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鬆綏幻境(五)(1 / 1)

而且因為江顧曾在衛風的元神上烙下烙印,手中的那隻小狗一動用靈力,他便感知到了衛風的元神。

而眼前這隻雜毛小狗死到臨頭,還歪著腦袋耷拉著耳朵在用力幫他療傷。

大約是因為回憶舊事喚起了他早就泯滅的良知,又或者真讓衛風魂飛魄散並不在他的計劃之內,江顧手掌一用力,乾脆利落地掐斷了衛風的脖子。

毛色駁雜的小狗瞬間軟了身體,然而毛發柔軟的觸感和身體的溫度仍在,江顧隨手將屍體扔到了地上,同那無數屍體混在了一起,掩在寬袖中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了幾下,神色晦暗不明。

伴隨著幻境碎裂的“哢嚓”聲響起,地上的屍體全都化作了點點亮光,消散在了江顧面前。

與此同時,幻境之外。

江篆看著水鏡之中一臉漠然的江顧,輕嗤一聲:“聽說他在江家分的山中養了一園子靈獸,在重煉道心的幻境中最在意的竟是條狗,還真像他父親,一樣的難成大事。”

江殷重的臉色卻有些凝重,他並沒有接江篆的話,而是看著江向雲水鏡中的那個乞丐模樣的人緩聲開口:“這個叫陸離雨的人是個魔修?”

幻境中的陸離雨穿了身破破爛爛的袍子,披散的頭發中辮了幾根小辮墜著骷髏,那糟亂的頭發遮住了他的臉,隻露出了猩紅的眼睛,他蹲在劍上笑得陰森怪異,江向雲的劍卻停在他的頸側遲遲落不下去。

即便他的身後已屍骨成堆。

“父親息怒,這個陸離雨的確是個魔修,但向雲對他絕無半分情意,而是幾年前不慎被這混賬種上了情契,無論如何都解不開,一旦殺了他向雲也會喪命。”江篆眼底閃過幾分狠色,拱手道:“此次父親出關,我正準備向您稟報此事,想請您出手,向雲的前途在望月大陸,是絕對不會跟這些不入流的魔修有牽扯的。”

江殷重看向了已經進入第一層幻境的江顧,沒再出聲。

江篆緩緩放下了手,看著水鏡中江顧,臉上閃過陰翳,“父親,就算江顧有本事能洗掉他那些雜靈根,但是單靈根與先天的天純靈根是雲泥之彆,如今他還能堪堪追上向雲,可一旦踏入真仙境,他也隻能止步於此了。”

江殷重哼笑了一聲:“我還用你教?”

“父親息怒。”江篆立馬要跪,卻被一道靈力輕飄飄地托了起來。

“向雲這孩子無論是天資還是心性,都是我心目中的江家繼承人,不然我也不會費儘心力將他送去望月。”江殷重道:“當年江淵我也不過是起了愛才之心隨口一說,事實證明他這一至也不堪大用,江顧這孩子能替向雲保駕護航也不算埋沒。”

當年江家內部比試,江殷重不過對奪魁的江淵說了句可堪大用,待他一閉關江淵這支便絕了人,江顧找回來時若不是江殷重恰巧出關,怕是也進不了江家大門。

不過這都是些往事,父子倆早已默契不提。

“兒子明白。”江篆看著拚死殺了那魔修的江向雲,“隻是

父親,不知道這第一重幻境是什麼?”

“帶著記憶重煉道心易,但失去記憶全靠本能戰勝心底的欲望卻難。”

江殷重望著水鏡中的兩個少年,“孩童至純,少年至性,第一重幻境他們要戰勝自己心底的欲望,有些或許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他頓了頓,看向江篆,“篆兒,你可知每次有多少人折在第一重?”

江篆搖頭。

“每次江家家主繼任,候選者百人,他們都是平澤大陸中的佼佼者,能順利活下來的不過五指之數。”江殷重道:“既生為人,最難克服的便是欲望。”

“向雲一心修煉,從未恣情縱意。”

江殷重搖頭,“飛升本身,就是最大的欲望。”

——

鬆綏秘境內。

江顧看著水鏡中少年模樣的自己,有些想不起來自己在做什麼。

“阿屍,在做什麼?你父親在喊你。”一道溫柔的女聲忽然從他身後響起。

江顧猛地轉頭,就看見了個清姿卓絕的女子,她穿著一襲月白衣裙,笑著站在門口,他下意識地張開了嘴:“……娘?”

顧清暉走到了他身後,替他束起發,親昵地捏了捏他的臉,“快去,不然你父親要罰你的。”

“好。”江顧點了點頭,抓起桌上的劍起身,禦劍飛向了高空。

冷風吹得他有些恍惚,他敏銳地察覺到有哪裡不對,卻在看到江淵的時候煙消雲散。

江淵是個容貌極俊美的男子,他同樣穿了身月白衣裳,負手站在林中,竹葉落在肩上,他隨手一拂,對江顧露出了個溫柔的笑,“阿屍。”

江顧的腳步不受控製地向前一步,卻又生生止住,本能地戒備握住了手中的劍。

江淵笑著抬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昨日小林子練功又偷懶,我罰他在那裡紮馬步呢,你要去陪他?”

江顧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少年模樣的江林正氣鼓鼓地在塊巨石前紮馬步,那雙細長的狐狸眼看見他倏然一亮,“江顧!你給我過來!”

一條雪白蓬鬆的尾巴從他身後的巨石前耷拉下來,優哉遊哉地晃蕩了幾下,江顧心中一動,抬眼便看見了體型龐大的赤雪,它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高傲又矜持地看了他一樣,搖了搖尾巴。

“他們仨天天黏在一起,分都分不開。”顧清暉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挽住了江淵的胳膊,衝回頭的江顧笑:“阿屍,快去找他們的。”

江顧往前走了兩步,倏然拔劍回身,劍光閃過,正對他笑著的顧清暉和江淵倏然瞪大了眼睛,身首慢慢分離,倒在了血泊裡。

“江顧你瘋了嗎!他們是你爹娘!”他身後的江林大叫著衝了過來。

江顧頭也未回,一劍捅穿了他的脖子。

鮮血濺到了雪白蓬鬆的毛上。

江顧垂眼,便看見了蹲在他腳邊的赤雪,它既不過分親近也不過分疏離,也沒有對他大開殺戒驚慌失措,更沒有追問他原因,似乎無條件地支持他一

切的決定。

江顧攥了一下劍柄,手指微動,似乎是想伸手摸摸它的耳朵,哪怕這些虛假的東西很危險,但他也好像隻是動了那麼分毫,下一瞬那隻漂亮又威風的靈獸也倒在了血泊中。

他還是沒想起來自己到底在乾什麼,但他潛意識裡便知道不會有人再喊自己阿屍,更知道自己沒有朋友,也永遠不會再有真心喜歡的靈寵。

比起眼前所見,江顧更相信自己。

果不其然,面前的屍體全都化作了流光,緊接著畫面一轉,周圍的環境化作了昏暗無光的破敗房間,稀疏的月光透過破敗的窗戶灑進來,他看見了衛風。

記憶依舊沒有回籠,他隻知道衛風應該是自己的徒弟,但是當對方俯身吻下來的時候,他忽然有些不確定了。

少年的唇隻差一點便能碰到他,卻停住了。

他那雙亮晶晶的眸子緊緊盯著江顧,似乎是在辨認,一條漆黑黏膩的鬼紋試探地碰了碰他的耳後,像是確認了什麼,激動得纏住了他的脖子,下一瞬,衛風便扣住他的後頸吻了上來。

江顧才發現自己不能動,這裡不是他的幻境,而是衛風的。

但隻要他拚儘全力,是肯定能有辦法脫身,江顧皺起了眉,卻被少年身上熟悉的氣息擾得心煩意亂,一時間準備殺招的手停頓了半息。

隻這半息,便叫幻境中的主人得了先手。

衛風吻得青澀又生疏,卻橫衝直撞帶著不管不顧的莽氣,他拚命地汲取著江顧胸腔中的空氣,身上的鬼紋蠕動著纏繞在江顧身上,他看似乖巧地摟著江顧的脖子,那些鬼紋卻放肆地把江顧身上的衣服扯得亂七八糟,歡夢香的味道充斥著整個狹窄的房間。

江顧手中靈力攢動,強行破開了身體堵塞的經脈,手中的靈力化作匕首,從衛風背後正中他心口,鮮紅滾燙的血澆到了江顧頸間,染紅了他半張臉,將他眼角展翅欲飛的朱雀神燙出了淺淡的金色。

衛風呼吸一窒。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但還是不受控製地抬起了手,冰涼的指腹按在了江顧眼角的朱雀神上,不輕不重地揉了一下。

他咧嘴衝江顧笑,撒嬌似的埋怨,“師父,都怪這幻境太厲害了……我都……分不清楚到底是你還是我自己的幻覺……都怪歡夢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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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顧染血的手微頓,耳邊的呼吸忽然一停,衛風了無生息地趴在了他身上,一隻手還緊緊攥著他沒有拿刀的那隻手。

江顧鬆開匕首,抱著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躺在在冰涼的月光裡,然後將手掌覆在了衛風的後頸上,抹掉了那幾條快要消散的鬼紋,聲音冷淡卻眉頭緊皺,“蠢貨。”

當然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