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乒乒乓乓打起來,間或伴隨著一些奇妙的對話。
商挽琴站在一旁,往嘴裡塞了第三顆補氣丹,慢慢嚼著,看著不遠處恢弘的戰鬥,聽著那些奇妙的瘋言瘋語,感受有些複雜。
非要概括的話,隻能說他們都瘋了吧?這種好像因為她而打起來的樣子,讓她有點尷尬啊。喬逢雪也真是,到底在想什麼,吞天對她——嘶,打住,想想都一身雞皮疙瘩。
她沉默觀戰,趁機恢複體力,又順手把芝麻糖撈過來,找了一截繩子,在芝麻糖脖子上打了個鬆鬆的結,自己牽住另一頭。芝麻糖沒有反抗,隻是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她,眼中沒有警惕、害怕、疑惑……隻有一片純粹,帶著微微的好奇,和十足的依戀。它那麼看著她,好像一直在等她一樣。
小鳥的眼神,為什麼和小狗這麼像呢?商挽琴心中一酸,輕輕摸摸小鳥腦袋,小鳥立刻蹭了蹭它。不對,已經不能說是小鳥了,都長這麼大了。
這種提前體會到“心酸老母親重逢闊彆三年的孩子”的感受,也是很奇妙的。
商挽琴再摸摸鳥兒腦袋,接著把它往肩上一扛。她左手按著芝麻糖,右手重新提刀,目光追隨那兩人的攻擊,判斷著場上的形式。
漸漸地,她皺起眉。
喬逢雪身體比之前更虛弱,她是知道這一點的。但她以為那是拔除鬼氣的暫時結果,隻要他好好休養,身體必定能恢複,而且能比從前更健康,頂多實力削弱一些。可現在看起來,他雖然體弱,實力卻絲毫不減,甚至更強?
吞天的話……他沒什麼好說的,一看就是一道分/身,本人不在這裡,實力有限,被喬逢雪壓著打也很正常。
覷著局面,商挽琴選擇了一個空隙,持刀上前,精準地切入戰局。她的刀從吞天背後劈過,徑直穿過吞天的身體,再架上喬逢雪的脖頸。
吞天身上出現波紋,攻擊也被迫停下。他低頭看一眼刀,回頭望著她,聲音裡帶了一絲獰笑:“鬼羽,你當初捅他一刀,現在也要捅我一刀?”
商挽琴還沒說話,就見喬逢雪眉頭一皺,冷冷鄙夷道:“做夢,你也配?”
商挽琴:……
不是,你們都這麼想被捅一刀嗎?
她按捺住那一絲古怪的情緒,面無表情地抬抬下巴,平淡道:“得罪了師父,不過反正您也是一道分/身,捅了就捅了吧。至於喬門主……”
她看向喬逢雪,而喬逢雪也看著她。他還是那樣柔弱清雅的模樣,好像周遭冰雪肆虐的痕跡與他一點關係沒有,他隻是看著她,眼裡燒著喜悅之情,便顯出幾分癡意來。
商挽琴聲音頓了頓,才接著說:“喬門主是我的獵物,我會親自帶他回去。”
喬逢雪一下笑了,問:“我跟你走?也好。都好。”
吞天的身形劇烈波動了一下。“帶走?想得美。”他冷笑不絕,笑夠了才說,“送上門來的獵物,不用白不用。正好,拿上骨牌,把喬逢雪一起帶來山頂祭壇
。”
商挽琴目光一凝,心思轉動。
“彆想打什麼鬼主意。”吞天看了她一眼,眼中暗紅的鬼火跳了幾跳,陰惻惻地說,“還有你那隻食鬼鳥,既然一起自投羅網,就一個也彆想跑。否則……”
他轉過身,背對喬逢雪,面向商挽琴。很突然地,他彎下腰,抬手放在商挽琴頭頂。他離得很近,面具上的紅色紋路一瞬放大,像迎面潑來的鮮血。他眼中兩點火焰幽幽,宛如惡鬼的凝視。
“鬼羽,你是為師倍加珍惜的徒兒,無論你做了什麼,為師總是舍不得殺你。”吞天的聲音變了,變得輕柔,甚至帶了一絲寵溺,“但這一回,你要是違背我的命令……”
他的手往後滑落,覆蓋了她的後腦勺。那是子蠱所在的位置。冰雪可以壓製子蠱,卻不能真正去除子蠱。
吞天靠得更近,幾乎是擦著她的臉過來,靠在她耳邊,輕言細語道:“我一定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無論骨牌如何,九鼎如何。”
這句話剛剛說完,他整個身影就破碎開來。萬千雪華閃耀如星,軟玉劍穿梭如龍,間或的閃光又是一群群銀白的蝴蝶。這樣華美的法術,在一瞬間將吞天的分/身撕成了碎片。
吞天卻像料到了這一幕,隻是笑。他發出大笑,那笑聲愈發癲狂,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笑聲也仍回蕩在四周。
剩下喬逢雪蹙著眉,緩緩收回軟玉劍。冰雪尚未落儘,他唇邊已是歎息好幾聲。
“可惜了,暫時不好殺。”
他走過來,也低頭靠過來,額頭抵住她的額頭,雙手捧在她腦後,來回摩挲著;像是撫摸,又像在小心地擦拭什麼臟東西。
商挽琴動彈了一下,終於歎了口氣,說:“你為什麼出現?你不應該出現。”
他微微搖頭,沒有回答,隻問:“你遇到了什麼?”
她也沒有回答。
他不再問,隻是再摸了摸她的頭發,接著將頭靠在她肩上,很累了似的。他的睫毛掃過她頸側的皮膚,因此她知道他閉上了眼,而且不再睜開。
“音音,我真想殺人。”他溫柔地說,“可惜了。”
說完這句,他不再說話,也不再動作,隻呼吸均勻。
“……喬門主?”
一開始,商挽琴以為他睡著了,然後才發現他是昏過去了。他額頭微燙,烙在她頸側,呼吸倒還平穩,吹來一陣陣小小的熱風。
她試著戳了他一下,然後慢慢伸手抱住他,他都沒有反應。她終於相信他是真的暈過去,含在嘴裡的那聲歎息才吐出來。
“真是……你偷偷進來了,就去外面啊,把他們一鍋端了也好,攪渾水也好,都是好機會。你來找我乾什麼?”
她怔了一會兒,對著空氣又喃喃重複了一遍:“找我乾什麼。”
現在好了,暴露在吞天面前,也就暴露在蘭因會眼皮子底下。她是必須要把人帶去山頂祭壇了,哦,還有一隻芝麻糖。
“啾……”
芝麻糖
有點委屈地蹦躂兩下,又有點著急地“啾”了一串,解釋說:它努力阻止過了,但是喬逢雪硬是要來,來了還硬是要走到頂層,它真的沒辦法了。
商挽琴使勁摸摸鳥頭,說:“我知道,芝麻糖是最好的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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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糖看了她片刻,似乎在確定這話的真偽,接著它高興不少,撲閃撲閃翅膀,就原地坐下了。它好像完全不在意脖子上的繩子,也不在意之後會如何,隻要能一起待著,小鳥就萬分滿意。
商挽琴閉上眼,深呼吸幾次,再次睜眼時,神情全然平靜。
“總有辦法的!”她振作起來。
這時,四周鬼氣終於徹底消失,環境也發生了變化。這裡原本是從一片漫無邊際的昏暗,有賴無數跳動的鬼火照亮。現在,昏暗消失了,鬼火也消失了。
出現在她面前的,似乎是一座平坦而闊大的洞窟。頭頂很高,四周都是石壁,左邊有兩個巨大的洞口,能夠看清外頭的景色。正是黃昏,夕陽斜照,但就算是殘餘的陽光,也帶來了足夠的光明。
商挽琴放下喬逢雪,走到洞口邊,探頭往外看。空氣乾淨透明,近處的河流、峽穀,遠一些的森林、山峰,更遠的爛漫晚霞,都清清楚楚。
坐忘穀變得不一樣了。之前她進來的時候,這裡處處都透著詭異,但現在,詭異的氛圍消失,自然被還原成了自然。
她回頭看向喬逢雪,心中有輕微的憂慮和疑惑。但現在她沒時間考慮這些。
她走回去,拿出追龍鈴看一眼,搖搖頭,往空中一拋,旋即抬腿就是狠狠一踢。追龍鈴猛地飛出,撞在石壁上,徹底碎了。
商挽琴指向芝麻糖,語氣豪邁起來:“芝麻糖,上,找到最後一枚骨牌,然後——”
她吐出一口氣,聲音沉下。
“和我一起去山頂,最後冒一次險,怎麼樣?”
芝麻糖響亮地應了一聲,振翅而飛。
商挽琴跪坐在地,抱起喬逢雪,拿出藥瓶想給他上藥,卻發現他雖然還是病弱模樣,
可身上的外傷都愈合得七七八八。
她皺眉看他片刻,終究無可奈何,隻能捏住他的臉,嚴肅道:“彆搞事,彆搞事啊你知道吧?你值得好好活下去,當然我也值得,所以我們都要努力才行。”
自然沒人回答她。
她鬆開手,又看他片刻,不知想起什麼,面上泛起一縷微笑。夕陽落在她面頰上,照得她肌膚溫暖,那縷微笑也染上舊日的暖色,好似這裡不是冰冷神秘的惡鬼屍骸,而是當初那栽有楸樹的院落。
商挽琴再沒說什麼,隻彎下腰,在他額頭輕輕一吻。
“真拿你沒辦法……表兄。”
這時,腳步聲響起。商挽琴抬起頭,看見一名弟子走了上來,有些遲疑地站著,喊了她一聲。她點點頭,又等了一會兒,等來兩個人,就再沒有動靜。
芝麻糖飛下來,嘴裡叼著一枚發黑的骨牌,將之扔出。骨牌沒有落地,而是旋轉起來;商挽琴脖頸上掛著的
骨牌也自行飛起,發出光芒。
骨牌融入,補全圓形。它的表面發生變化,出現了許多神秘的花紋,夾雜著一些黑色的痕跡,像是血。
“線索齊了,走吧。”商挽琴站起身。
三名弟子相互看看,忽然齊齊低頭,對她行了一個大禮,神情更加恭敬。他們大約覺得,她大功告成,又不知怎麼地捉住了很重要的敵人,今後便是飛黃騰達,是蘭因會裡冉冉升起的新一號大人物?
商挽琴笑了一下,沒作聲。
三名弟子走上前,想要接過喬逢雪和芝麻糖,但商挽琴搖搖頭,將喬逢雪背起來,又示意芝麻糖飛起來,跟著她。
“我會親自帶他們去山頂祭壇。??[]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她聲音平靜,“你們要來就來,不來也可以。”
三名弟子立即道:“定然追隨鬼羽大人!”他們聲音裡透著股熱切和野望。
“……隨便你們。”商挽琴朝前走去,“無論發生什麼,不要後悔哦。”
*
聖山很高,所以山頂祭壇也很高。
當最後的天光也沉入群山的溝壑,商挽琴來到了這裡。
山高,風大,處處冰雪,鬆林上懸著霧凇。這片世界本該純淨,但她還沒走完最後一段台階,低頭就看見了凍結的血水。
她再抬頭,目光一路往上,看見的血水也就越多。過於寒冷的空氣會減弱血腥味,但她仍然嗅到了濃鬱的鐵鏽味。
她重新低頭,沉默不語,背著背上的人,一步步往上走。芝麻糖飛累了,縮進她懷裡躲冷,隻伸出個腦袋來,時不時就蹭一下她的下巴,現在它也察覺到了那片濃鬱的腥味,頭一縮,整個躲起來,很厭惡的模樣。
“我也想躲起來呢。”商挽琴聲音裡起了一絲輕微笑意,神情卻很沉。
她踏過冰雪,也踏過結冰的血水,離開純粹的寒冷,走到一片腥甜的世界。
屍體開始出現。一具具屍體凍成了冰雕,擺在台階兩側,都雙膝跪地,雙手交叉、大拇指內扣,臉上表情猙獰又扭曲,眼眶都是兩個血糊糊的洞,沒有眼珠。
“這是……!”
她身後跟著的三名弟子也吃了一驚。雖然他們都不是什麼好人,但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詭異的場面。
商挽琴腳步頓了頓。她先是吃驚,然後想起來,據說山頂祭壇的作法儀式分為很多等級,平時讓弟子們朝拜的那種儀式隻是最普通的,而最頂級的儀式,要求九百九十九具人牲祭天,才能成功。
她抬起頭,看見屍體冰雕綿綿不絕。
“繼續走。”她說。
等她踏上最後一級階梯,來到山頂祭壇所在的一片平台。風雪忽停,四周都懸浮著一朵朵慘白的光焰,照亮了這片平台。
平台用純黑的岩石修葺而成,外方內圓,中間三重圓形平台重疊抬高,就是祭壇。祭壇頂層放著一隻不大不小的青銅鼎。
平台四周同樣擺滿了跪地的屍體。這些屍體皮肉都飽滿新鮮,神情比階梯兩旁的屍體更加
生動,仿佛上一刻還活著。它們同樣被挖去了雙眼,全都面朝中央的青銅鼎。鼎中堆著什麼東西,微微冒出一層,卻是一隻隻帶血的眼珠。
她總覺得有幾具屍體有點眼熟,像是不久前在冰面上見過,那個時候這些屍體還活著,還穿著單薄的衣服、扛著粗糙的繩索,艱難地乾著勞役,以為順從就能換來特權,一種名為“活下去”的特權。
商挽琴唇邊的肌肉不受控製地抽搐了幾下。她背後的三名弟子都沉默著,隻有呼吸亂了幾個瞬間,像在忍耐某種本能的恐懼。
這裡不僅有很多死人,也有很多活著的人。一個個蘭因會弟子,裹著黑袍、戴著面具,圍繞祭壇而戰。他們的呼吸聲混在雪夜的風裡,除此之外,他們也和屍體無異。
祭壇第二層放了一圈高椅,一共十二把,有一把空著,剩下都坐滿了。這些被稱為教主或者護法的大人物們,此時扭轉了戴著面具的臉,直直盯著她。
“鬼羽來了。”教主先說,語氣裡透著一點滿意。
“鬼羽來了。”其他人也跟著說。
但吞天沒說話。他坐在椅子上,兩條腿伸直交叉,抱著手臂,雖然臉上戴著面具,但總覺得他在狠狠瞪著她。
商挽琴對他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輕柔道:“你們怎麼不去死啊?”
這句話沒有引起太多注意,因為她回歸以來一直如此囂張。何況在蘭因會裡罵彆人去死,也不算太嚴重的事。
有幾名護法嘀咕了一句“越發張狂了”,就沒有了其他反應。
教主站起身,莊嚴地問:“鬼羽,骨牌何在?”
商挽琴面無表情,隻歪了一下頭,讓胸前的骨牌晃了晃。
教主沒在意這些細節,語氣興奮起來,但竭力忍著興奮,又問:“喬逢雪又何在?”
商挽琴問:“你沒瞎吧?”
大人物們又發出了一陣輕微的騷動,教主的語氣也沉下。他說不定還狠狠瞪了商挽琴幾眼,但商挽琴毫無感覺,也不在意。
教主咳了幾聲,維持著威嚴,再問:“食鬼鳥何在?”
“懷裡揣著呢,這鳥怕冷,凍暈了。”商挽琴說。
教主有些不滿,但今天是個大日子,他決定將儀式的順利進行放在第一位。更何況,有吞天“珠玉在前”,鬼羽又是有不少“前科”的刺兒頭,他竟然也沒覺得她的頂撞特彆嚴重。
“很好!”教主跺了跺手裡長長的手杖,抬手指著唯一一把空置的椅子,莊嚴道,“鬼羽!你過去頑劣不堪,不受教誨,論理該將你削成人棍,任惡鬼啃噬而亡。”
“但,念在你誠心悔改,不僅帶回骨牌,又捉住敵人首領,功勞甚大,我在此許可,隻要你親手將骨牌放上祭壇,再放乾敵人鮮血、灌入鼎中,就能坐上這把椅子!”
四面八方,呼吸聲陡然雜亂起來。弟子們忍不住發出騷動,或是震驚、或是怨恨、或是惶恐,也有如商挽琴背後三名弟子一樣,忍不住感到欣喜和激動。
教主見到這
般反應,比較滿意,但看商挽琴一動不動,又有些不悅。他再一敲手杖,沉聲道:“鬼羽,你即將成為蘭因會大護法,等將來我們征服天下,你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還不謝恩!”
“……啊。”
這時候,商挽琴才發出一聲。她如夢初醒似的,背著喬逢雪、揣著芝麻糖,往前走了兩步,又忽然停下來。
“教主恕罪啊,屬下就是有些沒明白。”她說,帶著種天真的好奇,“祭品都這麼多了,多一個喬逢雪很重要嗎?”
教主還沒說話,吞天卻站了起來。
他走下台階,往商挽琴的方向走來,發出笑聲。
“乖徒兒,你想知道?為師便告訴你。”
“吞天!”教主等人製止他,似乎不願透露太多,但吞天做事從來隨心所欲、不管不顧,哪個能阻止他?
他反而笑得更大聲,很高興似的,說:“原本我讓你殺了喬逢雪,就是為今天,可你出了岔子,沒殺成,我們不得不另外準備一名驅鬼人,可總是差點意思。”
“現在就很好,你將功補過,帶回了天下第一驅鬼人。隻要有他在,我的乖徒兒便能重新擁有一隻強大的惡鬼,你高不高興?為師是非常開心啊!”
商挽琴自動過濾了那堆廢話,抓住關鍵詞。她動動嘴唇,重複道:“惡鬼?”
祭壇上的大人物們紛紛站起,說著“好了吞天”、“不要再說了”之類的話,然而吞天的語氣變得更加興奮。他一直來到商挽琴跟前,雙手按住她的肩,彎下腰直視她的眼睛,笑意簡直要噴薄而出,噴她滿臉。
“你看,是這樣的。”
吞天的語氣變得極其輕盈、愉悅,並且富有耐心。
“九鼎的規則是,可以實現任何願望,但隻能實現一個非常具體的願望。如果你許願‘我要成為皇帝’,可以,但像‘蘭因會統治天下’這種願望,因為非常模糊,就很可能失敗。”
這是商挽琴此前不知道的消息。她靜靜聽著,一動不動。
吞天抓著她的肩,手指收緊。她感到了輕微的疼痛,還有漸漸滲進的冰冷;他的手比十二月山頂的雪風更冷,這也很符合她對他的印象。
“所以,我們打算許下的願望是,讓蘭因會能夠永遠控製世上最強大的惡鬼。”
“可我們手裡的惡鬼,沒有一個能強大到讓我們滿意。你體內那隻惡鬼曾經勉強作數,可惜被你自己廢了。”
“因此,我們打算親手創造一隻惡鬼。”
“鬼羽,為師考考你,如果你想創造一隻前所未有的強大惡鬼,你該怎麼做?”
——吞天,你不要太過分!
——忍你很久了!
大人物們已經破口大罵,甚至動起了手。五顏六色的法術在夜空中飛來飛去,又被吞天身後無形的屏障阻擋;法術都炸開來,變成了繽紛的焰火。焰火的流光繼續點亮夜晚,炸碎了一些屍體,炸碎了一些弟子,也炸碎了一些岩石。沒人在乎。
吞天背
對著無數瑰麗的“焰火”,凝視著她,笑著,又重複問了一遍:
“鬼羽,如果是你,你要怎麼做?”
商挽琴忽然什麼都明白了。
她曾經以為,她記憶中的原著早已不可信,但現在她忽然明白,那不是“不可信”,而是要與此時此刻相互映照,才能呈現出完整的真相。
過去看書的時候,她就疑惑過,為什麼蘭因會要大費周章、孜孜不倦地迫害喬逢雪?他們被描述得那樣心狠手辣、擅長陰謀,為何不直接殺了他,而是費心費力地布置出一個又一個陰謀?
那個時候,她以為那是所謂的“漏洞”——大概是為了情節好看,突出喬逢雪的美強慘屬性,才無腦寫成這樣吧?不是都說了嗎,真實的鬥爭一刀一個,裡的鬥爭才一波三折。
後來她到了這裡,又以為這是因為喬逢雪太過強大、玉壺春太過強大,蘭因會不願意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才曲曲折折地設下陰謀。
但現在她明白了。
蘭因會做這一切,隻是為了養出一隻惡鬼,一隻前所未有的、強大到能蕩平天下的惡鬼。
“永遠控製……”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非常冷靜,好像毫不在意。都不像她自己的聲音了。
“你們想要怎麼控製?難道不怕我得到力量後,為所欲為?”
吞天笑了。雖然看不見,但他肯定笑了。他就是這樣的人,每當她內心感到痛苦或虛無,他總是能夠看穿,也總是為此快樂。他總是以她為樂。
吞天按住她的後腦勺,用了點力,逼她往前靠,而他自己又離得那麼近,幾乎要相互碰觸。
商挽琴胃裡一陣翻湧,但她抗住了。
吞天掐住她後腦勺,拎起了一小塊頭皮,帶來一陣新的刺痛。他吃吃笑個不停,說:“彆擔心,鬼羽,我在你身體裡放了東西,不是子蠱,是你不知道的東西。”
他眼中兩點紅色火焰跳動不已,像兩顆小小的心臟。
他低聲道:“你永遠都是我的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