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1)

不複嫁 脆桃卡裡 7639 字 6個月前

沈遙淩花了些時間,仔細地想了想。

如今的自己與如今的寧澹,究竟算是什麼關係。

最後得出答案。

什麼也算不上。

前世二十年後的寧澹,與她有夫妻之名,至少,也有多年陪伴的情分。

而現在這個寧澹,隻是個她想追而沒有追到的人。

最多,也就是個在太學院裡認識的熟識。

一旦她離開醫塾,他們之間,連面都沒必要見。

也就是說,一旦她停下對寧澹的追逐,他們之間就什麼關係都沒有。

重生到這個時候,也挺好。

在寧澹眼裡,她或許是個煩人的跟屁蟲。

她隻需要安安分分地離寧澹遠些,就能皆大歡喜。

畢竟,寧澹已經明確說過,不需要她的關心,也不需要她的討好。

她早該識趣了。

“對不住。”沈遙淩聲線清朗,十分平靜,“我不該路過這裡礙了你的眼。你彆急,我馬上就離開了。”

寧澹眉心擰了擰。

沈遙淩說著,低頭看了遍自己和若青手裡提著的東西。

確認都買齊了沒有缺漏,便帶著若青轉身往街尾走。

寧澹微怔。

似是沒料到,這回她走得這麼乾脆。

沈遙淩剛走兩步,身後寧澹開口喊了一聲。

“沈遙淩。”

沈遙淩頓了下。

她與寧澹成婚幾近二十載,時隔至今,已經太久沒有聽到他對自己連名帶姓地叫了。

真新鮮。

有點意思,但不多。

她好整以暇地想著,慢悠悠地回頭。

寧澹漆黑的眸子有些沉。

“你身子已好全了?”

沈遙淩眉梢微揚。

她養病的這半個月,學塾裡與她熟的不熟的都上過門想要拜訪,不論真心假意,總之也是個表示。

而寧澹的消息,卻從未聽見過。

她還以為,他根本早就忘了呢。

突然聽他提起這檔子事,沈遙淩有些想笑。

她點了點頭,答道。

“已經好了。難為你還記得。”

說完沈遙淩再不遲疑,帶著若青去街角乘轎。

看著她的背影,寧澹眉心微蹙。

什麼叫,“難為你還記得”。

他記性並不差。

更何況,半個月前他還收到了沈遙淩的信,巴巴得提醒著他她生病的事。

今日的沈遙淩,處處叫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直到沈遙淩的背影消失,寧澹才挪動腳步。

他穿過兩條街,折返至太學院,撕了院外布告板上的紅榜。

過路人見了吃驚,對著他背影試圖阻攔:“後生,這是太學院學子們的學分榜,你彆……”

寧澹撕完轉身,一臉寒霜凍得對方倏然住嘴。

“撕、撕吧,撕了挺好。”

寧澹將那張紙疊好塞進袖中,足尖輕點躍上屋簷。

從屋簷瓦牆間掠過,趕路的速度便快了許多。

直到恢宏宅院出現在視野裡,寧澹停下腳步。

他身份特殊,若再靠近,對於世家大族來說,便是冒犯了。

寧澹立在亭台的屋脊上,等了一會兒,江風吹得發帶獵獵。

一輛轎輦終於慢慢靠近了沈府,寧澹取出衣袖中的紅榜,疊成小塊夾在指間,彈射在轎輦的扶手上。

這張紅榜貼出已許久了,沈遙淩應當還未看過。

沈遙淩最看重學分,若是病愈,理應第一時間差人來看榜。

但寧澹守了幾日,從未見過沈府的人。

他還以為沈遙淩尚在養病,尚無餘力關心其它事。

今日卻在街市上看見沈遙淩。

而且,沈遙淩看著他的眼神……也有些陌生。

下轎時,若青眼尖,發現了釘在扶手上的那張紅紙。

哇哇叫著取下來,展到沈遙淩面前給她看。

“小姐又是醫塾的頭名。”

沈遙淩意外。

太學院的紅榜,怎會被她的轎輦順帶過來。

她掃了一眼榜首,看見自己的名字,卻沒有多大的興趣。

當年她在醫塾,事事爭先,每逢考校,生怕落下哪個第一。

但結果是,最後結業時,整個醫塾隻有她沒有取得學銜。

總之,找了一堆的理由。

說她挑釁同窗、不敬師長、逃課曠課。

結業那天,就以一張白紙告知她,她連反駁的權力都沒有。

沒有學銜,她無法被提舉至任何監所,無法從事任何職業,這幾年念過的書,學過的知識,根本毫無用武之地。

若早知道這般結局,她根本不會在意這不值錢的榜首。

沈遙淩看完,接都沒接那張紅榜,而是讓若青遞給轎夫,又給了些銀錢,請轎夫貼回太學院的布告板上去。

寧澹遠遠站在亭台之上,沈遙淩又戴著帷帽,其實看不清她的神色。

但憑經驗猜想,她應當是很高興。

-

又過了數日,沈遙淩終於要去太學院了。

恰逢太學院裡剛休完一個雙日,正是複課的第一天。

醫塾的氛圍分外緊張。鐘聲還未響,學子們便已自覺坐到了桌前,沉心誦讀。

但今日,許多人的目光悄悄地在左移右晃,最後遊移至中間那個空著的座位上。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他們所有人都沒見過沈遙淩。

今日卻聽說,沈家的馬車來了太學院。

沈遙淩因他們的玩笑折騰病了,但病了這麼久,叫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甚至懷疑,她是不是早已好了,故意在家磨磨蹭蹭,偷懶耍滑不來學堂。

今日來了學堂後,沈遙淩或許會記仇,會對他們大發脾氣,那也無所謂,這個醫塾裡誰沒同她吵過架?寥寥可數。

等來等去,李典學來了。

掃一眼下面的十數學生,李典學指了指中間空著的那張書桌。

“撤了罷。沈三小姐已自請離院,從此不會再同我們一道學習。”

沈遙淩由父親領著,正與祭酒面談。

沈大人坐著椅子,說道:“我家小女資質淺薄,如今貿然要求換個學塾實在是給祭酒添了不少麻煩。不過,我也不求她學出多深造詣,隻望她在太學院裡能從此安安心心,不要再傷及毫厘。”

說得好像很卑微。

但語氣裡,字字句句都是威脅。

太學院的祭酒站著,邊擦汗邊應諾:“是是,卑職先前管教不當,沈三小姐受苦了。”

沈遙淩看不下去,扯了扯父親衣角。

她原先在醫塾受傷生病,父親頗有怨懟。

但醫塾地位特殊,並非太學院的祭酒能掌控的,對可憐的祭酒大人發這些牢騷,也沒有作用。

沈大人本想再敲打兩句,也隻好收了聲。

收起長腿,將女兒讓出去。

“那便去看看你的新學塾罷。”

祭酒終於鬆了一口氣,走在前邊兒帶路。

“沈三小姐,請隨我來。”

沈遙淩拎著學具,跟在祭酒身後。

一路上,祭酒同她絮絮介紹。

“沈三小姐,你選的這所新學塾,其實是屬於陛下最早下令設立的一批。”

“曾經也是頗得看重。”

“雖然這些年,比起其它學塾,是有些沒落。”

“從其業者,風評也略有瑕疵。”

“但你放心,隻要潛心學習,無論在哪,都能獲得真知。”

“能選中這所學塾,說明沈三小姐是很有眼光的。”

一邊說著,學塾已近在眼前。

穿過石子小道,走進大門。

此時應當正是學子們朗讀的時辰。

可這所學塾內,卻靜悄悄的。

祭酒正要出聲喚人。

突然“哐啷”一聲,門被撞開,兩個學子追著一隻野貓急奔而出。

祭酒臉色黑了黑,想要出聲喝止。

又“哐啷”一聲,三個學子擠擠攘攘地撞在門框上,緩衝過後,追著先前那兩人和野貓的身影狂奔而去。

祭酒面色陰沉,想要發火了。

“吱呀——砰。”

被連撞兩次的門扉脫落下來,倒在地上,濺起一片灰塵。

沈遙淩緩慢地眨眨眼,偏過頭同祭酒對望。

祭酒顏面儘失,捋起衣袖,腳步重重地往學舍裡走。

還未走近,險些被撞飛。

又一個學子狂笑著跑出來,彎腰撿起被撞落的門扉,揮舞著旋轉一圈,橫過來頂在頭上,帶著門板狂笑跑走。

隻留下一串響亮到帶著回聲的。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