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2章 艾希禮的溫柔(1 / 1)

“我不要穿小馬甲!”剛一回到家,思嘉就把自己的束腰拆下來,找到一把剪刀給剪得稀爛,然後將被剪碎的小馬甲直接朝她媽媽愛蘭的頭上扔了過去。

時年26歲的愛蘭剛剛經曆她那未滿周歲的兒子夭折不足一個月,這已經是她死去的第三個兒子了,雖然她還很年輕,可是她的丈夫卻已經五十四歲了,連續三個孩子的夭折讓她也開始懷疑,奧哈拉先生是否能再生出健康的孩子來。在這個檔口,看到如此叛逆而充滿活力的大女兒,愛蘭不禁再一次感到遺憾,若思嘉是個男孩該多好啊。

旁邊的嬤嬤早已因思嘉的叛逆而一邊驚呼一邊為她向愛蘭求情,愛蘭卻並沒有因為女兒的粗魯行為而發怒,她定定地站在客廳中央,展現出一位女主人的威嚴和穩重來。

“你必須穿,隻要是女人就都必須穿,從十歲穿到你死,你若是真不想穿,等到七十歲得了腰背病時,就可以不穿了。”

“我就不穿!我要告訴爸爸去!”思嘉像一頭憤怒的公牛一樣站在樓梯台階上瞪著母親。

“思嘉小姐,你不要氣你媽媽了,你弟弟剛走才沒幾天,你媽媽現在心情不好啊……愛蘭小姐,思嘉還小,等她再大些時就能發現束腰的好處了,你再多給她些時間吧。”二人中間,嬤嬤急得像陀螺一樣來回說好話,可惜這對母女卻沒一個人看她。

愛蘭深吸了一口氣,她深刻的感受到這個大女兒被丈夫寵地過了頭了,行事作風從來都是我行我素,毫無一點淑女的樣子,事實上,關於束腰的爭吵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從年初第一次穿上時,女兒就開始反抗,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年了,她也沒真正穿過幾次。每當自己想堅持時,丈夫和嬤嬤就會阻止她說,“等她再大一些吧”。

“你不穿是嗎?好的”,愛蘭點點頭,隨即轉頭對嬤嬤說,“露絲·格倫,如果你還想在這個家中做事的話,現在就立刻去給我按住她。”

嬤嬤這輩子第一次聽到愛蘭這樣連名帶姓地叫她,內心不由生出一股酸楚來,這也讓她意識到愛蘭此刻是有多麼的堅決,於是她走上前一把薅住了思嘉,反剪住其胳膊,任其如何叫罵踢踹自己,也不發一言了。

“你放開我!你這個黑鬼,我要讓爸爸把你賣到礦山去,爸爸——爸爸——”嬤嬤的手臂太有力了,十歲的思嘉無論怎麼也掙脫不開,隻好大聲地叫喊起來。

“你爸爸一早就去買軋棉機去了,現在正在去往薩凡納的火車上呢,你喊再大聲也沒有用的。”愛蘭走到思嘉面前,看著她的眼睛說,“你不想束腰是嗎?那也沒必要留頭發了。”說罷,她將思嘉的頭發散開後,抄起剪子就剪。

“媽媽——我錯了——不要剪——我穿馬甲——彆剪——啊——”

愛蘭完全沒有理會孩子的哭喊,一直把頭發剪得都快貼腦皮了才停下來,“好了,現在你可以不穿束腰了,以後你若是還不想穿的時候,也可以將頭發再剃光。”

這時,嬤嬤也鬆開了手,思嘉當即捂著腦袋衝進了自己的房間。

嬤嬤低頭抹了抹臉上的眼淚,什麼也沒有說。

愛蘭望著這個自小跟在自己身邊的老奴,內心湧起一陣陣愧疚,“嬤嬤,對不起,我……”

“愛蘭小姐,您不用跟我解釋,我都懂的。”嬤嬤打斷了愛蘭的話,“思嘉小姐隻是孩子,我也不會跟個小孩子計較的,您還是去安慰安慰卡麗恩和蘇愛倫吧。”

嬤嬤的手向上一指,愛蘭才看到樓梯的拐角處,蘇愛倫正踮腳扒著扶手向她們這邊看過來,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得意神情,而卡麗恩則嚇得正渾身發抖坐在樓梯台階上。

愛蘭深深歎了一口氣,“女孩子們……”

自從頭發被剪之後,思嘉再也不喊著不穿馬甲了,她天天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不和任何人說一句話,蘇愛倫天天跑到她門口在門外叫她“禿頭”;嬤嬤還是一如既往地跟她絮絮叨叨講著她媽媽有多麼不容易,多麼的為了她好;塔爾頓兄弟也常常來找她一起去玩,有幾次兄弟倆一齊站在她房間窗戶下面喊“對不起”、“不該笑話你束腰”,結果被思嘉一個玻璃瓶子砸下去嚇得一起跑掉了。她一句話不說,連傑拉爾德也不理,她覺得爸爸在她被傷害的時候沒在她身邊也是最可恨的。就這樣她持續了整整兩周,直到某天艾希禮從她的窗下經過。

“樓上漂亮的小姑娘,我馬上要去歐洲遊學了,你不下來為我送行一下嗎?”已經十九歲的艾希禮對待所有的女孩都永遠風度翩翩舉止有度,他自然不會像少年男孩那樣熱衷於欺負女孩子。

思嘉扒著窗簾向下看,她看著艾希禮騎著他那匹大白馬,臉上帶著一貫和煦溫暖的笑容,可是他的頭頂卻不再是那飄逸柔軟的金發,而變成光禿禿的了,他居然把頭剃光了!

“我聽說現在流行這種發型啊,於是自己也剪了一個,怎麼樣,潮嗎?”艾希禮摸著自己的光頭傻笑,“感覺好像不是很適合我呀,對了,我可給你帶了不少禮物,快讓我進去吧。”艾希禮抬起另一隻手,那隻手上抓著一個用布包裹的巨大的箱子。

思嘉沒有說話,但是她打開了自己的房門,於是艾希禮走了進來,帶著他巨大的禮物箱子,箱子裡都是他的童話書。

“我想你應該會有一段時間不想出門吧,剛好你可以看這些童話,裡面也有安徒生的喲。”艾希禮一本本展示自己的童話書,書不是新的,但能看出來保存的很好。

思嘉抽抽搭搭地哭了出來,“艾希禮,蘇愛倫說我沒人要了。”

“怎麼會呢?你這麼漂亮怎麼會沒人要呢?”艾希禮笑著搖頭。

“可你不是要去歐洲找彆的公主去了嗎?”

“哦,我可不是去找公主的,我是去曆險的。”

“那,那……”思嘉動了動嘴唇,又把後半句話吞了下去。

艾希禮了然地拍了拍她被圍在頭巾中的腦袋,“如果你長大之後沒人要,我就要你,好嗎?”

……

“艾希禮是一個真正的紳士,他不該死的,上帝不該收走他。”十九歲的思嘉哭著將頭埋在了胳膊中。

一邊的瑞德聽著思嘉斷斷續續地講述著自己和艾希禮的過往,臉上的神色晦暗難明,他將頭轉到另一邊,望著空空的街道發呆。

“瑞德,為什麼你對我不能溫柔些呢?”思嘉想不懂,為什麼瑞德對所有的女人都能夠禮貌和煦又貼心,甚至連沒說過幾句話的梅貝爾他都能夠細心又尊敬,對梅蘭妮更是從未曾有過一句嘲諷,表現得如同一位真正的紳士,可是唯獨對她每次見面都要笑話諷刺她,前幾天見到她他還說她穿的像撿破爛的,明明現在大家都是穿著一樣破爛的衣服。不光是笑話她的著裝,還經常諷刺她的私心,甚至連她無意間的一個動作,對男士的一個眼神,瑞德都要戳破她的小心思。

然而,思嘉的這一句嗔怪聽在瑞德的耳朵裡,卻變成了彆的意思,“我從來就不是個溫柔的人,比不得艾希禮是個真正的貴族。”

思嘉自然是聽出瑞德話中的生硬和排斥,這令她心情更糟了,可是她不想和瑞德爭吵,於是她呼出一口悶氣後,轉而聊起了彆的話題,“瑞德,你知道我和你一樣不喜歡這場戰爭的,但是我很難始終像你一樣保持冷靜,因為我的朋友一個個都死在了戰場上,如果一開始我沒有將北佬當做敵人,現在也不得不把他們看做是惡魔了,你總不能要求我在面對朋友死訊的時候還像你一樣有事不關己的嘲諷心態吧?”

“朋友?是備選情人吧?”瑞德剛一問出口便後悔了,但是他卻不敢道歉,於是便立刻說,“誰說我在軍隊中沒朋友了,我也有朋友在戰爭中死掉的。”

思嘉感覺內心一下一下地鈍痛,但卻反而哭不出來了,她也不想再討論到底是“朋友”還是“備選情人”,因為她內心裡知道瑞德說的是實話,隻是這實話不太中聽罷了,亦或者可能,即是朋友也是備選情人吧,於是她也順著瑞德的話問了下去,“沒聽你講過自己的朋友呢。”

“托馬斯·傑克遜和喬治·麥克萊倫,是我在西點軍校的同班同學,他倆上學時一個次次都排第二,一個次次都排倒數第一,居然能湊到一起當朋友。”

“他們是軍官嗎?”思嘉聽到這倒是起了興致,“一個倒數第一,一個正數第二,那正數第一是誰啊?”

“你應該能猜到的,寶貝”,瑞德向思嘉挑了挑眉,“正數第一是我。”

“天啊,那你為什麼要從西點退學呢?不,還是退學了好,不然你也得去打仗了呢。”

“你這是關心我嗎?”瑞德又向她挑了挑眉後,又繼續說,“排名倒數第一的那個,在戰爭中非常英勇,被美譽為‘石壁’傑克遜,可是卻在戰爭中負傷死掉了;排名正數第二的那個,因為過於膽小屢屢錯過最佳戰機而放跑了敵人,被罵為膽小鬼,膽小鬼確是活的好好的。”

“天呐,石壁傑克遜我聽說過,居然是你同學嗎?那個麥克萊倫我確實沒聽說過,可能是沒什麼名聲。”

“不,思嘉,你沒聽說過麥克萊倫,應該有彆的原因”,瑞德笑著搖了搖頭,“因為他是北軍的軍官。現在再看,我們三個關係最好的同學,畢業後一個效力南軍,一個效力北軍,一個做了投機商發戰爭財,可真是諷刺極了,生活就是一部諷刺,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