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將簡陋的房間映照得昏暗不明。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頸窩,比屋外的蟲鳴聲還要吵人,江顧睜開眼睛,緩緩皺起了眉,稍一偏頭,便看見了衛風半張側臉。
這混賬東西枕在他胳膊上睡得正熟,半張臉被擠壓得有些變形,眉宇間還帶著褪不去的害怕,濕漉漉的睫毛顯然是哭過,一隻手緊緊抓著他的前襟,整個人恨不得全都貼上來。
江顧下意識想用靈力將人扔開,結果發現周身靈力全無。
他臉色一寒,試圖用元神沉入識海,但絲毫沒有作用,識海中漆黑空蕩一片,他甚至連抬手都變得尤為艱難。
修為全無。
江顧閉了閉眼睛。
他生扛了宋屏一招,雖然取了巧勁,但神魂還是受到了重創,又不慎被烙上了元神印記,不得已剖了大塊元神和半截靈根脫身,能撿條命回來已經是天大的運氣,倒也不算意外。
淪落到如今的境地是他咎由自取。
江顧偏頭看了眼衛風,神色更寒了幾分,他極其厭惡被人擾亂心神,就算衛風是他的師承弟子——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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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風被他罵得懵了一瞬,連滾帶爬起身,驚喜道:“師父,你醒了?”
江顧轉頭掃視了眼周圍的環境,“這是何處?”
“這裡是清涼村,離陽華宗隻有六百裡,不過靈氣稀薄,罕有人至,我用周寧薑的天階法器篡改了他們的記憶……”衛風粗略地說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見他想起身便去扶,但江顧卻自己坐了起來,隻是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衛風看見血從他腹部和心口洇出來,想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卻被江顧一個冰冷的眼神製止在原地。
“師父?”衛風的手僵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他。
江顧抬手封住了自己的幾處經脈,聲音冷淡道:“還算聰明。”
江顧鮮少誇他,若換做以前衛風定要欣喜若狂,但現在卻半點都開心不起來,他對人的情緒極為敏感,就算現在關聯不到江顧的任何情緒,他也能感覺出江顧刻意的冷漠和疏遠。
“師父,我可以幫你療傷。”衛風放下手,習慣性地抓住了他袖子,放在以往江顧早就習以為常,現在卻毫不留情地抽了出來。
“不必。”江顧語氣冷硬。
衛風蜷起了手指,沉默了片刻,忽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強行將靈力渡了進去。
果然跟他猜測的一樣,江顧昏迷時的那些法陣是他事先設置好的,在江顧清醒時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大概自負如江顧,根本沒有設想過自己清醒時會靈力全失的情況。
“衛風。”江顧語氣發沉,警告地看向他,“不要——”
“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對吧?”衛風大著膽子打斷了他的話,靈力不要命似的往他丹田內
輸送,咬牙道:“可師父你現在靈力全無,要是不抓緊時間療傷,被那些人找到我們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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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顧扣住他的手腕一擰,衛風吃痛登時鬆了力道,輸送的靈力也被迫中斷。
他現在不是很想看見這混賬東西。
衛風直勾勾地盯著他,“你什麼意思?”
他語氣嗆人,江顧目光陰冷地看了他一眼,衛風頓時橫不起來,躲閃著移開了目光,咬牙切齒道:“我不走,你是我師父我就跟著你,你要想讓我走就直接殺了我。”
江顧神色不虞,“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不如直接殺了我!”衛風紅著眼睛瞪他,他滿腔憤怒,卻又委屈,對上江顧冷冰冰的眼神又本能地覺得畏懼,許多情緒摻雜在一起,讓他看起來有些色厲內荏。
又慫又橫。
江顧生生被他氣笑,“怎麼,覺得我現在殺不了你?”
就算他修為全無,也完全能要了衛風的命。
衛風沉默了下來,過了半晌才放軟了語氣,“對不起師父,我不該頂撞你,我……隻是太著急了。”
江顧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不用想著解開元神上的烙印,除非我死了。”
衛風渾身一僵,眼中閃過幾分驚懼。
隻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師父竟然就已經猜出他知道元神烙印的事情了。
江顧很滿意他的恐懼,抬手扣住了他的下巴,指腹深深陷進了他柔軟的臉頰中,神色冷淡道:“現在是你唯一能殺死我的機會,何不試一試?”
衛風雙頰酸痛,他的臉頰被法陣融了不止一次,雖然恢複得很快,但被碰到就是鑽心的疼,但他沒敢表現出來,隻疼紅了眼睛,倔強道:“我不。”
“為何?”江顧問。
“你是我師父。”衛風執拗地盯著他,“我殺誰都不會殺你。”
江顧輕嗤一聲,顯然不信。
衛風吸了吸鼻子,抬起胳膊就想摟他的腰,江顧神色一冷鬆開了手,“滾出去。”
衛風擦手狠狠擦了下眼睛,出去關上了門守在了窗戶外。江顧神色不明地盯著窗戶上衛風的影子,不自覺地摩挲了兩下指腹。
手感不對,似乎……更軟了些。
等他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手忽然就僵在了半空。
窗外的少年站得挺直,江顧知道他修為尚在,看透個凡間的窗戶不是難事,臉色變得愈發難看。
翌日清晨。
江顧修煉這麼多年,難得睡了一覺,醒來時便聽見了院子外嘈雜的聲音。
“顧大哥醒了嗎?”是個陌生的聲音,聽起來年紀不算大。
“醒了。”是衛風的聲音,“昨天晚上便醒了。”
“真是謝天謝地,對了,這是我娘熬得骨頭湯,專門讓我來送給顧大哥的,吃啥補啥。”金子抱著碗湯,見衛風不想要,以為是他過意不去,笑得一臉憨厚,“這還是之前顧大哥打到的野
豬,
你再客氣我娘回去會罵我的。”
衛風隻好接了過來。
房間內,
江顧正閉目養神,忽然察覺到了股陌生的氣息,猛地睜開了眼睛。
一隻胖嘟嘟的小手攥著朵黃色的野花想往他頭發裡插,江顧抬手擋開,就看見了個紮著朝天辮的小女孩,她看起來也就三四歲的模樣,長得並不好看,眼睛很小,鼻子也榻,臉上還糊著塊黑東西,見江顧睜眼開心地笑起來,“哥哥,好看,給你花。”
“銅錢兒!走啦!”金子在外面喊了一聲。
銅錢兒聽見哥哥在喊自己,將那朵小黃花放到了江顧的枕頭上,滑下床去跑出了門。
衛風看見小孩兒出來鬆了口氣,他方才接湯一不留神她就跑了進去,剛才大氣都沒敢喘,生怕江顧生氣一根指頭按死這小東西。
他推開門,就看見江顧把那朵花扔到了地上。
衛風彎腰撿了起來,找了個茶杯用靈力蓄了些水將花放了進去。
那盆骨頭湯飄著濃重的油花,刺鼻的腥味讓江顧皺起了眉。
“過會兒我給他們送回去。”衛風也覺得這味道刺鼻熏人,他雖然也貪吃,但吃得都是靈植靈獸做的食物,靈氣充裕味道清新,不會有這般葷腥的味道,而江顧則是連這些靈食都不碰,隻吸收天地靈氣,自然受不了這些凡人吃的東西。
江顧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的臉怎麼了?”
衛風放花的手一頓,強行穩住心神,半真半假道:“沒怎麼,就是之前想給你療傷,不甚被法陣傷到了。”
和江顧猜測的差不多,他睡了一覺心情還算不錯,心中也有了打算,“我們在此處幾天了?”
“九天。”衛風老老實實回答。
江顧道:“明日回陽華宗。”
“回陽華宗?”衛風嚇了一跳,“師父,我們從陽華宗逃出來,靈龍宗和周家的人肯定安排了人在陽華宗守著,我們手中還有林飛白,說不定還有林家的人也在,我們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江顧頓了頓,“我需要去衛暝州的紫府拿樣東西,如果可以,順便解開你身上的血契。”
衛風愣住,“師父你想要藏寶閣裡的法寶?”
雖然他這麼問,但總覺得江顧看不上那些眾人搶破了頭的寶貝。
“隻是看看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江顧面無表情道。
衛風冷不丁被噎了一下,乾巴巴地望著他,欲言又止半晌,端起桌上的骨頭湯悶頭出了門。
江顧看著關上的門眯起了眼睛。
從他醒來衛風便對他多了幾分戒備,許是因為那元神烙印的緣故,不過看清事實不管對他還是對衛風都好,他對此樂見其成。
總比不清不楚糾纏來得清醒。
江顧元神受損嚴重,最好的辦法便是深眠養神,沒等衛風回來,他便用法器布好了匿息陣,沉沉地睡了過去。
但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
先是側臉
和脖頸有些溫熱的癢意,而後唇間有些刺痛,緊接著呼吸變得有些艱難,胸腔中的空氣在飛快地消減,唇齒間變得含糊不清,他甚至聞到了股淡淡的歡夢香的味道,體內升起了股從未有過的燥熱。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房間內一片寂靜,沒有半個人影,約莫過了一刻鐘,衛風從外面推門進來,還抱著從村民家裡借來的斧子和錘頭,看見他有些詫異,“怎麼了師父?”
江顧神色冷凝打量了他一眼,“剛回來?”
“嗯,去跟金子他娘借了些工具,修一修房頂。”衛風神色自若地將斧子和錘頭放在了桌子上,彎腰從桌子底下拖出了個箱子,裡面是邊邊角角的木頭,捏著箱子邊緣的手指微微發抖,卻恰好被椅子腿擋住,他淡定道:“這些是劉老頭給的,師父,我都跟他學會修桌子了。”
“過來。”江顧沉聲道。
衛風咽了咽唾沫,唇齒間還殘留著屬於江顧的溫度,一滴冷汗順著他的下巴滴在了木頭上,他站起身來走到了江顧面前。
江顧抬手覆在了他的側臉和半邊後頸,鑽心剜骨般的疼痛瞬間席卷過全身,衛風卻面色如常,甚至還歪頭蹭了蹭了他的掌心,一臉無辜道:“怎麼了師父?”
江顧收回手,撤下掌心的法陣,冷著臉道:“不必做這些事情,去修煉。”
“哦。”衛風悶聲應下,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他的手掌,大概是看出他不想搭理自己,轉身出了門。
江顧垂下眼睛,否定了心中那個頗為荒誕的猜測,衛風這廝雖然向來沒什麼分寸,但那些親昵的舉動在江顧眼中和靈獸想要親近主人沒什麼區彆,這蠢貨說不定情竅都沒開,之前渡氣也隻是單純想要氣息,何況就他那點膽子,也不敢做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衛風對法陣沒有絲毫感覺,倘若真是他,方才定然痛不欲生早哭了出來。
但江顧眉頭卻皺得更深。
他元神受損竟嚴重,被壓製下去的歡夢香得以死灰複燃,竟生出了欲念。
簡直荒唐。
一牆之隔的屋外,衛風死死捂住了方才被江顧摸到的臉頰和脖頸,血水從指縫中溢了出來,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方才被法陣融爛的血肉,黏膩的糊成一灘爛泥,不過他並不在意,過不了幾個時辰,這些傷便會被鬼紋修複如初。
他小心地舔了舔溫熱的嘴唇,眼底閃過一絲興奮。
師父睡著和昏迷時嘴裡的味道……是不一樣的。
不過他都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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