手。”

衛風沉默了一瞬,將手遞給了他,然後就被緊緊握住。

江顧帶著他開始尋找可以設置法陣的庇護之地。

街道上的紫袍修士神識無處不在,好幾次兩人都險些被發現,就在江顧準備先將衛風塞回靈境時,他們身旁的窗戶忽然被人打開了一條縫。

“顧大哥,快進來。”一道熟悉的女聲從屋內響起。

江顧和衛風對視一眼,化作流光悄無聲息地進入了房間的陣法內,而紫袍修士的神識剛好擦著他們堪堪掠過。

白骨闕大堂中滿滿當當,擠了不少人,大多都是突然被困在城中的散修。

“顧大哥,你們沒事吧?”白羿在櫃台後關切地詢問江顧。

“無事,多謝白道友。”江顧道。

白羿笑了笑,“顧大哥不用客氣。”

“白掌櫃最是心善,這半天不到已經救了許多無處躲藏的修士。”旁邊一個修士見狀開口道:“焚台殿那群人就是些瘋子,他們可不管你是不是平澤修士還是乾坤樓的,隻要被他們抓住就會被扔進爐子裡煉丹,不知道這次又突然發什麼瘋。”

“就是,突然搞這麼大陣仗,突然將整個合灌城都用法陣封住了。”另一人抱怨道:“我還打算抓緊時間多下幾個秘境呢,這回全都泡湯了。”

“聽說是因為前段時間被點名來望月大陸的那群平澤修士。”有知情者低聲道:“那群平澤修士身上都有煙雨令,能進入界鄉,這在焚台殿那群叛徒眼裡可不就是香餑餑麼。”

“也是,進了界鄉修煉和在外面簡直天壤之彆。”有人道。

“不止呢,其實更重要的是元神——”那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元神怎麼了?”

可惜不管旁人再怎麼問,都問不出個究竟來。

江顧和衛風停留在櫃台側,白羿靠在櫃台後歎了口氣,就聽又有人道:“白掌櫃,你快用你那雙骨眼看看,咱們這裡邊沒有平澤來的修士吧?可彆讓他把咱們都給連累了。”

“對啊,萬一被那群紫袍找到,咱們這一大群人全都玩完。”眾人聞言紛紛附和起來。

衛風攥著江顧的手一緊,轉頭看向他。

江顧微不可察地衝他搖了搖頭,安撫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白羿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烏糟糟的一眾元神裡乾淨透亮的幾個元神格外顯眼,尤其是離她最近的江顧,元神純澈到幾乎沒有絲毫雜質,唯一的不足是因為和旁邊那個最臟的元神挨得太近,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一星半點。

她衝眾人柔和笑道:“放心吧諸位,這裡沒有平澤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