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章 淩言冰的意外(1 / 1)

喬逢雪不愛管淩言冰, 但商挽琴恨不得多一個分/身,好無時不刻地監視那位“天下第一好兄弟”。

但她忙著上課,沒法做到。

她隻發現, 廚房的大爺大娘們說對了,淩言冰確實在玉壺春中到處走,隻不過人家說是“溫香姑娘說了, 多走動有利於恢複, 所以要多散散步”——多麼正大光明的理由,挑不出毛病。

至於溫香,她也很平常。她每天來玉壺春,在回春樓製藥、診脈,又去看看淩言冰,也會和彆人笑著聊幾句。

看上去,完全無事發生。

唉,彆說喬逢雪了,要不是她知道劇情, 也不會覺得這兩人今後能搶了玉壺春、趕走喬逢雪,還派人追殺他十年哪。

商挽琴思來想去,決定從厲青鋒這兒打聽消息。

她就跟厲青鋒套近乎。

他們同學一段時間,也算初步有了點交情。雖說,厲青鋒還是經常用戰意熊熊的眼神看過來, 但商挽琴已經習慣了,覺得他可能就是這麼個爭強好勝的人,怪不得能當主角。

總之, 關係還可以,能夠打聽。

“青鋒,你最近忙不忙?”

吃午飯的時候, 她狀似隨意地開啟聊天。

“忙,忙著修煉,還要照顧淩大哥。”厲青鋒啃著饅頭,毫無戒心地回答。他人看著冷漠,其實挺單純。

商挽琴很自然地問:“淩公子最近好多了吧?我看見他經常散步呢。”

“是好多了!”厲青鋒有點高興,“很快,淩大哥一定就能徹底康複。淩大哥說了,到時候他會教我很厲害的本事,讓我打敗……呃……”

他說漏了嘴,有點心虛地移開目光。

商挽琴心想,好家夥,這是開小灶呢,還是故意讓孩子敵視她呢?她記得原著裡也有類似的情節,淩言冰有意無意培養厲青鋒的競爭意識,讓他覺得“喬二哥是很厲害,但我也不差,我要打敗他、證明自己”。

商挽琴腦筋一轉,伸手就搭上厲青鋒的肩。

厲青鋒一僵,不自在地動了動,但又怕這樣不太好,就猶豫住了,隻看過來:“你,你乾嘛?”

商挽琴湊近過去,笑眯眯:“你要打敗誰,我呀?沒必要啊!你想,我畢竟比你大五歲,學了更長的時間,才小勝你一籌。你這麼努力,又這麼有天賦,隻要順其自然,一定很快就超過我了!”

厲青鋒側著頭,見她靠近過來,皮膚又白又亮,眼睛大大的、睫毛長長的,笑起來如有瀲灩波光,晃得他心裡一慌。他想說“你彆靠這麼近”,卻又說不出口,隻僵在原地,耳朵尖慢慢紅了。

商挽琴不明所以,還以為他這呆愣愣的樣子,是在思考自己的話。

她更加大力誇讚:“你要相信自己,一定沒問題的!等我們都更有本事了,就能一起驅鬼,一起為玉壺春做事,一起幫助那些被惡鬼欺負的可憐人。我們的本事不是為了打敗彆人而學的,是為了保護彆人才學的!”

厲青鋒聽了這話,心中一震,回過神來。他想了一想,不由暗道:說得對,爹娘也曾這麼說。而我之所以這樣崇拜淩大哥,也是因為他救過我。我想成為他那樣的人,不就是該去多多保護彆人?怎麼這些日子,我滿腦子想的就是“打敗商姑娘”呢,可真是太狹隘了!

他立即站起來,對著商挽琴抱拳一禮:“商姑娘,你說得對,是我褊狹了!今後,我們……我們要共同進益,一起保護彆人!”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一起”明明是重複她的話,可見她目光錯也不錯地望著自己,盈盈笑面如帶露的鮮花,厲青鋒的耳朵更加燒了起來。

商挽琴隻覺他孺子可教,這才笑得開心。

“好呀好呀,我們共同進益!”她也有模有樣地回禮,“青鋒,我們一起努力!”

嗬,淩言冰,看我們誰洗腦更厲害!

這時,辜樓主從外頭進來,聽見他們這一番話,非常高興,誇了他們兩人一番。

厲青鋒才十四歲,正是敏感彆人褒貶的時候,被這樣連續誇讚,他心中更是堅定:沒錯,學了本事去努力保護彆人,才是第一重要的事!

這天晚上,厲青鋒回到住的地方。

他和淩言冰一起住,分享了一個大房間。

淩言冰照例問起他今天上課的情形。厲青鋒覺得這是關心,就事無巨細地說了,也說到自己今日的感悟。

“……淩大哥,我今天才想明白,過去是我目光短淺了,居然一門心思和商姑娘較勁。今後,我要將目光放得更長遠,這手中長劍,要為保護他人而戰!”

厲青鋒說得有點興奮。

淩言冰微不可察地皺眉。

他臉上笑眯眯,還很豪爽地一拍厲青鋒的背,先誇了他幾句,再話鋒一轉。

“……青鋒,男子漢大丈夫,自然要有大誌向!但,也要有不甘居於人下的雄心。你要是比旁人弱,哪怕你說得再正確,誰會聽你的?所以,還是要先去當那天下第一的驅鬼人,才能施展你的本事!”

厲青鋒有些茫然地聽完。

他遲疑片刻,道:“我聽人說,如今的天下第一驅鬼人,是喬門主……淩大哥,你也想當天下第一驅鬼人嗎?”

淩言冰目光一閃。

他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隻是雙手按住厲青鋒的肩:“青鋒,我拿你當親弟弟,才和你說心裡話。咱們男兒,誰不是相互比著本事,走過這一生的?”

“再好的兄弟,差距過大,也就散了。”

“是以,自己的本事才是第一要緊之事。”

“你不是告訴過我,那青萍真人曾言,你與那銀色鳥兒也有機緣?若是你得到那小鳥,青萍真人愛重的便是你了,那參加落月山莊聚會的人,也必定是你。”

淩言冰目光深深:“青鋒,你告訴大哥,你心裡果然沒有絲毫不甘?”

“我……”

不甘,當然是有的。

否則,他為什麼一直不服氣商姑娘?

可此時,望著燭光裡大哥的臉,厲青鋒卻莫名想起今天中午,那張明豔、天真、充滿熱情和善意的面容。她說,學了本事是要保護旁人的,誰更厲害並不是最重要的。

厲青鋒張口:“大哥,你說得對。”——他隻覺大哥希望他這樣回答。

果然,淩言冰滿意地笑了,親親熱熱地攬著他的肩。

但實際上,厲青鋒心裡卻想:本事當然重要,所以,我為何要盯著商姑娘的機緣不放?我要真有本事,那誰也困不住我,何必眼饞彆人的東西,那才是真沒出息。

他們兩人都沒看見。

一根極細的絲線,從屋頂垂下。

它完全透明,沒有絲毫光澤,不被任何人發現——除了它的操控者。它悄悄垂落,悄悄浸入淩言冰的茶杯中。

片刻後,它悄悄消失,一如來時。

而淩言冰說得口乾舌燥,拿起那杯茶,毫無防備地一飲而儘。

*

三月到了。

城中的花開了不少,風也變得清潤,吹綠江南岸。

商挽琴開始使勁催促喬逢雪,問他,三月三就是落月山莊之會,為何他們還遲遲不出發。

“雖說有千裡駒和神行車,但今天都三月初一了,再不走,不會錯過麼?”

喬逢雪在院中練劍。晨練,他一身黑衣,長發高束,少了一分清貴的公子氣,多了許多少年的明朗清爽。

隻那一道軟玉劍,仍是劍光纏綿、帶著神秘詭譎之意,令人明白他並非不知世事的少年,而是看慣世事的掌權者。

他收了劍,才無奈道:“表妹真是著急。”

說話時,他目光掃過她頸前,見那一串水晶瓔珞圈好端端待著,襯得她膚光勝雪、明豔照人,眉眼便帶上笑意。

商挽琴不知他在笑什麼,不過他是常常笑的。她也不管他,隻叉腰:“還不是因為表兄總不說清楚。你是不是故意吊我胃口?怎麼還反過來說我著急呢!”

喬逢雪並不承認,卻也不否認,隻微微笑一會兒,才道:“不是我要故意讓表妹著急,而是我也是第一起去落月山莊,實在不知道路。”

商挽琴瞪圓眼睛,剛想驚訝一聲,可見他含笑凝睇,她眼睛一眨,立刻露出笑容。

“表兄想看我吃驚,我才不上當。”她甜甜地說,“表兄胸有成竹,一定知道該怎麼辦。”

他看她一會兒,笑歎道:“沒想到,我也有被表妹看穿的一天。是,我知道該怎麼辦。”

“落月山莊之會,慣例是他們派人來接的。那是一個與世隔絕的門派,自詡遵奉天命、不沾紅塵,也不許旁人闖入他們的地盤。”

“每隔十年,落月山莊之會舉行的前夕,他們會派出車輛,來接受邀者。”

“十年前,我師父還在人世。我記得那一夜,娥眉月清輝朦朧,師父帶著我在城外等候。一輛飛車從天而降,落在我們面前,其中傳出人聲,邀請我們坐上車架,前往落月山莊。”

回憶著和師父的往事,喬逢雪露出懷念的神情。

商挽琴記得,喬逢雪的師父是個慈眉善目、仙風道骨、人品高潔的白胡子老頭兒,可惜隻在書中回憶裡出場過。書裡說,隻有這樣的人,才教得出喬逢雪這般乾淨如雪的人,可惜——太乾淨的人,在這世道裡總受磋磨。

她靠過去,拍拍他的背,表示安慰。

他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收到了這份心意。

“表兄,那我們也要明天夜裡,去城外等候麼?”她問。

“想來如此。”

“那你打算帶誰?一個受邀者,能不能帶沒受邀的人?”商挽琴腦筋靈活,提問。

喬逢雪答道:“自然可以。落月山莊之會的受邀者,可以最多帶兩人前往。不過,若是鬨出事來,這人便永久失去參加聚會的資格。”

商挽琴一拍手:“那我要帶……芝麻糖!”

喬逢雪失笑:“芝麻糖是靈,不占名額。”

商挽琴又想了一會兒,遺憾道:“那我沒誰想帶了。小姨又不在,況且我怕她去了,當著人家的面數落我個沒完,那還是挺煩人的。”

“不可編排長輩。”喬逢雪責備一句,又一頓,“果真沒有彆人想帶了?朋友也可以。”

“我又沒有那麼要好的朋友。”商挽琴很自然地回答。前科累累的“熊孩子”哪兒那麼容易交朋友啊,而且她有事要做,也沒打算交太多朋友,免得拖累人家……或者被彆人拖累。

可喬逢雪理解錯了意思。

他望著她,隻覺有些心疼,片刻後才道:“是他們的損失。”

商挽琴歪頭:“唔?”損失,什麼損失?

他卻偏過目光,不打算再說。

商挽琴不多問,隻興致勃勃道:“那表兄,你要帶誰——等等,你不會又要帶溫香吧?”

她努力回憶,原著裡,喬逢雪有沒有帶溫香去參加落月山莊的聚會?好像沒有。原本的劇情裡,隻有“刁蠻表妹”死纏爛打,愣是跟去了聚會。為此,她在玉壺春的名聲更加差勁。

而除了表妹,喬逢雪應該還帶了淩言冰和厲青鋒。既然都是結拜兄弟,帶上一起很正常。——呸,這麼一想,淩言冰沾了多少光啊,後來竟還背叛得那麼狠,真是罵他白眼狼都辱狼了。

果不其然,喬逢雪說;“溫香不是驅鬼人,不合落月山莊的規矩。我想帶上言冰和青鋒。言冰曾與我說,他也想去見識一番落月山莊的風采。”

商挽琴皮笑肉不笑:“好哦,知道了。”

她清楚喬逢雪的固執,懶得費口舌說服他。

她回到房裡,翻出一包強力瀉藥,打算今天晚上就扔淩言冰的食物裡,讓他腹瀉三天三夜,不說一命嗚呼,也必須爬不起來。

然而,沒等商挽琴行動,回春樓那邊就傳來消息。

——淩言冰,忽然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