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年少春衫(八)(1 / 1)

直到拿著法寶回到房間,衛風都沒能緩過神來。

“這弓好威風!”來找人的玄之衍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長弓,拿起來掂了掂。

從他前襟裡冒出來了隻貓貓頭,衝著那長弓嗷嗚了一聲,伸出爪子想碰,卻被人捏住了爪子。

“烏拓彆鬨,這個不能吃。”玄之衍捏了捏它粉色的小爪墊,轉頭問衛風,“你又去藏寶閣了?”

“師父給的。”衛風看著那弓箭深深地歎了口氣。

玄之衍將弓箭放下,不解道:“這麼好的東西你得了來,有什麼好愁的?”

衛風斜斜倚在榻上支著腦袋,衝他懷裡的烏拓勾了勾手指,烏拓登時便將尾巴搖得飛快,從玄之衍懷裡一躍而起撲到了他身上。

“哎——”玄之衍隻抓到了一手毛,哭笑不得道:“你個小混蛋,枉我好吃好喝伺候你這麼久。”

“嗷嗚。”烏拓踩在衛風的肚子上轉過身朝他搖了搖尾巴,又迫不及待地轉回去,拿腦袋使勁蹭衛風的下巴,“嗷嗚嗚~”

“烏拓,回爹爹這裡!”玄之衍鍥而不舍的朝它拍手。

烏拓看看衛風,又看看玄之衍,糾結地在衛風肚子上踩來踩去。

衛風笑著揉了揉它的小腦袋,忽然間神色一滯。

雖然這靈獸是他在後山撿到的,取這個名字也隻是為了紀念死在朝龍秘境裡的另一個烏拓,但每次看見它也難免會想起周懷明。

養在身邊的靈寵說殺便殺,周懷明如此心狠手辣不念舊情,師父……真的會是這樣的人麼?

衛風打心底裡不願意相信。

師父說得沒有錯,周懷明對他做的那些事情死不足惜,他不該有半分猶豫,但是那日雷劫師父元神上的墨玉鐲他看得清清楚楚,師父身上那股暗香和血的味道也都同‘周懷明’一模一樣……

可師父又和周懷明半分都不像,師父對他疼愛有加,半點傷都不舍得讓他受,可周懷明對他從來不會手下留情,他受的那些最嚴重的傷全都來自周懷明,師父更不可能對他說出讓他做續弦當爐鼎這種近乎調戲的話——

衛風忍不住想江顧說這話的情形,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這簡直是荒唐!

再說江顧連道侶都沒有,那‘周懷明’說的續弦肯定都是些胡扯的謊話!

“師父肯定沒有道侶。”他咬牙切齒道。

在他手底下乖巧趴著的烏拓被揉得炸毛,嗷嗚了一聲連滾帶爬撲到了玄之衍懷裡。

玄之衍心痛地看著它被揉亂的貓毛,溫柔地給它捋順,痛斥衛風,“你瞎嘀咕什麼呢,毛都快被你揉禿了!”

衛風生無可戀的躺在榻上朝他擺了擺手。

玄之衍抱著烏拓道:“什麼意思?你真把烏拓給我了?我這回可是真心實意想給你送回來的,是你自己不要的啊。”

衛風翻了個身趴在了榻上,衝他指了指門口。

玄之衍會意,頓時

眉開眼笑,喜滋滋地抱著烏拓離開。

衛風伸手抱住了自己負荷過重的腦袋。

他滿腦子都是師父,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彆的事情了,而且萬一師父……就是周懷明,依著他那個惡劣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容許烏拓在他身邊的。

肯定手起刀落,烏拓就腦袋分家。

在朝龍秘境衛風留下的心理陰影太大,周懷明那個死——如果他不是師父,肯定就是個活脫脫的變態!

如果他是師父……

衛風眼皮控製不住地發沉,意識逐漸陷入了黑暗。

與此同時。

江顧正在研究斷開那兩片元神之間的聯係。

他試著解開這步驟繁瑣的詛咒,很顯然,以衛風這廝目前的修為根本做不到下咒——他那點核桃大的腦子估計都不知道咒術是什麼——江顧冷眼看著衛風那片小元神委屈地縮成球往自己手上蹭,毫不留情地將它彈走。

但小東西又鍥而不舍地靠了上來。

江顧往這兩片元神中注入的靈力和各種符術太多,它們好像生出了些許低微的意識,屬於他的那片元神安安靜靜待在原地瘋狂汲取靈力,衛風這片小元神一刻都不停歇想往他身上湊,不小心吞了大塊靈力之後,努力給自己長出來了條小魚尾巴和一對小翅膀,晃晃悠悠地就抱住了他的手指。

江顧面無表情地捏了一下。

小元神便興奮地衝著他翻出了肚皮,魚尾巴卷住了他的小拇指。

江顧勾了勾嘴角,正準備再捏兩下,屬於他的那片元神倏然出現在衛風的那片元神背後,猛地一口將那團正在撒嬌的小元神吞了進去。

江顧:“……”

他捏住自己那片元神,木著臉道:“吐出來。”

那一小片元神被撐得打了個嗝,冷酷地搖了搖頭,又幻化出了隻小手指了指他的丹田,示意他自己想回歸原身。

江顧嘖了一聲,對著它使勁捏了一下,一小團鳥魚形狀的元神便被吐了出來,連滾帶爬地往前遊,最後乾脆變回了片片,一下貼到了江顧的手腕上,哆嗦得江顧的袖子都在抖。

到嘴的鴨子飛了,江顧自己那片元神生氣地踹了他的手一下。

“……”江顧抽了抽嘴角。

大該是因為有一瞬間的交融,兩片元神之間的黑氣和紅血絲陡然濃鬱起來,江顧隱約摸到了其中關竅,果斷掐訣念咒,那兩小片元神中間忽然出現了個黑色的旋渦,將它們全都吸附了進去,江顧抬手一擋,誰知整個元神猝不及防全都被卷了進去。

*

再睜眼,江顧看見了片熟悉的湖泊。

是朝龍秘境中的鮫人灣。

可那片鮫人灣早就被他挖進了紫府煉成了秘境,這絕非現實中的情景,而遠處模糊不清的山林也印證了他的猜測。

他試著運轉了一下靈力,修為還在。

江顧便瞬間放下心來。

平靜的湖面冒出了一串泡泡,緊接著就浮上來了條

少年鮫人,他頂著頭濕漉漉的銀藍色長發,光裸著上身撐在了岸邊,那雙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周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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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必定一雪前恥!”衛風興奮地擺動著自己碩大的銀藍色鮫尾,使勁拍打了一下水面,濺了江顧滿身的湖水,而後發出陣囂張的笑聲。

“……你在乾什麼?”江顧被他蠢得不忍直視。

“報仇!”衛風猛地從水中躍出撲了上來。

江顧正欲躲開,誰知一道濃鬱的黑氣陡然將他纏繞住,他全身像是忽然被控製動彈不得,緊接著就被鮫人重重地撲在了地上。

然而卻沒有感覺到疼痛。

碩大的鮫尾墊在了他身下,衛風像蛇類一樣將尾巴纏在他身上,一隻手也墊在了他腦後,直勾勾地盯著他,疑惑出聲:“師父?”

濕滑黏膩的鱗片讓江顧皺起了眉,“起來。”

“不起。”衛風湊上了仔細聞了聞他的脖子,又伸出了細長的舌頭舔了舔他的下巴,歪著腦袋眨了一下眼睛,“你是師父,也是周懷明。”

江顧試圖調動體內的靈力,然而靈力運轉十分正常,也可以攻擊,偏偏對衛風沒有絲毫效果。

他眯起了眼睛,看向衛風,“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我的夢啊。”衛風一臉純良的望著他,尾巴卻不老實地在他腿上亂蹭,“師父,我有點難受。”

江顧垂眸思索,方才他正在研究那兩片元神,卻被那黑氣形成的旋渦吸進了衛風的夢境?

“師父,我尾巴癢。”衛風用臉頰蹭了蹭他的下巴,撒嬌一樣舔了舔,“師父,你幫我撓一撓。”

“……”江顧覺得他有病。

但是他的手卻不受控製一般,覆在了衛風濕滑柔軟的鱗片上,那黏膩冰涼的觸感頓時讓他皺起了眉。

在他碰到鱗片的一刹那,纏在他身上的衛風忽然劇烈地哆嗦了一下,清俊的臉瞬間爆紅,磕巴道:“師、師父,你彆……彆這樣摸。”

江顧額頭青筋直跳,他很想一腳將人踹開,甚至罵他兩句,但他卻仿佛被人控製了一般,手掌以一個詭異的力道,不輕不重地從衛風的腰摸到了尾鰭,鼻腔間全都是魚腥味。

江顧清晰地感受到了來自衛風的渴望和情動,陌生的愉悅讓他倍感詫異,濃鬱的黑氣纏繞住他的眼睛,模糊了他的意識,似乎想勾著他一同墜入情|欲的深淵。

衛風不知道什麼時候摟住了他的脖子,有些黏膩的悶哼出聲,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了頸間,緊接著便傳來了柔軟濕潤的觸感。

他生疏又笨拙地吻著江顧的鎖骨和脖頸,一路流連到了他的下巴,而後大著膽子,手指按在了江顧的嘴唇上。

“師父……”他聲音帶著乾熱的燥意,夾著情|動時的甜膩,或許還有欺師滅祖帶來的悖德般的興奮和刺激,以及心底掩藏著的不願承認的怨懟和不甘。

江顧是他的。

師父

也是他的。

如果周懷明是師父,那周懷明也應該是他的。

這隻是個夢,他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恐怖的威壓忽然鋪天蓋地席卷而下,緊接著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尾鰭,猛地將他摔進了湖水裡。

噗通!

冰冷地水滴濺到了江顧臉上,他臉色黑沉的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腕。

鮫鱗四散,臂斷肢殘,漫天冰錐從天而降釘入了五臟六腑,殷紅的血在清澈見底的湖水一圈圈地蕩漾而開。

濕漉漉的銀藍色長發從白皙修長的指間溢出,江顧拎著衛風那顆孤零零還在滴血的腦袋放到了眼前,俊美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恐怖的微笑,“小雜種,你平日裡就做這種夢,嗯?”

*

“啊啊啊啊啊啊——”衛風被嚇得慘叫出聲,瞬間從夢境中清醒了過來。

兩道人影同時被他嚇得往後撤退了幾步。

江林不可置信地擰起了眉,“他竟然醒了,歡夢香怎麼可能失效?”

秦峙低頭看了一眼手中還沒來得及刺入衛風腦中的傀儡針,僵硬地搖了搖頭。

主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一個傀儡更不可能知道了。

衛風驚魂未定地看著他們,又轉頭看了看四周的環境,這荒郊野嶺顯然不是清平峰。

但他看著面前兩個大活人,竟生出一種奇異的安心。

沒有人能比夢裡的江顧更恐怖了!

“不管了,就差最後一步。”江林一甩扇子,狹長的狐狸眼露出了抹妖冶的紅光,“秦峙,下針入腦!”

“是。”秦峙朝著衛風走了過來。

三更半夜,荒郊野嶺,陰風陣陣。

“你們說這有沒有可能是夢中夢——”衛風呆愣地看著目露紅光有些眼熟的狐狸臉,又看了看舉止僵硬高舉長針的傀儡人,對著他們乾笑了兩聲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嚎著飆出了兩行淚,“啊啊啊啊救命啊師父!”

比起現實裡被長針紮進腦子,他寧願在夢裡被江顧大卸八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