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不要胡鬨 乖一點。(1 / 1)

鳳凰骨[重生] 一叢音 8145 字 8個月前

越往裡走越冷。

夙寒聲裹著鬥篷, 跟著崇玨一步步往前走,隱約又有種被塔中某種東西召喚的錯覺。

鳳凰骨似乎和其他三聖物並不相同,除了隨時隨地想要涅槃外, 前世他死後那奇特的世界好像也是鳳凰骨獨有。

夙寒聲突然一愣。

那兩千年前的鳳凰骨呢?

崇玨說她已隕落,那她可有像自己那樣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還是說……

現在這個世界, 已是鳳凰骨重來一次過的了?

夙寒聲沒忍住,猛地打了個哆嗦。

崇玨穿著一身單衣,好似察覺不到冷,見夙寒聲冷成這樣,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真不要回去等著?”

夙寒聲搖頭:“快到了吧?”

崇玨“嗯”了聲。

恰在此時, 走在前方探路的應見畫傳來一聲:“世尊, 到塔中了。”

崇玨牽著夙寒聲的手快步走過去。

通天塔中是一處遼闊得好似沒有儘頭的空間,頭頂甚至懸著虛幻的太陽, 將周遭照得如同白晝,若不是來時天已昏暗, 夙寒聲都要以為他們根本沒入塔。

頭頂日光傾瀉,夙寒聲入塔時已將浮雲遮拿下, 此時沐浴在“陽光下”並沒有分毫不適。

仔細看去,就瞧見頭頂懸掛的並非太陽, 而是一盞長明燈。

通天塔不愧有通天之名, 站在塔中往四周看去,受那不自覺的威壓隱約有種蜉蝣撼樹的恐懼和壓迫感。

夙寒聲訥訥抓緊崇玨的手臂, 小聲道:“你們進來塔中, 到底想如何做?”

“四聖物鎮守塔中陣法的四方,便可穩固通天塔。”崇玨話鋒一轉,“但……”

夙寒聲迷茫看他。

崇玨微微閉眸:“兩千年前,四聖物也是用這個法子來穩固通天塔, 乾坤史書記載,此法隻需要用四聖物靈力便可穩固仙山。”

但他們失敗了。

三聖物慘死通天塔,唯一存活的爛柯譜也被天道追殺,全族被賜罪,成為人人喊打的“拂戾族”。

夙寒聲若有所思。

他之前就有了疑惑,但隻是懶得去想而已。

若乞伏殷真的是兩千年前殘害三聖物的罪魁禍首,那落淵龍鄒持為何會如常待他,就連崇玨對他也甚少下過死手。

乞伏殷被九九骨鏈束縛在聞道祭爛柯秘境十五層,如今向來並非囚禁,反而像是在間接保護他不被天道所殺。

那結果就很耐人尋味了。

四聖物沒有互相殘殺的理由,那唯一有能力對他們這麼做的……

唯有天道。

崇玨握緊夙寒聲的手,輕聲道:“跟緊我,莫要誤入陣法。”

夙寒聲點點頭。

崇玨垂眼看著夙寒聲手腕上的兩串佛出和掛在脖頸上的昆侖玨,墨青眸瞳微微一暗,不知在想什麼。

應見畫已經先入了塔,結界籠罩之下,已瞧不見蹤跡。

夙寒聲也跟著崇玨緩步買過那道結界,隻是身體剛被那道柔和的結界靈力包裹住後,他握著崇玨的手突然撲了個空,單薄身軀往前踉蹌了下,險些跌到地上。

夙寒聲嚇了一跳:“崇玨!”

他已徹底入塔,來不及去看周遭場景,下意識就要去尋人。

好在夙寒聲隻是跑了幾步,便遠遠瞧見一身青衣的崇玨。

世尊長發披散,手腕上掛著一串琉璃佛珠,正微微撥動著,發出清脆的聲響。

夙寒聲徹底鬆了口氣,他並未察覺到哪裡不對,直接張開手撲了上去:“崇玨……”

就在他即將觸碰到崇玨的刹那,卻感覺像是碰到了海市蜃景,崇玨身形倏而一陣蕩漾,夙寒聲瞳孔一顫,整個人猝不及防撲了個空。

這下結結實實摔了個正著,狼狽鋪在地上,鬥篷翻飛直接倒著往前蓋住他的腦袋。

夙寒聲整個人都懵了,茫然掀開鬥篷回頭看去。

崇玨似乎沒看到他,依然撥動佛珠口中念著什麼。

夙寒聲滿臉呆怔,仔細一看終於發現哪裡不對。

方才和他在一起的崇玨身著雪白袈裟,長發用一根繡著鳳凰花紋的青色發帶綁起,像是落入煙塵的仙人。

可眼前這人……

青色衣袍,手腕上戴著早已毀去的琉璃佛珠,眉眼間皆是融化不了的冷意。

這人並非是崇玨。

或者說,不是夙寒聲所認識的崇玨。

就在夙寒聲呆愣之際,崇玨倏而睜開冰冷的墨青眼瞳,冷冷道:“……夙玄臨,事已至此,你還在等什麼?”

夙寒聲還從未見過崇玨這副動怒冰冷的樣子,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一身藍衣的男人站在陣法最當中,周遭兩處法陣已經悄無聲息的催動,另外兩處也分彆站著傀儡,來代替聖物催動陣法。

和夙寒聲面容有幾分相似的夙玄臨懶洋洋撫摸著肩上的伴生靈烏鵲,似笑非笑道:“摧毀通天塔之徒,皆為拂戾叛逆。天道之下,皆可殺。”

乞伏殷臉色煞白,喃喃道:“鏡玉,他……”

他已不是夙玄臨。

烏鵲瞳仁好似琉璃般沒有絲毫情感,直勾勾盯著乞伏殷。

夙玄臨面容上緩緩爬上漆黑像是根須似的脈絡,瞳孔森然,語調卻是淡淡的:“兩千年前僥幸逃脫的漏網之魚,為何要來送死?”

話音剛落,乞伏殷金色的眼睛已化為猩紅的血瞳,他身形不知如何擺脫陣法,直接淩空而來,似乎早有準備。

夙寒聲根本不知發生什麼,隻見三人一言不合就交手起來。

仙君夙玄臨修為果然不凡,加上他好似被什麼東西附了身,乞伏殷幾乎用儘爛柯譜上無數陣法,依然無法將他困住。

這是十六年前的記憶。

夙寒聲明知道此戰結局,還是忍不住為崇玨捏一把汗,乞伏殷已敗下陣來,伏在地上邊吐血邊用心頭血在地上飛快畫出古怪的陣法。

崇玨腕間佛珠遽爾散開,劈裡啪啦襲向夙玄臨,他面容冷漠,降魔杵帶著森森殺意直刺而出。

砰——

偌大塔中被兩人相互碰撞的靈力震得簌簌掉落石屑,灰塵漫天。

不知過了多久,塵霧散去後,夙寒聲掙紮著看去,就見夙玄臨瞳孔詭譎,心臟處正源源不斷溢出鮮血,半身全是猩紅的血。

絲毫沒有留情的崇玨內府處已被一根骨鏈穿透,他好似察覺不到疼痛,眼眸眨也不眨冷冷注視著夙玄臨,漠然道:“殺了我……”

夙玄臨動作頓了頓。

崇玨唇角帶血,竟然笑了:“……你如何借聖物塑身呢?”

夙玄臨臉色一變。

下一瞬,一塊巨石砰的從頭頂直直掉落。

夙寒聲還未反應過來,便像是走馬觀花般匆匆將之後的場景一一看過,終於知曉崇玨當年被一分為二,惡念被夙玄臨打入無間獄的始末。

塑身……?

是誰要借聖物塑身?

龍軀、鳳骨、燈魂……

爛柯譜和昆侖玨,是識念?

兩千年前三聖物隕落,並非是乞伏殷動手,而是有人要取他們的聖物做軀殼,但乞伏殷不知為何卻僥幸逃脫,塑身並未成功。

天道恩賜的聖物,為何會被人強行塑身?

夙寒聲渾渾噩噩之際,餘光隱約瞥見灰塵散去後似乎有個人站在那,安安靜靜注視著他。

這應該是處過去記憶的幻境,怎麼會有過去之人能看得見他?

夙寒聲怔然看去。

煙塵散去後,幻境中那孤身站立的人緩緩和現實重合,一身藍衣的男人禦風而下,飄然落在夙寒聲面前。

夙寒聲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夙玄臨……

年幼時的記憶已模糊不清,夙寒聲算是第一次真正面對他這個血脈相連的爹。

夙玄臨注視著他的眼神卻是陌生的,他伸手漫不經心地一招,夙寒聲軀殼倏地飄至他面前,足尖拚命夠地也踩不到實處。

夙玄臨笑了下,道:“涅槃過的鳳凰骨,的確不凡。”

夙寒聲一愣。

涅槃過的鳳凰骨,是指他前世隕落過嗎?

不知何時,周遭三人交戰的痕跡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數丈高空中長明燈照亮塔中,中央陣法微微發亮。

此處已不是幻境。

夙寒聲跟隨著崇玨邁進陣法的刹那,便已被傳送至夙玄臨所在的位置。

“涅槃”過一次,夙寒聲並不畏懼死亡,也沒想和這個被什麼東西附身的親爹來個父子相認,他甚至膽大包天地直視夙玄臨,開門見山。

“鳳凰骨的能力便是涅槃嗎?”

夙玄臨愣了愣,似乎沒想到這孩子如此膽大,好一會才笑出聲來。

“這個不該問你自己嗎?”

夙寒聲“哦”了聲,看著他臉上那漆黑的脈絡,和通天塔上那從無間獄蔓延上來的黑氣極其相似,不再吭聲。

這孩子似乎和預想的不一樣,夙玄臨見他這麼乖,便隨手將他放下來。

夙寒聲就等著這一刻,立刻就要跑,但才剛動夙玄臨就察覺到他的小心思,手指輕動一動。

夙寒聲當即像是被拎著後頸的貓似的,蔫趴趴地被捏到面前。

夙玄臨神識察覺到崇玨朝此處而來,微微抬眸看去,眉眼處帶著點古怪的笑意,他牽住夙寒聲冰涼的爪子讓他彆逃,隨口道:“乖一點,不要胡鬨。”

夙寒聲一愣。

本來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往事好似隨著這聲熟悉的話重新出現在腦海中。

十幾年前,夙玄臨和崇玨每次對弈時,小小的夙蕭蕭便熟練地爬到崇玨衣袍中睡覺。

最開始時,夙玄臨似乎擔心這孩子衝撞到世尊,抬手捏住小孩的辮子將他揪出來,不輕不重地訓斥道:“不可冒犯世尊。”

“世尊是誰?”夙蕭蕭手腳並用地撲騰,疑惑地問。

夙玄臨一抬下巴,表示你把人當被子的這位。

夙蕭蕭認真地糾正親爹:“他不叫世尊,他叫崇玨。”

夙玄臨:“……”

崇玨在棋盤上下了一顆棋子,聽到這稚嫩的話,沒忍住輕笑一聲。

他伸手摸了下夙蕭蕭毛茸茸的腦袋,淡淡道:“無礙,讓他玩吧。”

夙玄臨瞥了一眼崇玨手腕上那被啃斷好幾根線的佛珠,無可奈何地叮囑夙蕭蕭。

“乖一點,不要胡鬨。”

夙寒聲從記憶中回神,幽幽看著夙玄臨。

前世在無間獄救他的夙玄臨,並沒有被什麼古怪的東西附身,而他從無間獄回到三界後,卻被十六年前的神識再次附了身。

天道……

這是看夙玄臨好用,非得可著一個人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