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鬆綏幻境(七)(1 / 1)

衛風剛從泥坑裡爬出來,就對上了雙猩紅的眸子,陸離雨眯起眼睛,“江向雲?”

他說完就要上手摸,衛風瞬間炸毛,全身的鬼紋瘋長將尚且懵著的人給捶了幾丈遠,連滾帶爬地跑到了江顧身後,中氣十足道:“師父!他非禮我!”

江顧沉默了一瞬,“那就殺了他。”

衛風眼睛一亮,“好!”

江顧鮮少有這麼直接的命令,衛風一時有些興奮,變出原形就準備大開殺戒,卻忽然被人喊住。

“且慢!”江向雲從樹梢上飛身而下,薅住還在找人的陸離雨,用龍綃纏住了他的眼睛。

陸離雨好像瞬間能看清楚人了一樣,抱著胳膊盯著江向雲猛瞧,“江向雲,你還挺能藏。”

“臉盲就少出來晃悠。”江向雲白了他一眼,看向江顧,笑吟吟道:“七弟,現在鬆綏幻境大亂,諸多幻境要麼破碎要麼融合,除了中央這個幻境尚且安穩外其餘地方都在靈力暴動,倘若我們動手,恐怕此處也堅持不了多久,真要打起來怕是咱們都出不去,何必呢?”

因為方才衛風給陸離雨的那一下,他們頭頂上方閉合的旋渦又隱約出現裂隙。

江顧面無表情同他對上了目光,“衛風。”

那些猙獰的鬼紋堪堪停在了陸離雨眼前。

陸離雨撓了撓頭發,伸手就想抓面前的鬼紋,衛風趕忙收了回去,一臉吞了蒼蠅的表情,周身的鬼紋委屈地直往江顧袖子裡鑽,拚命地汲取著他身上的味道洗鼻子。

“……”江顧沒搭理他,“大公子可知道這是什麼幻境?”

“自然不知,我也是第一次進這鬆綏樓。”江向雲道:“不過我聽祖父說過,鬆綏樓中的幻境都可以重組融合,而且許多幻境都是生自進入之人的魔障與執念,方才所有的幻境仿佛被什麼東西影響碎裂了,隻有這個幻境尚且完好……如果我們想要出去,恐怕還要從此處入手。”

江向雲話裡話外都是想要合作,而江顧對鬆綏樓並不了解,好像除了答應也沒有其他選擇。

江顧順著他的話道:“那便依大公子所言。”

於是四個人便陰差陽錯暫時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

但這實在是個怪異的隊伍,江向雲身份尊貴難以捉摸,江顧冷清冷性獨來獨往,陸離雨是個臭名昭著為人不齒的魔修,外加上衛風這麼個非人非怪實力難測的小鬼,表面上看著兩兩一對涇渭分明,實則各自戒備誰都不信任誰。

一路上的氣氛詭異且沉悶。

不過這魔修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他看江向雲和江顧都不會搭理自己,便將魔爪朝向了衛風,“小道友,你怎麼會進這幻境裡來?”

“你又怎麼進來的?”衛風警惕地盯著他。

“不是我要進來的,我是被生生拽進來的!”陸離雨指著江向雲嚷嚷道:“就是他這個負心漢!非要跟我定什麼情契,他進到什麼法寶幻境裡都會將我拽上,我不來都不行!你給評評理,是不

是很過分?”

走在前面的江向雲額頭青筋直蹦,笑著望向江顧,“七弟,此人就是個瘋子,還望見諒。”

“無妨。”江顧冷淡頷首。

“我才不是瘋子!”陸離雨眼前蒙著條龍綃,倒是攏起了那頭亂糟糟的頭發,露出了小半張臉,倒也算是俊秀,隻是他身上的汙濁之氣太重,饒是衛風也忍不住想離他遠些。

衛風雖然元神漆黑混沌,但修煉一直是正統的人修道法,吸食的是天地靈氣,就算鬼紋吃了元神魂魄,也會在三個識海中自動濾清,而這些魔修則是專挑天地間的汙濁之氣,修習法門也多投機取巧不擇手段,向來為這些正統宗門所不齒。

衛風自然也不例外。

但陸離雨卻不以為意,衝他挑了挑下巴,“聽說你跟你師父得了神器?”

衛風瞬間面色一冷,陸離雨趕忙抬手擋在面前,“誒誒誒,我可沒打算搶啊,你們那些玩意兒我又用不上,我搶也是搶魔器。”

衛風這才收起了鬼紋,畢竟正處在好奇心旺盛的年紀,他雖然同世人一樣對魔修有成見,但在平澤大陸魔修比較少見,他忍不住問道:“魔器和神器哪個更厲害?”

“這難說,得分誰用。”陸離雨看起來很好說話,“我給你舉個例子,比如我跟你師父,我有個中階魔器,你師父有個天階神器,但我修為比你師父高出許多,他照樣打不過我。”

衛風皺眉,“我師父肯定能打過你。”

江顧都能挑真仙境,區區一個魔修根本不在話下。

陸離雨聳了聳肩膀,“也許吧,都說了我隻是舉個例子。”

衛風還想再開口,走在前面的江向雲和江顧忽然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連陸離雨也收了聲,下一瞬衛風胳膊上爭前恐後地冒出了雞皮疙瘩,頭皮發炸寒毛直豎。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周圍的環境已經從山林悄無聲息地變成了宅院,而看周圍的陳設,竟然同江家主宅一模一樣。

“我們……出來了?”衛風輕聲問。

“還是幻境。”陸離雨抬頭看向天空,那個旋渦的痕跡還在。

江顧和江向雲對視一眼,方才那陣恐怖的靈力過去,他們身上原本的私服全變成了江家弟子統一的服飾,而且並不是如今江家的樣式。

“是一萬年前江家的族服。”江顧低聲道。

江向雲有些詫異地看向他,“你怎麼知道?”

“江家藏書閣。”江顧淡淡看了他一眼。

“七弟果然博學多識。”江向雲耳朵一動,神色正經了起來,“宅子裡有人。”

“進去吧,想要破幻境總得知道要解決誰。”江顧率先走進了宅門。

——

鬆綏幻境外。

江篆看著廳堂中的宋屏和他身後的幾個弟子擠出了個笑,“宋長老怎麼有空撥冗來江家?好歹也送個帖子過來,也好有個準備。”

“我等前來叨擾江長老實在情非得已。”宋屏拍了拍手,他身

後的幾名弟子聯手實施法陣,法陣中出現了個消瘦昏迷的青年,正是靈龍宗首席弟子路真儀。

在陣法旁邊站著的路自明臉色蒼白,緊緊盯著呼吸微弱的兄長,袖中的拳頭握得死緊。

“宋長老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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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屏聲音發沉。

“這又與我江家何乾?”江篆蹙眉。

“那江顧用神器傷了真儀,自然能用神器救他。”宋屏冷聲道:“我們也不求你們讓真儀恢複如初,但起碼不要再讓江顧如此折辱人!”

江篆看著法陣中幾乎瘦成了副骨架的路真儀,斟酌開口:“宋長老,這其中定然有什麼誤會,江顧雖有神器,但修為平平,縱他有天大的本事,如何能隔空取人根骨?”

“有沒有你們江家清楚!”宋屏厲聲道:“那江顧不過區區四靈根,路真儀卻是天靈根,江顧生性狡詐不擇手段,偷換根骨也不無可能,當日在陽華宗是我們靈龍宗給你們江家面子,結果呢?你們就是這樣回報的?”

大廳中的眾多長老齊齊陷入了沉默。

但江殷重顯然沒有出面的打算,江篆沉吟片刻道:“此事究竟如何有待商榷,江顧如今在我江家後山試煉無法出入,宋長老稍安勿躁,待他出來定有分曉。”

他話說得軟又圓滑,宋屏也不好太過咄咄逼人,“那還請江長老抓緊時間,若是真儀死在江家,我看你們如何交代。”

江家弟子好聲好氣地引著人去了偏殿歇息。

江家十幾位長老齊聚大殿,他們各自身後還有數百面水鏡,裡面無一例外全都是江家的主管長老和各支各脈的分家主。

“諸位覺得靈龍宗這是何意?”江篆緩緩開口。

接話的是離他最近的名長老,“路真儀的事不過是個借口,家主讓出去的那三條靈脈靈龍宗吞了兩條還不滿足,實在得寸進尺。”

“江顧手裡的神器我們至今不知道是何用處,若真和鬆綏樓這般有用便也罷了,若是作用不大,為了他和靈龍宗結仇實在得不償失。”一個女長老道。

“倒也不能這樣說,江顧是被望月大陸那邊點了名的,我們現在保也得保,不保也得保,這種時候靈龍宗突然又提要求,定然是知道了些什麼。”

“靈龍宗未免也太不把我們江家放在眼裡裡,大長老,宋屏這是上門來羞辱,不如給他些顏色。”

“沒必要激化矛盾,望月那邊肯定有人盯著。”

“束手束腳,把江顧拎出來對峙清楚便是。”

“靈龍宗根本不是衝江顧,他們這是在挑釁整個江家。”

江篆敲了敲桌子,嘈雜的大殿霎時一靜。

他想著鬆綏樓幻境中出現的變故,又想著宋屏帶人來鬨,心中思緒流轉,沉聲道:“或許是望月大陸那邊生了什麼變故,才讓景蒼改變了主意。”

一道溫柔的聲音在大殿儘頭響起:“望月剛到的密令,半年內剿滅靈龍宗。”

眾人不約而同地朝著門口望去。

身姿窈窕的女子站在那裡,而她身後站著個眉眼溫潤如鬆似柏的少年,她笑吟吟地望著大殿眾人,不緊不慢地開口:

“在下曲豐羽,是望月乾樓新任特使,大長老,接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