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年少春衫(二十七)(1 / 1)

江林持扇的手微微顫抖,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少年,又被逼退數十步,手背因為過分用力爆出了青筋。

怎麼可能?他明明感知到衛風的修為隻有煉氣二層,這是煉氣二層的修為!?

旁邊的周修遠見狀果斷出手,長劍出鞘隻衝衛風後心而去,半途卻被一團猙獰的鬼紋將劍身絞得粉碎,不等他反應過來,一條鬼紋倏然襲入他眉心,眼看就要沒入,周修遠被人從後面猛地一扯,那鬼紋被道法陣阻隔在了他眼前。

“祖父?”周修遠心有餘悸地看了他一眼。

周懷明神色凝重,“退後!”

但已經來不及了。

烏泱泱的鬼紋盤旋纏繞在一起,徹底阻斷了他們的退路。

周寧薑看到那鬼紋面色一變,急急後退,然而那鬼紋的速度卻遠超過她,如同黑色的潮水貼著地面洶湧而過,將她的身影徹底卷入其中。

山峰兩側的數個黑影見狀終於按捺不住,徑直俯衝而下,令人眼花繚亂的千萬法陣鋪天蓋地落下,靈力猶如實質化作劍雨直衝江顧而來。

江顧絲毫沒有出劍的打算,在那些攻擊碰到他的衣角之前,便被忽然暴漲的鬼紋悉數卷入,黑色的霧氣順著靈力來源順藤摸瓜直接襲入那些人的丹田,不過幾l息便傳來了數聲慘叫。

衛風懸於半空,操控著鋪天蓋地的鬼紋,白瞳空洞地掃視著裡面的修士,那些修士要麼目光呆滯要麼面目猙獰嘶吼不斷,他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角,手中的鬼紋化作了一根粗長的黑針,伸手抓出了被鬼紋纏繞侵襲的江林,咧了咧嘴,猛地將那黑針抵在了江林的太陽穴上。

“你憑什麼能聞到他的味道?”衛風面無表情的盯著他,“你憑什麼跟他一起出生入死?”

江林的道心已然被那些詭異的黑紋侵襲,但他卻在笑,“當然是憑我們一同長大了,小畜生,你的下場隻會比我還要慘。”

他狹長的狐狸眼中閃過道精光,緊接著歡夢香的氣息撲面而來,衛風眼前的場景忽然一轉——

*

那是群穿著統一弟子服的少年人,月白的衣裳上繡著朱雀神的法相,在亭台水榭的曲折長廊中跑著鬨成一團。

衛風幾l乎一眼便找到了江顧。

他看上去和衛風差不多大,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冷淡地走在一旁,肩膀上卻趴著隻雪白的靈獸,遠遠看上去像條華貴的披肩。

“江七!”另一個少年笑著從後面撲上來,摟住他的脖子,將他肩膀上的赤雪擠了下去。

就在衛風以為那咋咋呼呼的人會被踹開時,少年江顧卻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抬手接住了掉下來的赤雪,單手抱進了懷裡。

縮小版的赤雪低頭舔了舔毛,在他懷中閉目養神。

“明日便要去牡赤山秘境了,你今晚就彆去練功閣了,那裡的幻境沒點意思。”少年江林戳了戳赤雪的尾巴,笑眯眯道:“陪我去吃烤雞。”

“不去。”江顧無情地拒絕了

他。

江林沒好氣地揉亂了赤雪打理得柔順整潔的白毛,氣呼呼地跑了。

江顧和懷裡的赤雪無聲地對視了幾l秒,抬起手慢條斯理地給它捋順。

衛風盯著江顧被江林勾亂的衣襟和他放在赤雪頭上的那隻手,臉色發黑。

緊接著畫面又一轉。

四處都是火焰和尖叫聲,還有靈獸的嘶吼聲,少年江顧背著個血肉模糊的人飛快地禦劍從他身側飛過,黑暗中衛風隻瞥見了他冷酷沾血的側臉。

衛風緊跟了上去。

體型龐大的赤雪用身體堵住了洞口,洞內燃著篝火,江顧和江林正在幫對方剔除骨頭上的箭刺,兩個少年身形尚且單薄,但已經初見後來成人的模樣。

一定是很痛的,那些衛風從未見過的黑色箭刺將江顧的皮肉劃開,刺穿進骨頭,他甚至能透過爛透的肉看見白骨上的裂紋,匕首尖將那黑刺從白骨中生生撬出來,少年江顧裸露著後背,額頭細細密密全是冷汗,因為疼痛他牙關緊咬,瘦削的下頜繃得死緊,側頸爆出了青筋,血水瞬間鎖骨淌到了腹肌,混著汗水洇入了小腹上鬆垮的布料。

他的師父在躍動的火光裡疼得唇色泛白,卻沒發出一丁點動靜,卻是衛風從未見過的鮮活模樣。

如今的江顧就算半邊身子爛透也能面不改色乾脆利落殺了敵人,強大冷漠到無堅不摧。

而不是傷痕累累靠在赤雪身上,和江林依偎著療傷。

當江林趴到他背上被背起來時,衛風再也無法忍受,周身的鬼紋瘋狂攢動,化作無數箭刺刺向了赤雪和江林。

自然是落了空。

他猛地清醒過來,手中抓著的江林已然換成了他的傀儡秦峙,而毛發火紅的狐狸已經逃之夭夭。

衛風登時怒火中燒,猛地甩出秦峙,一邊絞殺著鬼紋中的其他人一邊追殺江林。

在旁邊觀戰的江顧眯起了眼。1

衛風的攻擊節奏明顯被江林擾亂了,本來是壓倒性的優勢,現在卻亂了分寸——六欲道隻這一點也足夠致命,衛風太容易被情緒牽著走。

他禦劍飛身而上,攔住衛風一掌將人拍回了翻騰的黑霧中。

“江林交給我。”

“?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這罵人的語氣簡直和江顧一模一樣。

周懷明活了幾l百年,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猙獰的怪物,可惜他來不及細看便被徹底絞碎了元神,

神魂俱滅。

漫天黑霧緩緩褪去,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果斷挨個補刀,割頭掏丹一個不落,半點元神都沒有放過,而後他看了一眼再次被鬼紋喚回神智的秦峙,轉了轉眼珠子,變成少年模樣落在了他身邊。

秦峙面色慘白地退後了兩步。

那少年容貌清俊,不過十六七歲,臉頰上還帶著點沒褪去的嬰兒肥,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彎起來,笑嘻嘻地抬手擦掉了下巴被濺到的血,語氣中帶著幾l分天真和活潑的意味,“哎,你想不想報仇啊?”

見識過他變成怪物是何等可怖,秦峙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江林他不配讓我師父動手。”衛風笑容滿面,“我借你點鬼紋怎麼樣?”

與此同時,另一邊。

江林被逼退到了峭壁儘頭。

沒了靈氣的山川死氣沉沉,連風都帶著股肅殺冷寂,江林身後是吞噬元神的法陣,面前是九張符紙,他看著面前從容不迫的江顧,自嘲地笑了一聲:“沒想到我們還是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你投靠江向雲時便該料到。”江顧道。

“那我為什麼會投靠江向雲?還不是你逼我的!”江林臉上顯露出了狐相,卻又被他壓製了下去,“我為你儘心儘力十幾l年,結果你一直故意將我放在遠離主家的職位上,不管是資源還是人脈都遠遜於你,我真心將你當兄弟,你把我當什麼?”

江顧冷眼看著他。

“你這幅高高在上的樣子真惡心。”江林攥緊了拳頭,“我在你眼裡也隻是個畜生吧?和赤雪一樣,或許還不如赤雪,知道我為什麼找上周修遠嗎?我一開始是為了幫你複活赤雪!但凡你做的不這麼決絕,你和我還有赤雪,還能跟以前一樣!你為什麼就不能給我們一次機會?!”

“我不需要一隻死去的靈寵。”江顧手腕一翻,手中的赤雪劍顯現,“也不需要一個背叛自己的屬下。”

“那衛風呢?”江林聳起了肩膀,狐形初現,那是個準備攻擊的姿態,周圍歡夢香彌漫,他緊緊盯著江顧,聲音忽遠忽近,“他明明背叛了你,在陽華宗陷你於險境,結果你依舊將他帶在身邊——怎麼,你養靈寵上癮?赤雪那畜生死了,又養起神鳶鮫?”

“與你無關。”江顧緩步靠近,卻並不著急動手,江林是人族和狐妖混血,他的元丹被歡夢香浸潤,完整取出來可以做成天階幻境,他在衛風身上損折了七件天階法寶,總得添補上空缺。

他不想將人逼得元神自爆。

“師父!”衛風的聲音忽然由遠及近。

緊接著一道被鬼紋裹挾著的身影疾速衝向了江林,不顧一切地帶著他墜入了身後萬丈深淵,在江顧布下的準備煉法器的大陣中廝殺起來,不等江顧出手阻止,濃鬱的黑霧自他腳下升騰而起,幾l乎無孔不入滲入了他的衣袍。

他腰間一緊,木著臉低下頭,就看見了一雙修長白淨的手。

衛風從身後死死抱住他,“師父,你沒事吧?”

“鬆手。”江顧準備拿江林煉器的法陣已經被破壞,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冷著臉轉過了身。

衛風一臉驕傲地仰起下巴,“師父,我將姓周的那幾l個孫子全殺啦!”

江顧冷冷地看著他。

衛風見狀小心翼翼地覷了他一眼,餘光瞥見還活著的江林,心中的妒火幾l欲衝天,師父果然舍不得殺了這隻臭狐狸!

但面上卻乖巧無辜,“怎麼了師父?”

浸透在江顧衣衫中的黑霧肆無忌憚地掃過他的腰背,衛風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貪婪地汲取著江顧的體溫和他身上的氣息,師父的肩背比年少時寬了許多,腰間的肌肉也變得更好看,六塊腹肌形狀都很漂亮,那黑霧猶如實質順著腹肌的凹陷緩緩下滑——

嘭!

衛風還沒摸夠,就被一劍卷起了鬼紋,連人帶紋踹進了煉製法器的大陣中,將正在纏鬥的江林和秦峙生生撞開。

三人齊齊一懵。

江顧冷著臉將黏在衣服和皮膚上的黑霧鬼紋震開,一張黃色的符紙出現在了他額前,而後倏然化成了上萬張靈符,而後他雙手飛快結印修補法陣,不等衛風等人逃竄出來,靈氣罩倏然合攏。

衛風速度快,最先跑到了大陣邊緣,他離江顧最近,驚恐地拍打著靈氣罩,“師父!我還沒出來——”

煉江林和秦峙便罷了,怎麼看著架勢師父打算連他也一塊煉了!?

“師父!!!”衛風急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師父我不要被煉成法器——”

江顧冷笑一聲,數萬靈符唰唰落下,煉器大陣瞬間密不透風靈力洶湧。

冰層炸開的碎霧瞬間冥迷天日。

一個時辰後。

細小的鬼紋顫巍巍地從江顧腳腕上滑落了下來,而後升騰起一陣稀薄的霧氣,半晌後那團霧氣才艱難地凝聚成一團人形。

衛風渾身顫抖,咳得驚天動地,身上的血肉都被煉器大陣中的靈力融了許多,那煉器大陣著實恐怖,他幾l乎拚儘全力才用鬼紋的形態從裡面逃了出來,但凡再晚一刻,他整個人真就被煉成了法器。

他費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兩條胳膊都化成了骨架,他抬起那張血肉模糊的臉望向江顧,聲音沙啞道:“師……父……”

江顧居高臨下睨了他一眼,“好摸嗎?”

衛風被他周身的殺氣震得僵在了原地,目光卻忍不住滑到了江顧的腰腹間,大約是腦子被陣法融壞了,他乾巴巴地張了張嘴,“好、好摸。”

“……”江顧周身的氣壓瞬間凝成寒冰。

衛風咽了咽口水,抬起骨頭爪子小心翼翼抓住了江顧的手,眼神無辜又乖巧,“師父,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這些鬼紋有時候實在不受控製。”

才不是,鬼紋和黑霧都是他,憑什麼赤雪和江林能碰他就不能碰,他偏要摸!他下回摸個遍!

他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實在看不出什麼表情,江顧嫌棄地抽出手,“走吧。”

他轉身往前走去,後面卻遲遲沒有動靜,江顧剛準備放神識去看,一團血淋淋的東西便黏到了他手臂上,鮮血瞬間臟汙了他雪白的衣袖。

衛風的臉已經恢複如初,他虛弱地抱著江顧的胳膊,有氣無力道:“師父,我走不動了,你背我好不好?”

江顧瞥了一眼他身後紮入冰層的鬼紋,“我不介意真煉了你。”

衛風瞬間直起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氣道:“好像也沒那麼難受了。”

江顧召出飛劍,衛風緊隨他而上,自覺地鑽進了他懷裡,江顧額頭青筋直跳,“自己飛。”

“我的飛劍在陣裡融了。”衛風轉過頭來,馬尾末梢掃過了江顧的下巴,他眼眶泛紅,“師父,求求你了,我渾身都在疼,骨頭都快化了。”

他鐵了心非要和江顧共乘一劍,甚至用鬼紋纏住了江顧的腰,斬斷就冒出來更多。

江顧懶得再跟這滾刀肉糾纏,帶著人便化作了流光一路往北邊而去。

衛風雖然本體強悍,但江顧的煉器大陣也不是好對付的,融了他大半鬼紋和半隻羊角,他強撐了沒多久便站不住要往下栽,被江顧一伸胳膊撈了起來。

衛風熟練地摟住了他的脖子,將臉埋進了他頸窩裡。

暖烘烘的呼吸噴灑在皮膚上,江顧不耐煩地將撥開,衛風腦袋一耷拉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顯然已經睡著了,白嫩的臉頰被衣服擠得有些變形,透出了點淡淡的粉。

江顧眉峰壓低,垂眸盯著那點嬰兒肥的軟肉許久,又面無表情的移開了目光。

蠢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