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氣流都帶著股寒氣,鎮壓周懷明的鎖鏈另一端沒入地底,裂隙一直延伸到了江顧腳下,他卻紋絲不動。
蹲在他身邊的赤雪也沒有動,哪怕血跡從它爪子雪白的皮毛下滲透出來,它隻是低頭看了兩眼,繼而緊緊盯著周懷明的動作——那是一個隨時準備攻擊的姿態。
除了剛開始看見江顧它有些激動,蹭了他兩下之外,剩下的時間它都和江顧保持著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並不過分親近。
但那默契親昵的氛圍卻是衛風從未體會過的。
他一把薅住了身後氣勢洶洶快嫉妒到發狂的鬼紋,沉默地站到了江顧身後。
江顧抬手,元丹和根骨緩緩飄向了周懷明,卻在離他咫尺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
周懷明怨毒又警惕地看著他,殺意畢現,江顧不疾不徐道:“十年前我鎮壓你時你的修為隻有煉虛期,如今十年已過,若我是你,一定不會想著先報仇。”
“你有這麼好心?”周懷明冷笑,“隻怕我逃出去,處境定然比現在還要淒慘。”
“你可以選擇不要。”江顧抬手便要碾碎那元丹根骨。
“等等!”周懷明猛地掙了下鎖鏈,見他停下動作,陰沉沉道:“江顧,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江顧微微一笑,直接將元丹和根骨打入了他體內,周圍原本寧靜的海水霎時間波濤洶湧,海面狂風大作。
高空之上,林飛白和任伯等人自然感受到了這狂暴的氣息,不等他們下令探查,一道流光便從海面疾速衝出,朝著北方而去。
“是神器的氣息!”任伯掌心托出了個小巧精致的圓盤,上面的指針正正好好指向那流光逃竄的方向。
“追。”林飛白道。
隨著他一聲令下,數十道流光緊追而去。
船艙底部,曲豐羽在識海中看著元神歸位的江顧和衛風,“發生了什麼?那群人怎麼都追出去了?”
“放了個餌。”江顧言簡意賅。
曲豐羽轉頭看向衛風,衛風卻比之前要安靜許多,看上去在盯著江顧走神。
鄔和致問道:“江長老,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曲豐羽和江顧也一齊望向了江顧。
同行不過短短幾個時辰,他們儼然已經把江顧當成了主心骨,不過這也是必然的事情,在這種插翅難逃的境地下,他們這邊的主動權隻在江顧。
“林飛白對我們已經起了疑心,寧可錯殺不會放過。”江顧道:“我們必須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先下手。”
這種情況下自然是走為上計,但即便已經有十幾個大乘期的修士離開去追周懷明,船上剩下的包括林飛白在內的大乘期修士也有七八個,在這種情況下逃跑是件很講究天時地利的事情。
“先下手?”曲豐羽瞬間反應過來,“你想劫林飛白?”
鄔和致皺眉,他生性謹慎,不是非常讚同,“這也太冒險了。”
“有他在手裡,其他人就不
敢輕舉妄動,我們便能掙出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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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看著飛舟下的雲海,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林飛白便上前來同他搭話。
‘林飛白是林家這一輩最小的公子,受儘萬千寵愛,且資質過人生來聰慧,雖有防備之心,但並不多,主要依靠他身邊的那個任伯,他曾有一好友便是個鬼修,為救他魂飛魄散,死時也不過十六七歲,他感念至今……’
衛風想著江顧的話,裝作沒發現他。
“小友在看什麼?”林飛白站在了一個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
“雲。”衛風冷酷道。
林飛白失笑,“之前嚇到小道友實屬意外,我再給你賠個不是。”
“不用了,我也沒多害怕。”衛風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直勾勾地望向他,心中感受到了股令人壓抑的悲傷和淡淡的懷念。
“其實不必害怕,我們此行前來是為尋找神器,小友可知溪源秘境神器出世之事?”林飛白問。
“不知道。”衛風被江顧言傳身教,扯謊扯得無比淡定從容,“神器很厲害嗎?有我們荒墳塚的冥器厲害?”
這也是江顧告訴他的。
林飛白又笑了起來,“應該是厲害一些。”
“不,肯定是我爹的冥器厲害。”衛風篤定道。
林飛白被他逗笑,看他的眼神全然像在看一個對父母盲目自信的孩子,也許是衛風隻有築基期接近於無的修為,也許是因為衛風這單純稚氣的表現讓他想到了故友,他往衛風靠近了些。
“不過也可能你們更厲害。”衛風頓了頓,神情落寞道:“我們鬼修死了就徹底死了,不會再留存世間。”
他失落地望著飛舟下倏然而過的流雲,垂眼看見了手背上的青紫的傷痕,倒真有幾分觸景生情的意味在,“而且我‘爹’根本不喜歡我,都是我自作多情,也許哪天我死在他面前,他都無動於衷。”
林飛白見他難過不似作偽,安慰道:“放心吧,隻要你足夠強大,他肯定會在意你。”
“真的嗎?”衛風轉過頭來,眼神清澈神情真摯地望著他,下垂的眼尾泛著淡淡的緋色,像隻被人拋棄的幼犬,無端讓人心生憐愛。
林飛白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真的。”
他話音未落,不計其數的黑色鬼紋倏然間從衛風身上洶湧而出鑽入他的體內,更有極細的鬼紋自那雙清澈無辜的眼睛裡疾速而出纏住了他的脖頸,鬼面白目顯現,不過瞬息之間,林飛白的元神便被鎖龍鏈和鬼紋緊緊纏繞住。
“彆動。”衛
風扣住他的雙腕反剪到身後,長劍橫在了他的頸前,盯著周圍突然出現的六名大乘期修士,語氣陰冷道:“再動我就殺了他。”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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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基修為?”衛風歪了歪頭,咧嘴一笑,“師父,他們說我們加起來隻有築基。”
那陰森的白瞳有一半瞬間顯露出黑瞳,衛風開口,卻是江顧冷淡的語氣,“那便讓他們試試。”
“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林飛白生平第一次體會到元神被縛是什麼滋味,更痛恨這鬼修的狡詐和自己的大意,“膽敢在我林家的地盤上撒野!”
衛風毫不留情地將鎖龍鏈和鬼紋收緊,而江顧的元神在他體內供他驅使,鬼面白瞳的威力加上江顧那遠超正常水準的煉虛期修為,讓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強大的力量。
而江顧那巋然不動的無情道道心,竟讓他感到窺見了一絲天機。
“我是什麼東西不重要。”衛風反手握劍抵在了他的側頸,目光沉冷,“讓你的手下滾,不然今日你們都要葬身海底。”
那幾名大乘期的修士猶豫著往後退去。
林飛白腦子卻轉得極快,他怒喝道“不要上他的當!他若真有這麼大本事,何必挾持我!”
“林公子果然聰明。”衛風手中的劍猛地一揮,磅礴浩然的劍氣橫貫而出,千百丈之外的雲海轟然而動爆炸翻騰,整艘飛舟更是直接化作了齏粉,那幾名大乘期修士仿佛被真仙境的威壓狠狠壓製得喘不過氣來,瞬間變了臉色。
連林飛白都有片刻的怔愣。
“林公子,你不妨賭一把。”衛風風輕雲淡道:“看我能不能說到做到。”
林飛白的神色變得極為難看,過了半晌才咬牙道:“都退下!”
那六名大乘期修士對視一眼,各自禦劍化作了流光四散而開。
極遠處,正在法陣中支撐幻象的曲豐羽跟鄔和致猛地鬆了口氣,而近處,衛風也早已冷汗津津,他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江顧如此強悍的元神,筋肉骨骼已有斷裂之勢,卻還是強撐著沒有露出任何端倪,讓江顧借用自己的身體,布陣封住了林飛白的丹田經脈。
“走。”江顧在他識海中低聲下令。
衛風一掌砍暈了失去修為的林飛白,將人扔進了靈寵袋,而後踩上了飛劍,直接衝入了海底。
在他入水後幾息,江顧從他體內撤出了自己的元神,衛風的身體也已經到達了極限,無法控製住自己的血脈,巨大的銀藍色魚尾和鳶翅顯化而出,白皙的皮膚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鬼紋,白瞳浸在海水中透出股妖冶的邪意,元神似散非散,周圍的海水被染紅了一片。
江顧回到自己的身體,而後用靈力裹住了他的元神,伸出胳膊將人接住。
衛風感受到了江顧熟悉的氣息,一張嘴便咕嚕吐出了兩個氣泡,他在水中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黑長的指甲扣住江顧的手腕。
他抬手指了指頭頂的海面。
江顧抬頭,竟然看到了雷劫之前的黑雲和閃電。
衛風使勁攥了一下江顧的手腕,而後堅定地將人推開,擺動鮫尾從江顧懷中遊了出去,不等江顧反應過來,整條鮫化作了道流光躥入了黑不見指的海底,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江顧懷中驟然一空,他望向衛風消失的方向,微微蹙眉。
這好像是衛風第一次將他推開。
而不是第一時間向他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