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1 / 1)

02與爾同歸

丹楓迎秋,正是洛京詩會盛起時。

“這一次的詩會由武安侯世子舉辦,屆時書院的同窗都會過去,應是十分熱鬨。”說話的斕衫少年笑嘻嘻地湊到一旁的同窗面前:“玉衡,你素來不喜熱鬨,但這一次你怕是推拒不了。你知道的,你要是不去,世子定是要親自來‘說服’你的。”

謝垣手中的折扇擋住湊過來的同窗,淡淡開口:“我去便是。”

“………”柳琮欲說出口的話滯住,不甘心地說:“無趣,我還以為玉衡你能多看上一場熱鬨呢。”

謝垣眼皮也不抬:“真遺憾。”

世子趙霽與他們同窗,倆人與其關係都不錯,也是謝垣少有能說得上話的人,所以此番詩會,他自然要去。

否則趙霽拖也是要拖著他去的,不如省了此番波折。

轉眼便到了詩會那日。

詩會地點設在了武安侯府的彆苑,除了書院中的同窗,還有京中一些貴族子弟受邀前來,甚至連皇室宗親子弟也去了幾個,可見武安侯府那日有多熱鬨。

武安侯雖然並非位於權力中心,卻因為身份特殊而深受聖寵,隻因武安侯乃是先皇後的兄長,隻是這層身份便讓武安侯府在波雲詭譎的朝堂中心異常顯眼。

謝垣與好友到的時候,武安侯府已經十分熱鬨了,管家瞧見倆人便親自過來引他們入內,很快便見到了此次來參加詩會的同窗以及曾有過一面之緣的王府世子。

以及倆人的同窗兼好友趙霽。

趙霽也一眼看到了他們,立刻撇下王府家的世子迎了上來:“玉衡、璟之,你們可算來了!”

謝垣將那王府世子眼裡的不悅收入眼中,面上分毫不露,對趙霽開口:“我們隨便坐下就好,今日貴客眾多,我們隨意些。”

“你們二人也是我侯府貴客,怎能隨意。”趙霽雖未得功名,卻早早被陛下記住,而趙霽也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武安侯府的未來不可限量。

更彆說武安侯府是先皇後的家族,以陛下愛屋及烏的性子,必然對其諸多偏愛。

這也是今日武安侯府世子不過是辦一場詩會,但來的都是權力中心家族中的被看好的子弟。

不為彆的,隻為替家族來此捧個場,屬於世家之間的聯絡。

武安侯世子趙霽如何看不懂?故而隻能忍耐著維持表面的客套,待好友一來,便維持不下去了。

今日的詩會來的人眾多,與此同時,京中貴族小姐們的詩會也在武安侯府另一邊舉行。

武安侯府可謂是十分的熱鬨。

來參加詩會的都是年輕一輩,曲水流觴,也有趁著酒意詩興大發,留下讓人驚豔的詩。

其中當以謝垣為最。

謝垣不常出現在這樣的詩會中,但他才學與那珠玉之貌一樣讓人驚豔,也早早被人記住。

但此番親眼所見,便明白傳言非虛。

王府世子來此

一是為捧趙霽的場,二是聽從父親的吩咐找機會拉攏謝垣。起初,他對謝垣不以為意,甚至有幾分不屑,此番卻是對其改觀了許多。

他走到謝垣身邊,笑著說:“謝兄才華讓人仰慕,不知可願入仕,在下願為謝兄引見。”

謝垣看向面前的口中說著謙遜的話,神態卻依舊倨傲的華服世子,行了一個禮:“多謝世子殿下抬愛,在下惶恐。”

對方不以為意,笑著說:“隻要謝兄想,在下定能如你所願。”

謝垣雖出生寒門,但家族也曾出過許多國相,太傅等高官,他們謝家隻要還有傳承,便不會真的沒落。

眼前的王府世子顯然並不在乎他的拒絕,半強迫半施舍的態度讓謝垣頓覺無趣。

見王府世子不死心,謝垣心生厭煩,杯中的酒也一下子變得無法下咽。

不多時,謝垣便找了推辭離了場。

武安侯府彆苑坐落在京郊外的一處風光正好之地,入了秋,一半紅葉,一半金黃銀杏。

謝垣站在後山的一顆榕樹下,風一吹,方才微醺的醉意也清醒了幾分。

他固然知道王府拉攏自己的目的,他想要的可不止於此,也不願成為彆人手中的棋子。

當今陛下殺伐果決,疑心極重,性情難測,幸有太子和端華公主,朝堂上才不至於血流成河。

但若是王府參與到結黨營私一事中,隻怕便是太子和端華公主也阻止不了陛下手中的刀。

若真要選,他定然是會選太子殿下,太子性情溫厚,行事卻也果決,更是陛下看好的繼承人。

太子不受陛下忌憚,相反,太子能力越強,陛下心中便越高興。

但這份感情僅限於對太子殿下和端華公主。

謝垣不禁想,陛下對待太子與端華公主的感情反倒像極了尋常百姓家父與子的關係。

雖然謝垣也不太清楚尋常百姓家的父與子是怎麼相處的,但在他記憶中,父親和母親都是極為溫和的人,卻偏生他性子極為冷硬。

父母在他記事的時候便意外離世,他自小在族叔身邊長大。對族叔,他敬若父親,但始終尊敬有餘,親近不足,所以他並不知道尋常父與子是如何相處。

在謝恒走神之際,幾片紅葉落在他肩膀上,不曾引起他的注意。

而在樹上的少女卻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對突然出現在樹下的人感到難以置信以及慌亂。

她好不容易瞅準時機撇開侍衛和嬤嬤出來透氣,見周遭沒人才生出膽子爬上了這棵樹,好躲過侍衛和嬤嬤,卻不想她剛上來便來了人。

她唯恐此事傳到宮裡,父皇固然不會責備她,但隻怕會因此遷怒她身邊的人。

少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抱著樹乾不動,心中隻希望樹下的人快些離開,不要發現她。

隻是人在緊張的時候,越害怕什麼便會發生什麼。一隻毛茸茸的蟲子從葉子上探出頭來,與少女鼻尖隻有一寸之距。

“啊——”本能的驚恐使她

發出一聲驚呼,少女忘了自己此時還在樹上,鬆手之際身體從樹上掉了下去。

樹下的謝垣被一聲驚呼瞬間拉回神。緊接著,從樹上掉下一位妙齡少女。

一直以來,謝垣克己守禮,知曉男女有彆,從不逾禮,卻也不是迂腐到見死不救的人。

故而在他本能退開步子的時候,還是上前將從樹上摔下來的少女穩穩接住。

落下的一陣香風撞了滿懷,少女容貌迤邐,卻因驚嚇像隻受了驚的兔子,卻又強作鎮定的模樣惹人憐愛。謝垣神色不動:“可有受傷?”

“………”少女整個人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四目相對,少女這才看清對方的模樣,晃了一瞬神,很快便穩住:“不曾,多謝公子相救。”

聽到對方不曾傷到腿,謝垣才將她放下,然後理了理自己的衣袍,拱手:“在下告辭。”

今日之事,二人皆會守口如瓶,權當此事不曾發生。

然而誰也想不到,謝垣竟又一次遇見了少女。

春分時節,正是踏青時節。

春祭後,世家貴女也隨同長輩出來踏青。

踏青也是少男少女們唯一能夠見到對方的時機,故而踏青出行以未婚男女為多。

謝垣被同窗拖來賞花,族叔也曾提過定親一事,隻是他一直推脫著此事,待有功名在身時定也不遲。

想到這兒,謝垣便想到過幾日的會試。

會試後是殿試,他與友人也將走上不同的路,再不能如現在這般悠閒出遊。

少見的一絲惆悵落入心頭,謝垣偏過頭去看遠處的風景。

春寒料峭,乾枯的樹枝探出嫩芽,是生機勃勃之相。細雨如絲,不遠處是貴女們的車駕,侍女給貴女們撐著傘,低頭笑著。

貴女們優雅、矜持,恪守禮儀,一舉一動,連笑的弧度都是度量好的,神態間都格外地相似。

謝垣隻一眼便收回視線,卻在這時,貴女中走出一位緋衣少女,那身紅與那日的紅楓重疊,瞬間讓他想起了那位從樹上摔下來的少女。

少女似有所感,微微側過頭。

隔著數棵盛開的桃花樹,倆人四目相視的那一刻,俱都怔了下,卻又同樣默契地收回視線。

是她。

謝垣不曾想還會再次見到那位看著循規蹈矩恪守世家禮儀實則竟會爬樹的貴女,那日的畫面對他來說亦是深刻,很難不記得。

武安侯府隻有趙霽和幾個庶弟,武安侯並沒有女兒,那位少女應是武安侯府的旁親。

謝垣在想少女身份的同時自己也怔了下,打聽一個未出閣的貴女有損女子清譽,他斷不可做出這樣的事。

隻是謝垣在意的是,自己竟對少女的身份生出了一絲好奇。

但很快,謝垣便壓下了自己的浮動的心思。

謝垣不曾發現,在他與同窗轉身離開之時,少女側過身看向他離開的身影,眼睫微動,不知在想什麼。

身邊的貴女們也都小聲地談論著未

娶妻的世家子弟,也說起了才貌俱佳的謝垣。

“雖然謝家已經沒落,但謝郎君之才,重振門楣不過是遲早的事………”

“隻是謝郎君遲遲不曾定親,不知是否有心儀的女子………”

“………”

聽著這些,少女神色又恢複平靜,原來他姓謝。

可惜她無法離宮太久,這次若不是舅舅生辰,她無法出宮,此次回去她少有再出宮的機會。

不過好在這一次她知道了那日救自己的人姓謝。

那樣驚豔的容貌,謝家的郎君,必是謝垣無疑。

而此時的謝垣一心準備幾日後的會試,回到書院後便不曾再離開。

二月初九,整個洛京一片杏花春雨之景。

會試也在這期間結束,揭榜那日,謝垣的名字赫然在首位。

謝垣並不意外這樣的結果,回到謝家後,族叔再次說起了他的親事。

因著他此次會試第一名的身份,那些地位比謝家高許多的家族也具都想將女兒許配給他。謝垣聽著,像是在思考,可他卻無端地想起了那日從樹上掉下落入他懷裡的那位少女。

他恪守君子之道,不曾唐突過任何女子,可是那日卻將少女抱了個滿懷。

不知那位少女可有曾定下婚約。

“武安侯府家有位………”謝垣脫口而出後頓了下,轉口說道:“此事待我殿試結束後同您說。”

待殿試結束,他有了功名,也能夠堂堂正正去求娶武安侯府家的表小姐了。

他也當為那日的唐突負責,儘管那是一場意外。

謝垣知道世間對女子多苛刻,他不知道那日之事是否會敗露,若是敗露,對少女來說隻怕失去清譽比死更讓人無法接受。

“玉衡………你可是有心慕的女子了?”

謝垣回神,看向族叔,沒有回答,而是躬身行禮:“有勞叔叔。”

長者也沒有在此事勉強他,也明白他一旦決定什麼,旁人無論如何也動搖不了。但有一件事毫無疑問,這一代隻有玉衡可以真正讓謝家再一次興盛。

故而,在娶妻一事上,長者並不準備以孝的名義去壓他,免得教玉衡與家族生出了嫌隙。

轉眼到了四月殿試。

這一切對謝垣來說都極為順利,直到面聖那日,變故來得猝不及防。

金龍寶座上的陛下正值中年,居高臨下的壓迫感讓人不由自主地低下頭顱,不敢直面天顏。

對於當今陛下,謝垣自然有所聞,多疑、殺伐果決、雷厲風行,對朝中臣子亦是無比鐵血,功臣說殺便殺。

隻是陛下並非是昏聵的君王。

相反,原本的內憂外患在陛下繼位後都以雷厲風行的速度解決了。

清除外患,解決內憂,那些原本根深蒂固蠶食著這個國家的世家貴族都已被陛下清除。

剩下的世家風聲鶴唳,不敢逾越分毫。

陛下的鐵血手段讓人驚懼,朝堂之

上無人不擔憂自己何時觸怒了陛下。就是這樣鐵血無情的陛下,唯獨在太子與端華公主身上還能看到一絲溫情,在陛下大開殺戒之時,隻有太子與端華公主敢出言勸諫。

也隻有太子和端華公主能夠勸住盛怒中的陛下。

謝垣了解過過往各州郡,也明白這樣的陛下所想為何。

當今陛下對世家權貴殘暴冷酷,但對於這個國家的百姓來說,卻是英明的君王。

謝垣跪坐在金鑾殿下方,這一日他早有準備,故而並不畏懼當今聖上。他策論的本質與陛下政見相通,故而一開始便被陛下留意到了,以及他在一眾進士中尤為出眾的容貌也讓陛下印象深刻。

殿試結束。

謝垣本以為自己當時一甲狀元無疑,卻被陛下欽點為探花郎。

不等謝垣謝恩,陛下又開口:“探花郎,朕將端華許配給你,你看如何?”

自走進金鑾殿神色不曾有過變化的謝垣面上明顯怔了下,隨即垂下頭,跪在地上:“請陛下收回成命!”

“………”

金鑾殿氣氛瞬間凝滯了,連帶著站在宣武帝身後原本面上帶笑的大太監也瞬間一臉驚恐之色,跪在地上:“陛下息怒………”

瞬息間,金鑾殿跪了一片的人。

禦座上,宣武帝語氣辨不清喜怒,卻教人心驚膽戰:“探花郎可是看不上朕的端華?”

謝垣跪在地上:“端華公主殿下金枝玉葉,小臣不敢唐突。”他語氣平緩,並無分毫惶恐和懼意,也不曾找任何能試圖說服陛下的借口。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謝垣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將無關的人拉進來。

金鑾寶座上的宣武帝冷眼看著下方的謝垣:“那你可是要抗旨不遵?”

謝垣仍舊不改心意:“小臣不敢,請陛下收回成命!”

金鑾殿內外跪了一地,所有人看見那新晉探花郎因抗旨淪為階下囚,無人敢在這個時候為探花郎求情。

此一事,朝臣都知道這位探花郎性命不保。

抗旨不遵是為大不敬,更何況陛下是將最寵愛的端華公主下嫁,卻遭拒絕,可想而知陛下的雷霆之怒。

探花郎抗旨不遵一事很快傳遍宮裡,也傳到了端華公主所在的鳳陽宮。

“公主殿下,那探花郎當真不識好歹,竟拒絕陛下的賜婚!”得到消息的宮女滿臉氣憤:“人都說那謝家郎君如何如何好,我看是言過其實了!”

端華看著一臉憤憤的貼身宮女,心有疑惑地問了一句:“難道父皇是給我和探花郎賜婚?”

“是呀公主殿下,您的婚事前年就提上了日程,陛下一直幫你挑選合適的駙馬,奈何那探花郎如此不識好歹,可真是………”

端華怔了下,突然想起什麼,轉而問:“探花郎謝郎君………莫不是謝垣?”

“就是他。”

接下來宮女說什麼端華已經聽不見了,心中有些空落落,不知是何滋味。但此時此刻,她顧不得去想那一絲難

過和失落是因為什麼,抬步就走。

“………公主殿下?”宮女看向突然往外走的端華公主,趕忙跟上:“公主殿下您去哪兒——”

“去見父皇。”端華公主神色恢複平靜:“探花郎一事與我有關,我不能坐視不理。”

所有人以為那位新晉探花郎難逃一死,然而就在幾天後,探花郎竟又被赦免了。宮裡的人說,是因為端華公主在禦書房外長跪不起,請陛下收回成命。

宣武帝如此鐵血冷酷的一個人,唯獨對待端華公主一事上不像一個帝王,反倒像極尋常人家疼愛女兒的父親。

端華公主在禦書房外跪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陛下便親自扶端華公主起身,真將處死探花郎謝垣的命令收回,也不曾免去謝垣探花郎的身份。

所有人都認為謝垣的仕途到此為止。

而謝垣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這步棋行得凶險,所幸端華公主和他所料一樣勸諫陛下,免去他這死罪。

隻要活下來,他便有能夠再入朝堂的把握。

回到謝家,族中戰戰兢兢,見他無事也明白陛下並沒有要對謝家動手的打算。

“一切無事,勞叔叔擔心。”謝垣躬身行禮。

謝家所有人都以為謝垣的仕途到此為止,卻不想半月後他竟去了大理寺,並得到大理寺卿的賞識。

謝家人原本覺得他性子並不適合官場,卻不想竟能得到大理寺卿的提拔和看中,且一路平順地成為了大理寺少卿。

能夠讓大理寺卿不避諱他的過去,甚至還重用他,可見謝垣並不如看上去那般刻板。

在謝垣成為大理寺少卿的時候,武安侯世子趙霽也去了袁州上任,直到臨近年關,趙霽才從袁州回來。

趙霽一回京便直接去大理寺堵人,然後便看到一襲緋紅色少卿官服的青年走了出來。他看上去和從前一樣,眉目清雋,不染風塵。

“玉衡。”趙霽見到人了才真正放下心來。

謝垣看到好友,身上的冰冷氣息柔和了些。

沒有太多的寒暄,倆人買了酒坐著喝了一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說起這一年的事,也說起了一年前他為何冒著被治罪也要拒絕陛下的賜婚。

謝垣不是容易喝醉的人,也不會允許自己喝醉,隻是今日再見趙霽,他便會再一次響起那日從樹上掉入他懷裡的少女。

隻是他不敢跟任何人說起,怕連累武安侯府,也怕少女因他惹上禍事。

“………我有想娶的女子,隻是她應已許了人家。”謝垣不知是因為酒還是因為情緒低沉,嗓音在夜色下添了幾分沙啞。

趙霽一聽,頓時就問:“你不知她是否嫁人?”

“不曾。”謝垣也不敢打聽,生怕因此連累到武安侯府。

趙霽像是第一天認識好友,壓下心中的震驚:“是哪家的女子?”

謝垣看向好友,因為微醺的醉意目光有幾分朦朧,他不曾對任何人說起過,但也隻有面前的好友是他可以言出之人。

“………她應是武安侯府的旁親。”

趙霽一臉震驚:“我為何不知?!”

“………”謝垣看著好友露出如此憨傻的表情,歎了口氣:“既是旁親的姐妹?[]?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如何與你這個外男說上話?”

“………”趙霽深吸了口氣,酒意已經醒了大半:“玉衡,我沒有旁係姐妹住在武安侯府,唯一會來府中走動的女眷便隻有端華………”

說到這兒,趙霽話音一滯,猛地看向謝垣:“你是何時見過她?”

謝垣神色終於有了細微的變化,啞著嗓音:“那年在武安侯府的詩會,我離開了片刻,看到了站在紅楓樹下的她。”

趙霽酒徹底醒了,這件事他自然是記得的,那日端華公主的貼身宮女神色焦急過來,說公主不見了,那一日武安侯府的震動他可是親眼所見,好在侍衛在後山找到了毫發無傷的端華公主。

如今聽好友的話,趙霽已經肯定那便是端華公主了。

“玉衡………”此時的趙霽不知是無奈還是同情,開口:“你想要求娶之人,便就是一年前被你拒婚的端華公主。”

………

“後來呢後來呢?”年幼的謝銀竹趴在母親膝上,滿臉好奇地問:“阿父和阿娘怎麼在一起了?皇祖父肯定不同意吧!”

“後來啊………”端華長公主憐愛地摸了摸女兒的發,笑著說:“你皇祖父當然不同意,你阿父他啊毅力非尋常人,手段也非尋常人,娘也心悅你阿父,而你皇祖父疼惜為娘,後來便允了。”

說話間,端華長公主為女兒理了理毛茸茸的帽子,確定她不會凍著才將她抱起:“好了,故事說完了,我們該去找你阿父了。”

“今日除夕,阿父還在忙公務嗎?”

“是啊,不過這兒你阿父應是忙完了,我們可以去書房找他。”路上,端華長公主柔聲詢問女兒:“銀竹新年想要什麼?”

“我想要和阿父阿娘永遠在一起。”年幼的謝銀竹趴伏在母親懷裡,稚嫩的聲音無一絲猶豫。

“銀竹當然會和阿父阿娘在一起,為娘問的是新年的第一日,銀竹想要什麼禮物。”端華長公主耐心又溫柔地詢問懷裡的女兒。

年幼的謝銀竹腦袋挨著母親脖頸,無意識地蹭了蹭:“我想要阿娘做的冰酪。”

“好好好,娘給你做。”端華長公主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天涼,你可不能多吃。”

“嗯,我就吃一口!”

母女二人一路說著話便來到了書房。

剛到門口,便聽到裡面傳來腳步聲,接著門從裡面打開。

“今日雪一直在下,路滑,你們怎麼過來了?”謝太傅口中這麼說著,神色卻有幾分柔和。

端華長公主笑著說:“我同銀竹想見你,便過來了。”

“今日除夕,想要阿父阿娘一起守歲。”小小的謝銀竹一臉歡喜地說道。

看著母女二人,謝太傅冷硬的眉眼不自覺地柔和起來。

往後

年年,有妻有女陪在身邊,他此生無憾。

“快到晚膳的時辰了,我們過去吧。”謝太傅說著便從妻子懷裡抱過女兒,說:“下過雪路不好走,我來抱銀竹過去。”

一家三口穿過回廊,來到廂房。

晚膳仆人已經準備好,隻等主人入座。

謝銀竹這核實後雖然還年幼,但已經不需要爹娘和丫鬟的照顧便能自己用膳。

晚膳結束後,外邊雪已經停了。

焰火的聲音響起,謝銀竹看向外邊夜空,伸手指了指:“阿父、阿娘,我能去看看焰火嗎?”

端華長公主面有猶豫,謝太傅寬慰道:“無妨,我抱著銀竹,半刻鐘我們便回去。”

端華長公主這才點頭:“好,除夕的焰火難得。”

於是,小小的謝銀竹被裹得嚴嚴實實,被謝太傅抱著看那雪夜中的焰火。

除夕的焰火同往常有細微的不一樣,那焰火是宮中禦用,自幼生長在皇宮的端華自然一眼便認出來了。

應是皇兄所為。

父皇還在的時候,每年除夕都會帶著她和皇兄一起看焰火。

如今回想起來,竟是好久以前的事。

“時間過得可真快。”端華長公主這般感慨,她看向自己的夫君,笑著說:“再過些年,銀竹長大,我們便也老了。”

謝太傅並不避諱女兒,握著妻子的手,眼中映有柔和笑意,連那原本冷硬的表情也如同春雪融化。

他說:“白首不相離,我與你同歸。”

年幼的謝銀竹看著自己的爹娘,眨了眨眼,發自內心地懇求:“我也想與阿父阿娘同歸!”

“不可,銀竹不能與我們同歸。”端華長公主溫柔地抱了抱女兒,說著:“我的銀竹還未看遍這世間美好之物,怎可與我們同歸。”

外面爆竹聲聲,夜空焰火絢爛盛放,將整個洛京照得徹夜通明,十分得熱鬨。

在這樣的團圓夜中,所有人心中都希望家人平安、無憂。

端華長公主看向年幼的女兒,笑著說:

“銀竹要慢一些長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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