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朝龍秘境(八) 死魚翻肚皮……(1 / 1)

衛風幾乎翻爛了儲物袋才找到合適的東西把背後那張定身符拽下來。

他還不太適應自己長出來的魚尾巴,趴在地上去捏耳朵上的通音符,“玄之衍!玄之衍你在嗎!?”

通音符另一邊傳來了陣嘈雜聲,緊接著玄之衍壓低的聲音就傳了過來,“祖宗!你回山了?”

“沒有,我進了朝龍秘境。”衛風從儲物袋裡掏出了把高階回血丹一股腦地塞進了嘴裡,高階丹藥在嘴裡瞬間化開,讓他重新有了力氣,“不過碰到了個變態,想拿我當爐鼎。”

“什麼!?”玄之衍震驚的聲音傳了過來,“他瘋了吧找你個小煉氣當爐鼎!”

衛風頓時不爽,“你什麼意思?”

“玄之衍,安靜!”有不滿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玄之衍頓時壓低了聲音,“先彆管這些了,你從他手底下逃出來了嗎?要不要我去救你?”

“不逃出來我怎麼跟你傳信。”衛風回頭看了一眼飄在身後的魚尾巴,摸了摸腰間的鱗片,結果把自己摸得差點炸開頭皮,他清了清嗓子道:“不過我這邊碰上了點小問題。”

“什麼問題?”玄之衍問。

“我下山之前,”衛風神色凝重道:“去藏寶閣拿了點東西。”

通音符上的紅光瞬間熄滅,玄之衍那邊沒了動靜,衛風挑了挑眉,片刻後紅光又重新亮了起來,玄之衍沉痛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拿了多少?”

“一點兒。”衛風撥弄著被裝得鼓鼓囊囊的儲物袋,挑了幾個看起來沒那麼貴的講,“幾根蜘蛛絲、一個小錘子——”

他晃了晃手裡金色的小鈴鐺,“還有鈴鐺什麼的。”

“那是九天輪轉絲、無極錘和萬古銷音鈴!”玄之衍崩潰道:“宗主的藏寶閣有層層陣法封印,你怎麼弄出來的!?”

“這還不簡單,等回去我教你。”衛風笑嘻嘻道:“我好像聽你師父講過這破鈴鐺連大乘期的修士都能困住,化神期的應該也不在話下,你幫我問問亓鳳元這鈴鐺怎麼用。”

“我問你大爺!”玄之衍快被氣哭了,“衛風,那些都是宗門裡壓箱底的寶貝,弄壞一星半點咱們都得死,再說你一個小煉氣就會知道口訣也用不起來啊!”

“不試試怎麼知道?”衛風翻來覆去地看手裡的鈴鐺,“看在那老變態救了我好幾次的份上,我勉強留他一命,好之衍,你就幫我問問吧。”

玄之衍默默熄滅了通音符,看著不遠處指揮弟子擺陣的亓鳳元默默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他真是造了八輩子的孽才攤上跟衛風這個畜生當朋友。

衛風還控製不好身體的平衡,保持著鮫尾在上腦袋在下的姿勢晃來晃去,費了點力氣才把自己塞進了面前的縫隙,從裡面咕嚕嚕冒出了一串細小的水泡。

——

烏泱泱的一眾鮫人怨念停留在了廣場高台之下。

高台上飄著一個異常高大的鮫人,那條亮銀色的鮫尾重重拍在了地上,而在他旁邊站著個清瘦的人族修士,細長的眼尾向下耷拉著,下三白眼自帶凶光,他的目光逡巡過台下的鮫人,生硬的扯了扯嘴角。

“雖然一些人族殘忍地殺害我們的同胞,但是人族中也有友善的修士。”那名亮銀色的鮫人拍著中年男子的肩膀笑道:“這位道友在路上救了我的妻子和我尚未出世的孩子,所以我準備舉全族之力好好地感謝他!”

高台下的鮫人們發出了麻木的歡呼聲,眼前的龍綃漂浮遊蕩,如同慘死的鬼魂不得安息。

江顧混在鮫人堆中仔細地感受著周圍的氣息,將目光鎖定在了斜前方的一名雄性鮫人身上,儘管對方的外在和鮫人怨念無異,但是那敷衍的動作實在讓人難以忽視。

猝不及防,兩人對上了目光,也瞬間認出了彼此。

周修遠給了他一個挑釁的眼神。

江顧視若無睹,繼續在鮫人群中搜尋,卻被周修遠鋪散開來的靈力乾擾。

“主人,周修遠的修為已經是化神後期,比你高出一個境界,我們要不要先暫避鋒芒?”烏拓傳音給江顧,聲音帶著些憂慮。

江顧沉聲道:“神鳶鮫鱗可以幫我洗掉一條靈根。”

烏拓愣住,半晌後才訥訥道:“那絕對不能拱手讓人。”

修真界的人族修士極為看重資質,除卻靈髓丹田識海等條件,最為重要的便是靈根,靈根純度越高,對天地間的靈氣感應便越深,就算不是天靈根這種舉世罕見的資質,像金木水火□□電風之類的單靈根修煉速度也堪稱恐怖。

各大宗門和家族中的佼佼者大多都是單靈根,或者少數勤奮刻苦的雙靈根,而一旦到了三靈根,修行指路幾乎就一眼望到了頭,平澤大陸活的修為最高的三靈根也不過是大乘期的修為,至於四靈根和五靈根之流,基本就與成仙路無緣了。

而現在的江顧……是金木火土的四靈根。

所以哪怕他悟性超絕,幾乎無時無刻不在修煉,如今也隻修煉到了化神中期,而和他同輩的江向雲離經叛道荒廢了二十餘年,因為是天靈根不過短短十年的功夫,便已經是大乘大圓滿的境界。

而江顧已經有兩年卡在了化神中期遲遲不得寸進,儘管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但是連烏拓都明白,若是不洗靈根,江顧可能這輩子就隻能停留在化神期了。

它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江顧要接這個燙手山芋般的任務了。

江顧將視線停留在了高台上站著的鮫人首領身上,對方那條亮銀色的魚尾看起來有些眼熟。

“……讓我們歡迎我的人族好友亓鳳元!”

江顧手中的靈力微滯,覺得這名字有點熟悉。

“那個什麼都不會的小子提起過這個名字。”烏拓道:“好像是陽華宗的一位長老。”

但十幾年前就是陽華宗牽頭帶人滅了鮫人灣。

江顧若有所思地看著高台上亓鳳元的虛影,神識下沉搜尋起了衛風的位置,片刻過後,他在距離高台不遠的礁石叢中找到了人。

透過神識看去,身量頗瘦的鮫人少年正腦袋朝下蜷縮在一處狹窄的縫隙中呼呼大睡,大概是不會用鮫人的腮呼吸,嘴巴張著露出了獠牙,咕嚕嚕地往外吐著泡泡。

“……”江顧嘴角微微抽搐。

說他蠢,他知道逃跑,甚至自己解開了江顧的定身符,說他聰明,跑也不會跑遠點,被怨念同化也不著急,逃命的路上還睡得著覺。

罷了,好歹知道找個縫隙藏起來。

江顧被那一連串的泡泡晃得眼疼,重新給他捏了個匿息的結界,以免在他下手之前就被人捷足先登給弄死了。

正在睡夢中的衛風絲毫沒有察覺。

原本同玄之衍通完信之後他是準備離開的,但是看到那條縫隙之後就鬼使神差地鑽了進去,丹田和經脈灼熱帶癢,尾巴和胳膊上的每一片鮫鱗都癢得要命,心臟忽然跳得極快,他一邊撓著胳膊和尾巴上的鱗片一邊大口大口的喘氣,最後還是暈了過去。

江顧對鮫人的習性並不熟悉,是以就算衛風現在的姿勢像極了死魚翻肚皮也沒覺得哪裡不對。

這離譜的姿勢放在衛風身上出奇地合理。

他現在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條鮫人首領身上。

“……不過還有幾位人類朋友混在我們中間,不如大家將他們找出來一同款待!”鮫人首領臉上的龍綃驟然滑落,露出了那雙灰白色的眼瞳,他喉嚨中發出了尖銳的嘶鳴,原本安靜不動的鮫人們忽然齊齊轉過頭盯住了江顧和周修遠。

江顧和周修遠幾乎同時暴起衝向了高台上唯一還活著的鮫人。

那鮫人嘶鳴聲更高了幾分,一名紅發鮫人轟然墜地,擋在了他面前。

“帶領族人殺了他們!”黑發鮫人並不戀戰,語調急促道:“我感受到他的氣息了!”

說完灰白色的魚尾拍起了巨大的水浪,白色泡沫閃過,鮫人轉瞬便消失在了原地。

“看來我們這是被請君入甕了。”周修遠看向江顧,“江七,看在我們曾是同窗的份上,這個紅頭發的就留給你了!”

話音未落,風刃擦著江顧的咽喉在水中劃過,江顧抓下眼前的龍綃,絲滑輕薄的緞帶陡然變長纏住了周修遠的腳腕將人拽了回來,冷笑道:“我還是比較喜歡同你並肩作戰。”

紅發鮫人黑長的指甲衝著周修遠的腦袋就刺了過來,江顧手下並未留情,兩人一鮫纏鬥在一處,數不清的鮫人怨念紛紛撲了上來,將高台包裹得密不透風。

就算江顧和周修遠兩個化神期,這些怨念在湖底年歲已久,又吸食了不知多少生靈的怨氣,每一個單拎出來都有元嬰期的修為,兩個人應付得極為吃力。

“吼——”黑紅色的火焰從包圍圈中綻放開來,變大的烏拓撕咬住那紅發鮫人的魚尾,對江顧道:“主人,你快去追!”

“休想!”周修遠提劍就想去攔。

烏拓馬上鬆開了嘴裡的鮫尾,滾燙的火焰將周修遠攔在了面前,低伏下身子對著他發出了威脅的吼叫聲。

而受傷之後的紅發鮫人已經不受控製地發狂,開始無差彆攻擊所有人,包括一直留手的周修遠。

被絆住腳步的周修遠暗罵了一聲,凜冽的目光落在了烏拓身上,“我倒要看看你這小畜生能不能攔得住我!”

烏拓黑金色的毛發在水中飄蕩,利爪深深陷進了泥沙裡。

神鳶鮫鱗對主人至關重要,它就是拚上性命也絕不能讓周修遠追上。

“那你就儘管試試!”

急切悠遠的鮫人鳴聲響徹了湖底。

正在石屋附近搜尋材料的陽華宗弟子紛紛停下了動作,亓鳳元厲聲道:“屏息凝神屏蔽聽覺,繼續。”

“是!”眾弟子莫敢不從。

亓鳳元那雙灰白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玄之衍,“你方才問什麼?”

“弟子……弟子近日在溫習宗門法器的使用方法,有、有點記不清萬古銷音鈴的使用口訣了,還請師父解惑。”要不是在水裡,玄之衍的後背都要被冷汗淋透了。

“我講過萬古銷音鈴的口訣嗎?”亓鳳元意味不明地盯著他,直到玄之衍腿開始發軟他才出聲說了遍口訣,“這回可要記牢。”

玄之衍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稱是,耳朵後的通音符閃爍了一下紅光,他乾笑道:“師父,我習慣記在通音符裡。”

亓鳳元點了點頭,玄之衍忙不迭轉身想要離開,卻又被叫住,“之衍。”

“師父?”玄之衍訕訕地回頭。

“你這些師兄們金丹期修為結隊而行在秘境中尚且困難,你一個築基期的更不用說。”亓鳳元深深地望進他的眼睛裡,“倘若隻有煉氣修為,孤身一人曆練就是自找死路。”

他這話說得意有所指,玄之衍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師父……說得有道理。”

“真正的朋友並不是要無條件地幫他做任何事情,有時候好心反而會害了他。”亓鳳元那雙灰白色的眼睛閃過一片藍光,“之衍,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玄之衍恍惚地點了點頭。

亓鳳元抬手摸下了他耳後的傳音符,低聲道:“此事你便當全然不知。”

他抬手在傳音符上結下了個複雜的定位法陣,又重新給他戴到了耳朵上,“現在你可以去找衛風了。”

玄之衍恍恍惚惚地向前走了許久,直到脫離了隊伍才猛地清醒過來,但他的記憶僅僅停留在了亓鳳元告知他口訣的時候,心中隻剩了一個念頭——找到衛風,告訴他口訣。

他匆忙地向前走,並未注意到暗處緊隨而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