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34章 苦肉計(1 / 1)

打定主意後,思嘉便開始計劃怎樣趁著嬤嬤不注意摸進隔離室中。嬤嬤每天大多數時間都呆在隔離室中照顧三個病人,隻有送餐、取餐盤、取出待洗衣物這些時候會走出隔離室,嬤嬤隻負責貼身照顧病人,至於具體的清洗工作另有彆的患過傷寒的黑人去做,所以每次嬤嬤隻會離開很短的一段時間,便又回到隔離室了。思嘉想,這麼短的時間內,她未必會被傳染上,為了萬無一失,她可以進屋之後喝掉媽媽和妹妹們水杯中的水,如果她們剛好有吃剩的餐盤沒有收的話,就更好了,她把她們的飯吃下去的話,傷寒就一定跑不了了。

思嘉必須要保證自己的病足夠嚴重,這樣她才好以“臨死前想見你最後一面”的理由去找瑞德,也可以利用嚴重的病況得到更多的藥物,她知道媽媽一定會將藥物分給孩子們,如果藥物不夠多,那媽媽還是得不到有效的救治的。

可是,她又不想讓家裡人知道自己是主動染病的,家人一定會阻止她,那麼假使她第一次失敗了,這個方法就徹底沒法用了。她觀察到,有一個時間段,嬤嬤會離開屋子相對較久,那便是每天早上7點鐘左右,嬤嬤這個時間剛吃過早飯,要去上廁所的,而這個時間也是屋子裡最有可能有尚未收拾的餐盤的時間了。

思嘉來不及去考慮這個方法是否周全,她也顧不上想要怎樣和瑞德周旋,怎樣取得藥物後儘快回家,她等不及了,因為生命正從她母親的身體中一點點流逝。於是她在打定主意後的第二天一早,便趁著嬤嬤早上離開隔離室後,迅速竄到屋子裡了。

隔離室中窗戶已經被厚厚的窗簾封的死死的,一絲陽光都透不進來,因此整個屋子也顯得黑黢黢的,空氣沉悶又潮濕。愛蘭此時正躺在東邊的床上昏睡著,蘇愛倫和卡麗恩的床則並排靠牆被放置在了西邊,蘇愛倫是醒著的,正躺在床上,卡麗恩也正坐在床邊吃早飯,她們見到姐姐闖進了屋子,全部愣住了。

思嘉沒理會她們倆,而是直直奔到愛蘭的床邊,抄起床頭的半杯水就咕嘟咕嘟喝光了。

“啊!”卡麗恩發出了一聲短促的驚呼。

這半杯水喝完後,思嘉又忙奔到卡麗恩的床邊,她對著呆呆的妹妹們說,“安靜些,我給你們帶藥回來,彆跟彆人說。”

說罷,她又搶過卡麗恩吃了一半的飯,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

“啊!你不能吃啊!”卡麗恩雖然不清楚姐姐這是在乾什麼,她隻知道這樣做會讓思嘉染上病的,於是她用力扯著餐盤,不讓思嘉吃。

正在這時,嬤嬤竟然回到了屋子中!

“啊——”嬤嬤剛想大聲叫喊,後半句話卻沒發出來,因為思嘉一個健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嬤嬤,你不能把媽媽吵醒,她不可以知道這件事情!”思嘉小聲又堅定地對嬤嬤說道。

嬤嬤徹底被眼前的畫面嚇傻了,可是她也確實被思嘉的眼神鎮住了,沒有再大聲喊叫,她抖著雙手問,“思嘉小姐,你在做什麼?”

思嘉趁著嬤嬤慌張的時候,又吃了兩口飯,確保這事沒了回頭路之後才對嬤嬤說,“我有辦法弄來藥,我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媽媽病的越來越重,既然我知道哪裡有藥,我就必須要得到它們。”

嬤嬤這時才猛然反應過來,她一下子搶過卡麗恩的餐盤,“可是你這是又在做什麼呢?”

思嘉咽了口中的飯後簡單乾脆地講了自己的想法,“巴特勒先生那裡有藥,不光有藥,還有白面奶製品和酒精,但是如果隻是你們生病的話,我怕他不會願意幫我們。”

嬤嬤終於聽懂了思嘉這種極限一換一的作死計謀,她一下子就哭了出來,“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愛蘭小姐會心碎的!那位巴特勒先生既然願意救你,為什麼會不願意救你的家人呢?他如果不願意救你的家人,又怎麼會願意救你?你這個傻孩子,你要氣死我了呀!”

思嘉沒有做聲,她知道自己這計謀聽起來真的傻透了,也荒誕透了,可是她卻非常清楚的知道,這是最好的方法,她很確信瑞德不會放任她去死,但她的家人就真的不一定了,或許瑞德也願意救,但她不敢賭,機會隻有一次,她必須萬無一失。

嬤嬤從屋子中翻出家裡最後半瓶威士忌,求著思嘉喝下去,“小姐,你快喝下去呀,這個世界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呀,愛蘭小姐若是知道了會恨我一輩子的!”

嬤嬤沒有任何辦法能讓思嘉開口喝酒,她隻好求到家中的男主人傑拉爾德那裡,這思嘉倒是不擔心的,她知道她爸爸很多時候做事已經沒有主意了,這些年很多事都是聽她媽媽做主。

當傑拉爾德聽懂嬤嬤說的話後,臉上浮現出悲愴的神情,他喃喃說道,“老天,我是犯下了什麼罪過,你要這樣來懲罰我,我已經六十四歲了,已經是一把老骨頭了,老天你為什麼不帶走我呢?我的妻子才隻有三十五歲,我的女兒才十九啊,不,我不能這樣做,凱蒂,你快把酒喝下去吧,若是讓你媽媽知道了,她會終生恨我的。”

“爸爸”,思嘉蹲下身來仰視著傑拉爾德低垂的臉,“我們是愛爾蘭人,愛爾蘭人不怕傷寒病的,你想想,為什麼你沒有生病,而媽媽病的最重呢?傷寒在這世界上最先傷害的就是愛爾蘭人,所以現在愛爾蘭人也最不怕傷寒,我不會死的,我會帶著藥和食物回來,最終我們全家都會像以前一樣,開心健康地活下去。”

傑拉爾德不敢看女兒的臉,他閉上了眼睛,他知道按照女兒描述的那個方法遠不僅是賭上思嘉的生命而已,還有女兒的名聲和後半生的幸福,這幾乎就是要讓他把女兒拱手送給那位臭名昭著的巴特勒船長了,而對方卻未必願意要。

傑拉爾德捂住臉無助地老淚縱橫,“凱蒂,爸爸自小對你很好的,為什麼要讓爸爸去做這樣的抉擇呢?”

“爸爸,你不用做選擇的,我早已經選擇好了。”

是啊,全家早就知道,思嘉想要做什麼事情,是沒任何人能阻止的。

主動染病後的第一天,思嘉的身體沒有任何反應,到了第二天,傷寒依然沒有任何要來的跡象,這讓她開始擔憂自己之前是否真的染上了病,嬤嬤和爸爸每天對她的狀態提心吊膽,可是媽媽的情況又越來越不樂觀了,皮疹甚至已經爬到了她的臉上了,一直以來都有一種說法,當傷寒的皮疹爬到臉上時,這個人也就快活不長了。思嘉很害怕自己最終染不上病,也怕她就算染上了但媽媽沒能撐到她將藥帶回來,她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這副健康的身體。

到了第三天時,她的身體依然沒有反應,思嘉忍不住又闖進了隔離室,這次她不再有底氣去面對嬤嬤了,她隻能低著頭說,“嬤嬤,原諒我的任性吧”,然後再一次搶了妹妹們的水和飯吃。

嬤嬤這次倒比之前平靜了許多,她甚至頗為樂觀地想,或許上帝也不忍心見到這種獻身,因為體諒思嘉的孝心而不願讓她染上病呢,也或許是她家大小姐遺傳了父親一樣的抗病體質,所以她並未多做阻攔,她也知道自己阻攔是沒用的。

在嬤嬤的縱容下,思嘉乾脆直接住到了隔離室中。卡麗恩為此一直哭哭啼啼地,因為自己給家人帶來了傷寒而深感愧疚。思嘉知道這事不能怪卡麗恩,可是她也為妹妹的動輒哭泣感到心煩的很,偶爾還會小聲斥責她不要再吵了。蘇愛倫難得沒有對思嘉陰陽怪氣地說話,當然她們倆之間除了陰陽怪氣是不會說正常的話的,所以事實上她們之間一直沒有說話,也可能是因為蘇愛倫正生病難受著不想說話。

思嘉主動照顧起了愛蘭,一邊照顧一邊思考怎樣表現才會從瑞德那裡得到最多的藥和食物。首先,一定不能說她是衝著藥去的,不能提一丁點關於藥和食物的事,一定要說她是衝著見瑞德去的,她想在死前見瑞德最後一面,想在死前跟他表白,這種事情若是發生在其他男人身上何須如此周密地籌謀呢,他們早就感動地忘乎所以了,可是瑞德他偏偏是那麼精明的,他總是能看透自己的一切想法,所以她自己是一丁丁點也不能提藥品和食物這件事的,但是她又需要讓瑞德知道她窘迫無藥的狀況,所以,她必須要有另一個人告訴瑞德這些事,她需要一個聰明麻利的女仆一同賠她去!

那麼,誰最適合做這件事呢?嬤嬤當然是最適合的,可是她卻需要照顧媽媽,家裡不能沒有嬤嬤;迪爾西也勉強可以,但是迪爾西即將臨盆了,又沒患過傷寒,讓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賠一個傷寒病人演這一出戲,也太過分了,儘管迪爾西隻是她家中的仆人,這也是不行的。家中也有其他患過傷寒的仆人,可偏偏那些仆人隻是單純乾活的,伶俐話是一點兒也不會說,還都很喜歡嚼舌根,彆該說的話沒說,反倒把她主動染病這事漏出去了。

思嘉算來算去,能賠自己一同出門見瑞德的,居然隻剩下一個笨手笨腳的普裡茜來,而且普裡茜是沒染過傷寒的。

正當她準備pass掉普裡茜時,腦子中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假亦真時真亦假,普裡茜有個絕佳的優勢,那便是她夠笨夠不中用。想一想當她拖著重病的身體去見瑞德時,身邊帶一個笨手笨腳的女仆,效果要比帶一個伶牙俐齒的女仆好一萬倍。精明最容易讓人生疑,笨拙才會顯得真誠,而且普裡茜原本就是她的女仆,陪她出門最為正當最不會引起嫌疑。

而且,普裡茜因為其母親迪爾西快要臨盆了,為了防止患上傷寒,這些天她們一家一直沒有與主人有過任何接觸,所以普裡茜壓根不知道思嘉是主動染病這件事的,有什麼能比壓根不知道秘密更能守住秘密呢?

以普裡茜這種愛傳話的性格,思嘉甚至不需要交代她任何事,她也一定會把家中窘迫的情況全盤托出的。

再沒有比普裡茜更合適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