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新家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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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霖看著面前這個不及她腿高的小孩, 她至少以為反派肯定是個成年人,但沒想到還是隻幼崽,這比他另一個形態是蛇還要讓她震驚。

“………”啊, 是遮天蔽日的巨蟒。

林霖深吸了口氣,她怕蛇的本能幾乎是刻在基因裡, 但絕對說不上厭惡。

有人畏水,有人畏高,她隻是怕蛇。

林霖緩了緩呼吸, 看向面前這個身上流著上古異獸血脈的小孩,她先前用靈力檢查他是否有外傷的時候已經確認過了,小孩腿雖然不能行走, 但那確實不是蛇尾巴。

所以, 她此時倒不至於怕眼前這小孩。

小孩的另一個形態是混沌吞天蟒, 那是幾乎隻存在於上古傳說中的異獸。

當初她為了了解修仙界的一切, 在天道宗的藏經閣中待了一段時間門, 翻閱過不少古卷玉簡。

古卷中記載過, 混沌吞天蟒乃上古神座下, 遵循上古神之命守護這片大地,而西皇洲天氏一族便是那上古異獸混沌吞天蟒留下的血脈。

混沌吞天蟒離開後, 混沌吞天蟒的血脈後人遵循著先祖的意誌守護這片大地。隻是經過數萬年, 天氏一族的血脈中屬於混沌吞天蟒的力量早就消失了,他們除了擁有更強的修煉天賦外與普通修士並無區彆。

關於混沌吞天蟒,林霖先前隻當神話性質傳說來看。

畢竟混沌吞天蟒本體太過逆天, 具有“吞天”之名, 自是無物不吞,吞下的一切都具都化作自身的力量。

早已經消失的血脈力量,如今卻出現在一個天殘之身的小孩身上。

還是與靈力相斥、無法修煉的身體。

不過也因此, 林霖也對他的身份心中有了數。

混沌吞天蟒的血脈隻會出現在天氏皇族,顯然這小孩也出身天氏皇族,難怪明明沒有引靈入道身上卻穿著高階法衣。

隻是他分明無法行走,卻孤身一人出現在夜間門人潮來往的鬨市中,不知是何人所為。

如今雖然知曉他的身世,但林霖卻不能送他回去。

這小孩就是她在西皇洲要找的人,是此次在西皇洲引起亂象的反派,也是她這一次任務中無法避開的人。

起初,林霖想著無論如何都要完成任務,要保護小鳳凰和阿福所在的世界,要努力活下去。

所以她天然對這些致使這個世界消亡的反派們帶著敵意,也曾起過靠殺死對方完成任務的念頭。但林霖未曾想過,她第一個遇上的反派竟然會是小鳳凰。

而這一次的反派,是一個天殘之軀的小孩。

一個無法行走,無法開口說話的小孩。

林霖想起剛才畫面中那已然失去神智隻憑本能和執念行動的巨蟒,如此猙獰可怖的模樣,在整個西皇洲徹底覆滅的畫面中,那一聲聲歡欣、期待的呼喚顯得那麼震撼。

人身蛇尾的小孩即便是身體在化作灰燼的時候,口中依然反複地喚著:

“義父,義父,你看看我呀………”

可惜小孩化作飛灰也沒等來他要等的人,也沒能親手把那顆寶珠交給對方。那鋪天蓋地的弱水傾覆而下,能夠消亡一切的弱水,他又如何能等來什麼人。

巨蟒吞食無數修士完成最後的蛻變,引弱水覆滅整個西皇洲,隻是為了找到那顆散發著彩光的寶珠,隻是想著把那顆寶珠捧給對方。

拚儘一切隻為得到對方一聲認可和嘉獎,明明那麼凶殘、猙獰的模樣,卻在那一聲聲懇切又期待的呼喚聲中顯得那樣可憐。

“………”林霖看著面前沒什麼反應也不看她的小孩,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對這個孩子下手。

但她絕不能讓這小孩引弱水覆滅西皇洲這片大陸。

小孩口中的“義父”是什麼人她不知道,她隻知道不能把這個孩子交給那個“義父”。

“天色已晚,你好好休息。”林霖穩住心神,然後從芥子囊取了一個撥浪鼓放他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說:“你可以用這個發出聲音喊我,不管什麼事都可以,我在你隔壁。”

小孩安靜坐在床上,沒有搭理人的想法。

林霖對孩子的耐心向來足,細心地把該交代的事都交代一遍。

最後,林霖看著小孩,說:“你想去天風城我明天陪你去。”

隻有最後一句,小孩看了她一眼。

臨走時,林霖道了聲“晚安”便替他把門關上。

屋內的燈是修仙界很常見的可以用聲音控製的燈,小孩雖然無法說話,但他隻要弄出一些動靜屋內的等便會亮。

而她就在隔壁,築基修士的感知很輕易就會發現他這邊的動靜,但林霖不會沒事去感知他在做什麼,所以才給他留了個能發出聲音的撥浪鼓。

回到自己屋內後,林霖盤膝坐在蒲團上,從芥子囊拿出丹藥服下,緩解因靈識耗空還在刺痛的靈境。

林霖從入定中睜眼,靈境已然恢複。

如今她是越來越熟練了。

林霖沒有繼續修煉,而是給自己倒了杯靈茶。

獨自一個人的時候,林霖不自覺又想起了隔壁那小孩,腦海中全是那身軀龐大,猙獰、可怖的巨蟒那懇切又滿懷期待的呼喚,還有化作灰燼時手緊緊攥住那顆七彩寶珠的模樣。

一個因著渴望被認可、被關注的孩子,為了給對方找一顆寶珠引弱水覆滅整個西皇洲,而這一切隻是為了得到對方的一句嘉獎和認可。

為了被看見。

“………”林霖臉上神情有幾分恍惚,原來過去那些事其實她是記得的。接著她又笑了一下,幸好她後來遇見了謝太傅和端華長公主。

之後,她又遇見美人夫君,還有了一對珍寶。

儘管陰差陽錯、福禍相依,但能夠再次見到小鳳凰和阿福這件事就足夠支撐著她獨自面對未知的未來。

混沌吞天蟒覆滅了整個西皇洲的未來,她決不會讓這件事發生。

林霖不知道現在小孩於什麼時候覺醒作為混沌吞天蟒的能力,但在那之前,她得好好看著這個小孩。

小孩畢竟是天氏皇族的一員,留在王城的話,她不可能有同小孩有共處的機會。

而隻要有與小孩共處的機會,林霖心中有幾分把握把小孩拉到自己這邊來,這樣就不會有未來小孩為獲得義父的嘉獎與認可而引弱水覆滅整個西皇洲。

林霖內心深處明白小孩所渴求的是什麼,因為那曾也是她幼時渴求之物,她可能做不到讓小孩背棄“義父”,但至少可以阻止西皇洲的這場浩劫。

此去天風城便是機會。

翌日,風和麗日。

林霖買了天馬作為此去天風城的代步靈獸。

又因著小孩沒有絲毫靈力、不良於行,所以林霖又要了馬車。

修仙界有一點很方便的是,馬車內部有空間門折疊法陣,裡面比看上去要寬敞許多,馬車內顛簸感也接近於無,很適合出行。

林霖把小孩抱到矮桌前的軟墊上,對他說:“因為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就都買了些,你嘗嘗看有沒有喜歡的?”

小孩看了眼矮桌上的吃食,移開視線,顯然不感興趣。

林霖到底怕他腹中饑餓,就又給了他一瓶辟穀丹,這個他倒是收下了。

於是,桌上的糕點、果子等零嘴兒最後都成了林霖未來幾日的口糧。

當林霖給天馬烙下靈紋後,她給天馬下了命令,天馬便朝著天風城的方向跑。

天馬跑起來的時候馬車內幾乎感覺不到任何顛簸感,而它日行速度也不遜色於長翅膀的靈獸。

一路上,林霖沒有入定修煉,而是拿出玉簡和幾張殘卷在研究比較偏門的靈紋,就在快要到天風城的時候,林霖總算把能夠用來和小孩交流的靈紋琢磨出來了。

她從芥子囊拿出一塊空白玉簡,將剛琢磨出來的靈紋刻在玉簡上,為了保證成功率,林霖特意以柳枝為媒介,小心地把靈紋刻在上面。

當靈紋落下的時候,空白的玉簡發出微微靈光,一點點在玉簡上留下靈紋。

在林霖沒注意到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說話的小孩看向她手邊的柳枝和她刻出來的靈紋。

天聿看著那靈紋在她手中成型,有些怔神。

他曾見過一枚類似的靈紋,那是幼年他剛遇見義父的時候,義父為了讓他“說”出自己的想要的,用的就是與她手上那枚相似的靈紋。

“………”天聿唇緊抿,驀地想起那日萬壽節廊橋下那個讓他看錯的身影。

他怎會覺得一女子同義父相似?!

天聿眉眼染上戾氣,整個人說不出的暴躁。

林霖完成手中的玉簡,抬起頭便看到這一幕。

“怎麼生氣了?”林霖把新鮮出爐的可以讓小孩“說”話的玉簡遞到他面前:“若是你有什麼想說,抓著這枚玉簡我就能聽到你說什麼了。”

這其實就是一枚可傳達心念的靈紋,在他想表達什麼的時候握住玉簡,林霖就能夠聽到他心念傳達過來的話。

這是枚相當偏門的靈紋,還是殘缺的,林霖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它補全。

“………”天聿寒著臉,扭過頭不看她。

林霖很無奈,不知道究竟是哪兒惹他又不高興了。

這幾日她是看出來了,這小孩如果能說話的話,那必然是易燃品,一點就炸。

敏感、易怒,渾身充滿不安全的戒備感。

雖然看起來很暴躁,但又不是無腦的暴躁,譬如當她抱著他的時候,就算是不高興但卻從不做多餘的事。譬如此時,他怒氣值分明已經到了臨界點,但也不會拿跟前的物品撒氣。

看著這樣的小孩,林霖把玉簡放在他面前,語氣輕柔:“生氣彆悶著,同我說說可好?”

“………”天聿一動不動。這個女修是如今能夠輕易殺死他的人,還教她看見他如此孱弱、可恥的模樣,待他恢複,絕不能留她。

天聿陰惻惻地想。

林霖察覺到那些微的惡意,但這些日子她都快要習慣了。這小孩整個人都寫著抗拒,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她必須打破這種僵局,她到底沒忘了自己此行真正的目的。

林霖看著小孩,說:“我們馬上就要到天風城了,為了不引起彆人注意,不如我們偽裝成母子如何?“

天聿聽到這句話,猛然抬頭看向面前這個女修,這個女修骨齡不過20模樣,跟他母子?!

是她瘋了還是他瘋了?

看出他的震驚,林霖柔聲解釋了一句:“彆擔心,我有兩個孩子,我知道母子該怎麼相處,不會被看出來的。”

“………”天聿戾氣騰起,卻猝不及防撞入對方的眼瞳——

那雙明晰的眼瞳注視著他,眼中帶著柔柔的笑意,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那眼瞳帶著笑意時那微微彎起的弧度熟悉到教天聿整個人怔了下,隨即反應過來,抓住面前的那枚刻著靈紋的玉簡,傳過來的話中惡意滿滿:

“真可惜,我父母死得早,我從未見過他們,不懂母子怎樣相處。”

林霖:“………”

林霖看著面前的小孩,林霖想起了那日畫面中那混沌吞天蟒分明神智全無,歡欣又期待地喊著本能最想要見到的“義父”時的模樣。

簡直判若兩蛇。

林霖開始想,小孩到底在自己的父母那裡經曆了多少絕望和痛苦,才會在提起他們的時候帶著如此大的敵意和惡意,才會視“義父”如救命稻草,為其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才有後來他化身混沌吞天蟒完全體,引弱水覆滅整個西皇洲,就為了找那顆七彩寶珠。

林霖表情未變,語氣輕柔:“沒事,我懂。”

小孩稚嫩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惡意再次傳入林霖腦海: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們如此厭惡我為何要誕下我?為何不喜歡我?為何不看我?為何要將我投入井中?”他看著她,嘻嘻直笑:“井中好冷啊,全是冰冷發臭的淤泥,它們拉著我下沉,母親,我動不了啊!”

“………”林霖整個人怔住,面上笑意淡去,她注視著面前這個渾身散發著尖銳惡意的小孩,然後認真地說:“抱歉,我不是想讓你回憶痛苦的過去。”

她意料之外的反應教天聿頓住,小臉上看起來甚至有點呆。

“以後在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林霖柔聲:“以後你在我身邊一日,我便護你一日。”

最初的的林霖不說敏感自閉,但絕對不是個性情溫和的人,她慣以冷漠示人,以此武裝好自己不受到外界的傷害。

她最初的父母,是一對外貌和家世十分般配的父母。

婚後生下她後他們有了各自的戀人和孩子,父母也並不苛待她,隻是不關心她。起初,她為得到他們的喜愛努力過,但她非常慘痛的失敗了。那時她才知道,自己其實是被他們厭惡的,兩個相看兩相厭卻無法分開的人,對對方的惡意可以理所當然地指向她。

她也時常在心中問,既然不喜歡她,為什麼要把她生下來呢?

可她知道自己想要的並不是那個答案,而是那不被期待的降生成了她的心結。

她多蠢啊,竟然為此選擇了輕生。

半夢半醒的時候,她轉生到了一個不在曆史中記載的封建王朝。

她渾渾噩噩地活著,直到歲那年,她因高熱瀕死的時候,迷蒙中聽到謝太傅和端華長公主的在說話。

“………她生而知之,又豈是尋常的孩子,就像是上一世經曆了莫大的痛苦,卻還要帶著那些記憶轉世。但她這一世既做了我謝垣的孩子,就隻是我謝垣的孩子,往後自有我謝垣護著她。”謝太傅寬大的手掌輕撫她的額頭,溫柔安撫低泣的端華長公主說:“我們若能留下她,她必然是屬於我們的寶物,若這孩子與我們無緣………她定能在更好的人家轉生,你莫要哭了。”

那一夜後,林霖硬是挺了過來。

也是從那之後開始,她真正將謝太傅和端華長公主視為自己的雙親,視為家人。

她是在謝太傅和端華長公主細心溫柔的看護下長大,學會了愛與被愛,也貪戀上了家人給予的溫暖和愛意。

再後來,她遇上喜歡的人,成親生子,一切都那麼自然。

那時候的她和夫君都無比期待孩子的誕生,歡迎即將到來的新家人。

“我的兩個孩子是在我和夫君期待中來到這個人世間門,我很愛他們,他們是我最珍貴的寶物。”林霖注視著他,語氣溫柔:“你要不要來做我家的孩子?”

天聿先是瘋狂嫉妒,然後整個人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