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多事,翌日清晨,江向雲便帶著他們離開了倒海城。
路自明沒能拍到想要的東西,一路上格外安靜,周聽然倒是拍到了,隻是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靈石,還同林飛白和江向雲借了許多,她年紀不算大,情緒都擺在了臉上。
“望月大陸真是……凶險萬分。”她攥緊了手中的小掛墜,“根本不把人當人看。”
林飛白無奈笑道:“其實平澤也好不到哪裡去。”
周聽然歎了口氣,“但隻是生死樓淘汰下來的廢品都賣這麼多錢,望月大陸得多有錢啊?”
“望月大陸的靈脈比平澤大陸不知多多少。”江向雲道:“無論是靈氣還是洞天福地都不是我們那裡能比的,自然財大氣粗,拍賣場擅長窺探人的內心,競價一起非讓你掏空身家不可,你們帶多少靈石進去他們是有數的。”
周聽然震驚,“竟然如此卑鄙!”
“下次不要再輕易上當了。”江向雲笑眯眯道:“除非真的非常想要,對吧七弟?”
江顧癱著張臉冷漠地同他擦肩而過。
江向雲閒得沒事就想逗他,伸出胳膊想勾他的肩膀,結果一陣冰冷刺骨的霧氣從江顧背後襲來,猛地震開了他胳膊。
江向雲沒有防備瞬間吃痛,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有些受傷道:“七弟你來真的啊?”
以往江顧隻是震開他,實則極有分寸,江向雲手賤的次數多了雙方也就當成了個消遣,但這次江顧卻像下了狠手,江向雲險些皮開肉綻。
江顧聞言疑惑地看向他。
江向雲瞬間明白過來,“你把這小畜生又弄回來,還能養熟麼?”
“不知道。”江顧敷衍地扔給了他顆丹藥,“小孩不懂事,見諒。”
江向雲酸溜溜道:“他還小?”
江顧敷衍完就不搭理了,江向雲轉頭對姚立道:“小舅舅,你給評評理。”
姚立抱著劍壓低了鬥笠,冷酷道:“我去幫公子殺了他。”
“哎——”江向雲一把拽住他,“你殺了他我十萬極品靈石就白花了!”
姚立默不作聲地抽出了被他拽著的手。
一行人趕路極快,連續進了十幾l個傳送陣之後幾l個人都需要調息,便選了座人跡罕至的深山歇腳。
幾l個人不過是搭夥前行,各自都有防備,歇息的地方分散在山中的各個角落,卻也能保證第一時間聯係上對方,江向雲誠邀江顧和自己一起,結果被江顧果斷拒絕。
靈境雖然比靈寵袋寬敞不知多少倍,但江顧還是打算將衛風放出來透透氣。
他事先開辟了個山洞,在周圍設置了重重法陣以免衛風亂跑,才把神鳶鮫從靈境裡拎了出來。
衛風還是那副渾身尖刺的模樣,他遊躥到山洞的角落裡,拖行出長長的血跡。
江顧沒去管他,而是拿出了許多丹藥和符紙,還有幾l株靈氣四溢的藥植,衛風一開始還呲牙跟他示威,但發現他不
搭理之後又有些煩躁,數不清的鬼紋從四面八方爬到他身後和頭頂的石壁上,躍躍欲試想打翻他手裡的東西。
“過來上藥。”江顧為了避免刺激到他,沒有再喊他的名字。
身後的鬼紋一下子躥回了衛風的體內,衛風那雙白瞳眨了兩下,皺起鼻子衝他露出了鋒利的獠牙,身後的鳶翅暴躁地甩動了兩下,讓山洞內塵土四起。
江顧皺眉,不耐煩道:“彆讓我說第二遍,滾過來。”
衛風撲打地更用力了,山壁上的碎石滾滾而落,鬼紋將那些丹藥和靈植趁江顧不備一股腦全都卷了進去,轉身便朝著山洞外面遊去。
卻被洞外的陣法擋了一下。
江顧在他衝出去之前拽住了離火繩,伸手想要扣住他的手腕,誰知在碰到他的一瞬,衛風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更加拚命地往外跑。
“衛臨明!”江顧厲聲一喝。
正拚命掙紮的怪物倏然一靜。
“認出來了就老實待著,想死我也可以成全你。”江顧手中的離火繩狠狠往後拽,迫使怪物仰起頭來,他神色陰沉地盯著衛風那張面目全非的臉,將繩子攥得更緊了些。
衛風整個怪物忽然就卸了力氣,臊眉耷眼地垂下了腦袋。
“滾回去。”江顧道。
衛風不甘心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就在江顧準備用繩子將他硬拖回去時,衛風才慢吞吞地甩著斷尾遊回了山洞的角落裡。
他大概有些鬱悶,將腦袋埋在石頭堆裡背對著江顧。
在最開始,衛風還是個少年的時候,鬨脾氣時便喜歡背過身去不理人,隻是被江顧收拾了幾l頓之後就改了這個臭毛病,如今倒又重拾惡習了。
隻是從前還勉強算可愛,但他現在身軀過於龐大,肩胛骨上和羊角上的鐵鏈叮當作響,這幅畫面便格外驚悚了。
江顧不指望他能將吞進去的丹藥再吐出來,耐著性子重新調配了藥,手中多了把匕首,“過來。”
衛風慢吞吞地轉過頭來,警惕地盯著他手中的刀,嘶啞出聲:“你……怎麼知道……我認出來?”
聽到他終於肯出聲,江顧懸著的心才終於落了地,既然還能質問他,那就說明心智還在,沒有真的變成個隻會殺戮的畜生。
“你若沒認出來,在籠子裡哭什麼?”江顧面無表情走近他,體內靈力運轉,防止這廝突然暴起,“而且你也嘗過我的血了。”
衛風不吭聲了,卻還是在他靠近時炸起了羽毛,弓起腰背作出了個隨時要攻擊的姿勢。
和江顧以為的相認後他哭著撲上來的場景截然不同,哪怕江顧已經做好了將這臟東西推開的準備,但衛風這幅警惕戒備的模樣還是讓他皺起了眉。
“你……不要我了。”衛風的喉嚨處有道陳舊的疤痕,像是曾經被什麼東西生生割斷又自行愈合,猙獰的血肉格格不入,聲音也變得粗糲嘶啞,他像是帶著怨氣又像是帶著委屈,“為什麼……還買我?”
江顧沉默了許久才冷淡開
口,“自然是有用處。”
衛風齜著牙惡狠狠地瞪他,“那你……為什麼……不早來?”
江顧面無表情地同他對視,他應該有無數種說辭來應付這隻小畜生,畢竟他腦子不好使一哄就好,甚至還能用些手段再讓他死心塌地,但卻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喉嚨裡,竟讓他回答不上來。
“你肯定……覺得找我……不劃算……所以就決定……不要我了。”衛風臉上凶相畢露,幾l乎要壓製不住自己的殺性。
可卻有一連串小夜明珠砸到了江顧的手背上。
明明夜明珠沒有溫度,但江顧還是被燙得蜷了一下手指。
見江顧默認,衛風怨氣更甚,他惡狠狠地咬牙質問:“鬆綏樓……你還推我……進碎片旋渦……為什麼……不抓住我?”
江顧的袖子被夜明珠砸得劈啪作響,掩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了兩下。
他神情冷淡地看著衛風,言簡意賅:“忘了。”
衛風被噎住,他憤怒地操控著鬼紋想要攻擊江顧,聲音嘶啞道:“是你不要我的……我也不要你這個師父了!”
江顧目光一頓,聲音冷淡道:“隨便。”
衛風的鬼紋張牙舞爪,但更像在虛張聲勢,江顧拿著離火繩一捆將人鎮在了法陣之中,衛風反應過來之後瞬間血紅了眼睛開始拚命掙紮,但他身上的傷太重,根本掙不開江顧的桎梏。
江顧將他翻了個面,眼也不眨地將匕首沒入了他的肩胛骨,但那鎖鏈年久日深纏進了經脈中,哪怕十多個止痛的法陣依舊無法抵消劇痛,衛風的手臂、翅膀和鮫尾都被法陣固定無法動彈,唯一能動的脖頸也被江顧用膝蓋死死抵住,他疼得額頭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卻沒有像之前一樣嘶吼出聲。
江顧下手穩準狠,卻又仔細地將那些鎖鏈從經脈裡抽離出來,因為年歲太長,江顧不得已用自己的幾l片元神護住衛風的經脈,這對修士而言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顯然在望月大陸沒人會為了隻畜生這樣做。
“疼就出聲。”江顧說。
衛風的手指深深刺入了石壁中洇出血來,像是跟他賭氣一般,硬是半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江顧猛地將那條已經長進骨肉裡的鎖鏈抽了出來,衛風痙攣似的顫抖了一下,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江顧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如法炮製,又將他另一邊肩胛骨裡的鎖鏈抽離,而做完這些,衛風已經疼得連顫抖的力氣都沒有了。
江顧往他肩胛骨上不要錢似的糊上了草藥和符紙,又加了數十個療傷的法陣,才起身走到了他面前,“張嘴。”
衛風緊咬著牙關瞪他。
江顧乾脆利落地卸了他的下巴,倒進去了幾l瓶丹藥,給他合上嘴時猝不及防被他咬住了手腕,刺痛感傳來,血瞬間洇滿了衛風的牙齒。
江顧甚至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手指在他的口腔中被溫熱的舌頭舔過纏繞,“……鬆嘴。”
衛風不僅不鬆,還故意用力,獠牙抵在江顧的腕側,蠢蠢欲動。
隻要他想,隨時都能咬斷江顧的手腕,哪怕現在隻是破了層皮。
江顧想抽他一頓,但瞥見他脖頸和肩膀上的傷和滿身的疤痕,隻能將這個想法暫時壓下,費了些功夫才迫使他張開嘴,冷著臉將他肩上還在流血的傷口用符止血,又用靈力療傷後才包紮住,等他抽出空來去處理他羊角上的鎖鏈時,又被衛風咬住了袖子。
他沒搭理,手上動作未停。
“我都快……忘了……”衛風咬著他的袖子耷拉著腦袋,悶聲道:“傷口能……包起來。”
江顧準備抽鎖鏈的手頓住。
夜深人靜,月朗風清,山間樹影幢幢,闊彆重逢的師徒一坐一站,中間隔著模糊的血肉和時間,寂然無聲。
黯淡滾燙的夜明珠不知何時落了江顧滿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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