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1 / 1)

朕隻想要GDP 初雲之初 15770 字 6個月前

自打上了年紀之後, 紀明桓心裡邊便盤算著自己百年之後,該當如何安置皇後了。

那是自己的原配妻室,且又是皇太子的生母, 一旦自己駕崩,她必然會順勢成為皇太後。

可是這樣一位皇太後, 對於這個皇朝來說,真的是一件好事嗎?

紀明桓十分遲疑。

他最初被冊封為儲君的時候, 東宮之位並不十分穩妥, 父皇更加喜愛與自己性情相像的胞弟趙王,覺得他這個長子過於仁弱。

隻是他畢竟是嫡長, 天下人望所在,又有母後在旁勸慰, 父皇到底還是選定他為後繼之君。

再之後, 太子妃誕下了皇孫,母後很高興, 將皇孫帶在身邊教養。

彼時父皇因為青年時期征戰沙場而留下的暗疾也逐漸顯露出來, 幾乎不再臨幸年輕的嬪禦們, 而是長久的與結發妻子共處, 他的長子叫母後教養著, 其實也算是養在父皇膝下了。

對於這件事情,紀明桓是樂見其成的。

一來可以向弟弟們昭示自己後繼有人, 且深得父皇母後看重, 一來父皇與母後都是精明人物, 那孩子有幸被祖父祖母教養, 自幼耳濡目染,也是福氣。

隻是太子妃對此很不情願,私下裡幾度同他商議, 想把孩子接回東宮,卻都被紀明桓拒絕了。

那是母後做主敲定的事情,又得到了父皇的準允,他這個兒子能怎麼辦?

隻是他沒想到,最後太子妃見他這邊這條路走不通,居然直接去母後宮裡索要孩子,不成之後又在母後宮裡大鬨一場。

此事惹得母後極為惱火,使人傳了他過去,疾言厲色道:“我將皇孫抱養在身邊,難道會害他不成?我幾時攔著,不許你們夫妻倆來探望他了?”

又冷冷道:“當前朝局如何,難道你看不明白?我不妨清楚明白的告訴你,聖上易儲的心一直都沒改過!你是我兒子,趙王也是我的親生骨肉,你們誰坐東宮,來日都得奉我為皇太後,我忙前忙後,又是為了誰?!”

繼而使人抱了皇孫過來,向太子妃道:“我有四個兒子,難道還愁沒有孫兒抱?你今日便把皇孫抱回去,我倒要看看,你這個皇孫生母是怎麼日日照拂、三餐謹慎顧看這孩子的!”

太子妃嫁給他幾年,還是頭一次見母後如此盛怒,再看丈夫的神色,心知是闖了禍,紅著眼睛小聲抽泣,不敢作聲。

紀明桓趕忙作揖討饒:“她年輕不懂事,母後何必同她計較?大郎出生之後就是您在顧看,真要是回了東宮,他反倒不習慣呢!您不給兒子情面,總得給他面子吧?”

皇後看著繈褓之中可愛又懵懂的孫兒,臉色稍緩,冷哼一聲,下了逐客令:“滾,看見你們倆就煩!”

紀明桓涎著臉“噯”了一聲,拉著太子妃走了出去,等回到東宮之後,有心想要責備幾句,再看她哭的泣不成聲,倒也覺得妻子有些可憐。

哪個母親能舍得下自己的親生骨肉呢。

他歎了口氣,使人給太子妃的母家送信,叫太子妃的母親得空進宮,好生同她說道說道。

太子妃的母家嫁女入東宮,且儲妃又已經為東宮誕下了嫡長子,這場天下最大的投資至此就已經成了一半,眼見著就能摘果子了,聽說太子妃做的這事兒,登時就覺眼前一黑。

在這麼個時代當中,長輩想要把孫輩養在身邊,正說明孫輩討喜,更彆說太子妃嫁得那是普通人家嗎?!

你丈夫的儲位不穩,你的正經婆婆願意把你兒子抱過去養,這是給你體面,結果你跑到婆婆宮裡去撒潑,鬨著要把兒子抱回去,這叫不識抬舉!

東宮是皇後的兒子,趙王也是啊,但凡皇後說一聲,趙王府的孩子有一個算一個,能全都送進皇後宮裡去,真以為皇後缺孩子養嗎?!

太子妃的母親帶著家族的使命進了宮,按部就班的行了禮之後,又示意太子妃遣退近侍,等到殿門關上,抬手就把皇後跟紀明桓沒能打在太子妃臉上的那記耳光扇過去了。

“混賬東西,我看你是昏了頭了!”

太子妃捂著臉,又是委屈,又是氣悶:“娘親……”

太子妃的母親也流下眼淚來,細細的把這裡邊的事情跟她掰扯清楚,又哽咽道:“兒啊,彆覺得娘心狠,皇後娘娘跟太子殿下沒有發作,不是不惱怒,隻是想顧全你的體面,這是好事,但要是不叫他們知道你受到了教訓,這股火氣就發不出來,叫他們一直隱忍在心上,反倒是害了你啊。”

太子妃母家的家風是很清正的,父親並無妾侍,她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兒,皇帝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將她選為東宮妃。

可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家中唯一的女孩兒,被父母保護的太好,又沒有經曆過後宅傾軋,本質上還是個嬌嬌女,下意識的以自己為中心,但凡有一點不順心,馬上就要發作出來。

太子妃的母親到東宮裡來走了一遭,太子妃緊跟著就老實了,皇後原本是很惱火的——她覺得兒媳婦太不識好歹了。

再聽說太子妃因此挨了娘家母親的打,那股火氣便消弭了七八分。

她跟個孩子較什麼勁啊。

又使人給太子妃送去諸多賞賜。

倒是皇帝聽聞此事,冷笑出聲:“感情她沒有過,反倒有功了?”

皇後知道這事兒瞞不過丈夫,便也不去遮掩,隻笑著說:“才十八歲呢,一團孩子氣。”

皇帝嗤了一聲:“你十八歲那年,已經橫刀城頭,幫我守護後方了。”

皇後歎了口氣:“已經受了教訓,還說這些做什麼?人哪有不犯錯的呢,且再看看吧。”

太子妃再沒提過把長子接回東宮的事情,紀明桓也當她是想清楚了,翻過一年之後,太子妃又有了身孕,十月懷胎誕下了第一子。

紀明桓彼時尚在朝堂議事,回到東宮後,先去向坐鎮於此的皇後致謝。

皇後擺擺手:“去看看你媳婦吧。”

紀明桓進了生產的宮殿,便見太子妃鬢發都被汗水打濕,臉色蒼白又憔悴,雙眼卻依依不舍的緊盯在剛出生的幼子身上。

察覺到他近來,她幾乎是哀求的拉住孩子的繈褓,小聲問他:“殿下,這個孩子,能留在妾身身邊照顧嗎?”

紀明桓暗歎口氣,握住了她的手:“你放心。”

皇後教養東宮的長子,是為了向天下彰顯她的態度,表明東宮的地位不容動搖,並不是真的膝下寂寞,就算他想送過去,母後還嫌孩子多了煩呢。

他說:“這個孩子會在咱們身邊長大。”

太子妃喜極而泣。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孩子們逐漸長大,而趙王卻仍舊違背祖製留於京中,紀明桓知道,這是父皇仍舊沒有下定決心的緣故。

否則他們兄弟四個,為什麼隻有趙王留在京城,另外兩個弟弟卻都久居封地?

他隻能等。

父皇上了年紀,脾氣越發古怪,每每遊獵行宴,趙王都更加能夠得到父皇的歡心,尤其是在母後薨逝之後,他在東宮愈發艱難。

好在長子的確爭氣,在父皇面前能夠跟趙王分庭抗禮,他能夠感覺得出來,隨著時間的推移,父皇的目光落在自己長子身上的時間愈發久了。

他沒什麼好不放心的。

又這麼過了兩年,終於有人上疏要求趙王就藩,又有朝臣忖度著天子心意,請求建皇太孫,對此天子不置可否,卻叫在京的諸皇子皇孫齊齊寫一篇策文呈上,對此事進行評述。

在京的皇子,也唯有他與趙王罷了,而皇孫,也唯有東宮與趙王府的子嗣們在京。

紀明桓心知成事與否便在此刻,連夜召集了心腹要人商議該當如何處置,就在此時,卻有東宮屬官悄悄來稟,道是太子妃近來也曾經傳召母家之人問詢此事。

起初紀明桓還不覺得有什麼,再一細問,太子妃千辛萬苦淘換來的策文哪裡是給長子的,卻是要給她親自養大的次子鋪路!

紀明桓得知此事之後那一瞬間的感覺,真的非常複雜。

他很想問問太子妃,她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常人道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遠的她看不到,他跟趙王就杵在她跟前,她也看不到?!

他跟趙王是親兄弟啊,同父同母,身體裡流著一樣的血,就為了這個位置,現在鬨得你死我活,有我沒他,現在她這個做母親的,居然主動推著兩個兒子走向你死我活的道路?!

這感覺就像是他在走獨木橋,前邊有一坨屎,他小心翼翼的躲避著千萬彆碰到,然後他身後有個人按住他的頭,讓他的面孔三百六十度的徜徉在那坨屎裡邊,還飽含關心的問:“夠不夠吃?不夠還有。”

紀明桓忍著滿腹怒火到了太子妃的寢殿。

當天晚上,太子妃身邊的親信便因為照拂皇孫粗心,以至於皇孫染疾而被杖殺,僅剩的幾個也被遣返回太子妃母家。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太子妃的母家當然要進宮請罪,這一回,紀明桓半點給太子妃保存顏面的心思都沒有了,而是清楚明白的告訴太子妃的母家兄長:

要麼讓太子妃從今天起開始養病,將皇孫交給照拂過自己的乳母顧看。

要麼趕緊讓她暴斃,早死早超生,不要害的孤兩個嫡子生隙,來日骨肉相殘。

太子妃的哥哥也很懵啊——天子考校皇子皇孫策論的事情他們也知道,妹妹打發人回家求助,他們還以為是幫大外甥求的呢,這怎麼可能不竭儘全力?

誰知道她是給小兒子求的啊!

消息傳回府上,全家默然,這事兒錯在太子妃,有這麼一個娘在中間挑撥,兩位皇孫早晚要成仇人,可要是真送她去死……

家裡邊就這麼一個小閨女啊!

再說,一旦太子妃薨逝,天子必然要再為東宮選妃,有了後娘未必沒有後爹,來日東宮再有了嫡出之子,兩位皇孫又該當如何?

那這買賣不是賠的底兒掉嗎!

太子妃的爹娘幾乎要哭成淚人,跪在父母面前把頭都磕破了,最後終是選了第一條,叫太子妃開始養病,小皇孫交給太子的乳母教養。

等到了考校策論這日,東宮次子便以染病為由沒有出席,對此天子隻是一聲冷笑,倒是東宮長子博得頭籌,深得上心。

又三日之後,天子降旨冊立東宮嫡出長子為皇太孫,令趙王離京就藩。

之後的日子,就像是按下了快進鍵一樣,一天天過得飛快。

直到天子大行,紀明桓也做了天子。

長子順理成章的被冊封為皇太子,太子妃不可避免的升任為皇後,倒是嫡次子被他刻意壓製,沒有封王,其餘諸子也是這般。

自己吃過的苦頭,實在不想讓兒子再吃一遍了。

太子妃做了皇後,卻仍舊在養病,起初還能如此含糊,等到了第一年春親蠶禮的時候,便不能再如此馬虎了。

親蠶禮須得由中宮親自操持,若由嬪禦主持,對於皇太子的聲望也是一種打擊,而他後宮之中位尊的妃嬪們皆有皇子,他更不想給其餘兒子不該有的期望。

紀明桓去了皇後宮中,皇後瘦的隻剩了一把骨頭,跪在地上痛哭懊悔,渾然看不出昔年大婚時豐潤鮮活的樣子了。

紀明桓審視的看了她很久,終於還是宣布皇後病愈,至此開始執掌六宮。

先前的數年養病生涯極好的磨礪了皇後的性情,起碼再度見到兩個親生兒子之後,紀明桓沒發現她格外偏寵哪個。

尤其是小孩子的忘性大,宮裡邊能玩的又多,在他的刻意教養之下,兩兄弟感情深厚,次子也絕非貪慕權柄之人。

紀明桓暫且放下心來。

就這麼又過了許多年,他終於也迎來了大限之日。

猶疑再三,還是傳召向來以忠耿聞名的鄧尚書,留給他一道遺詔。

待他百年之後,皇後若有亂命,則以他的名義勒令皇後殉葬,太子及後繼之君若有違逆,則非我家子孫,不可以承繼帝位!

就這樣吧。

紀明桓昏睡過去,再度醒來時,見到的就是皇太子的登基大典。

皇後作為新帝生母,順利被冊封為皇太後,而皇太子果然與弟弟感情甚篤,登基之初便將其冊封為楚王,食邑三千戶。

皇太後卻覺得楚王這個封號不好,執意要改成雍王。

因為雍地是龍興之地,也更加富庶。

新帝好脾氣的改了。

皇太後又開始覺得食邑三千戶太少,想再加兩千戶。

紀明桓:“……”

紀明桓不由得戴上了痛苦面具——又開始了!

他爹在地府冷笑:“婦人之仁,你老子我果然沒看走眼!”

被他嘎掉的弟弟趙王在一旁敲邊鼓,陰陽怪氣的說:“大哥,你娶了個好媳婦啊!”

紀明桓擼起袖子:“老一,不要逼我跟你動手!”

趙王脫掉累贅的外袍,露出那一身結實的腱子肉,笑出了豬叫:“天呐,我好害怕!咱們兄弟兩個要是打起來,我馬上就要跪在地上求大哥你不要死哈哈哈哈哈!!!”

紀明桓:“……”

現在就是頭大,非常大。

而之後發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抓馬。

皇太後從侍奉過他的舊時心腹當中得知了遺詔的事情,派遣殺手去把鄧家人給嘎了。

紀明桓在地府見到了鄧尚書,心中好不慚愧:“是朕害了老尚書啊……”

鄧尚書隻得歎息:“聖上彼時業已駕崩,是臣不能料敵於先,怎麼能怪您呢?”

人死之後做了鬼,在地府一日日的看著人間之事,是喜是怒,都無法改變改變既定的事實了。

他們所能夠做的,也就是當一個旁觀者,靜靜等待事情的最終結果罷了。

鄧家人都被祭了天,倒是有個女孩兒僥幸活了下來,不過彼時紀明桓沒那個心情去想那女孩兒,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我尚在人間的老婆今天作妖了嗎?

新帝登基短短幾年,雍王的食邑增加到了一萬戶,這也就罷了,好歹把他趕去就藩啊!

可是有皇太後攔著,新帝又極為友愛兄弟,硬是叫他在長安待了三年,且看樣子還要繼續無期限的待下去!

紀明桓看得抓狂,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嫡次子雍王跟他那個腦子有泡的親娘不太像,跟他一叔趙王也不太像,他沒有那個“大誌”——起碼表面上是這樣。

更妙的是他老婆前些年大概是養病養得太久了,身體也不太好,剛過四十歲就開始沒日沒夜的咳嗽,紀明桓在地府一日三次的給她上香,終於搶在她搞出更大的事情之前把她給召喚下來了。

皇太後哪裡想得到死了之後還能見到丈夫跟皇家先祖們啊,再想想從前自己失寵被囚多年是為著什麼,甭提有多心虛了!

紀明桓見到了真鬼,在地府隱忍了那麼久的火氣終於有地方發泄了,一話不說先衝過去給了她一個嘴巴子——什麼修養氣度都他媽見鬼去吧!

他這會兒最懊悔的就是死的時候沒把這女人一起帶下來!

“你腦子裡裝的是水還是漿糊?你真不怕兩個孩子日後反目,骨肉相殘嗎?!”

他爹就跟做了個半永久冷笑似的,這會兒又笑了一聲,涼涼的道:“老大,你看開點吧,這種事情都是難免的,我死之前也跟你說彆動你弟弟,你不還是把他給送下來了嗎?”

紀明桓憋了半天,終於還是沒憋住:“爹,老一他自己找死,那能怪我嗎?他在自己的封地穿龍袍,用天子的儀仗,他活該啊!”

趙王勃然大怒:“是你先不當人削我封地的!”

紀明桓反唇相譏:“你他媽食邑太多了你知道嗎?整整八千戶啊,你怎麼不上天?!”

趙王先是大怒,而是卻笑了起來:“八千戶怎麼了,彆忘了,你家那老一都一萬戶了!紀明桓,我等著看你們家那點破事怎麼收場!”

紀明桓又憋了半天,愣是沒敢針鋒相對的放出去一句狠話。

倒是皇太後很自信:“不會的,他們都是好孩子,大郎也應允我,會好好照顧弟弟的!”

趙王問:“是像當年大哥答應父皇那樣答應你嗎?”

皇太後:“……”

皇太後色厲內荏道:“我兒忠厚老實,你怎麼跟他比?!”

紀明桓又給了她一個嘴巴:“閉嘴!賊婆娘,彆讓我把你吊起來打!”

皇太後捂著臉,委屈的抽泣著,退到一邊兒去了。

人間的種種風波還未停歇。

新帝跟弟弟的感情真不錯啊。

新帝跟弟弟在爭女人,但是感情還是不錯。

新帝迎了那個青樓女入宮,為此冷落後宮,天天在朝堂上跟大臣們乾仗。

那個青樓女原來是鄧尚書幸存於世間的孫女,得知所謂的真相之後,絕望之下放火燒宮。

紀明桓臉上的痛苦面具簡直要長在肉上了。

兒啊,你在想什麼啊!

你給我清醒一點啊!!!

趙王這幾年光是看熱鬨,都差點把牙笑掉,到了這當頭,反倒不敢笑了。

並不是因為他跟大哥修好,對此情形感同身受,而是王朝出現了這樣一個戀愛腦的君主,其危害性不可說不大,稍有不慎,或許就會有傾覆之危。

近來老爺子的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他即便與兄長不和,也仍舊是紀家子嗣,沒道理看著自己家的鍋快要爛了,還整天嘻嘻哈哈。

那個姓鄧的妃子沒有死,卻被雍王給救走了。

這操作,看得陰間眾人滿頭霧水。

宮裡邊什麼時候有了這樣一條密道,他們怎麼不知道?

紀明桓思忖幾瞬,猝然轉頭去看皇太後。

後者低著頭滿臉瑟縮,眼見著又要挨打,趕忙承認是自己的人無意間發現的。

本朝的皇城乃是前朝營建,那條密道大抵也是前朝時候留下的,隻是她運氣好,發現了而已……

紀明桓簡直要氣成死鬼:“這麼重要的事情,你不告訴大郎,卻告訴一郎?想乾什麼啊你這傻叉!”

再也顧不上什麼修養形象了,當場把皇太後吊起來開始打。

鬼不會死,但是會痛啊,早先紀明桓在地府打老婆,他爹他娘知道了還勸他,他爹饒是不喜歡兒媳婦,也說:“我跟你娘結發數十年,也曾數次爭吵過,可也沒動過她一根手指頭。”

到了現在,就變成了另外一副嘴臉:“拖我們門口來打,我們愛看!”

紀明桓還抽空瞅了一眼人間。

噢,群臣在上疏,請求懲處雍王。

他怒氣衝衝的訓斥皇太後:“你作下的孽!”

又看見長子像聖母一樣把次子原諒。

血壓瞬間就上去了。

兒啊,你是不是戒過毒啊!

你咋忍住不嘎他的?!

他爹已經覺得國朝要完蛋了,整張臉一片灰暗,紀明桓也是滿心戚戚,又看了幾天,更覺心塞。

雖然都是我的兒子,但他都這麼不知死活了,為了社稷天下,大郎你還在等什麼呢?

把一郎嘎掉算了!

兒子哪有天下來的要緊啊!

朝臣們的進言一次比一次激烈,紀明桓迎來了一次又一次的希望,也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最後連趙王都佛了,說:“大哥,你這個人看似仁善,其實一肚子壞水,沒想到居然真的養出來一個這麼純善的兒子啊!”

紀明桓:“……”

弟弟,你罵的好臟啊!

這天晚上他有一下沒一下的瞟著進度,冷不丁瞧見幾個人影進了詔獄,原本還沒在意的,哪知道下一瞬,就見那幾人鉗製住雍王的脖頸,製住他之後直接將雍王的腦袋撞到了牆上。

巨力之下,稀裡嘩啦。

紀明桓那點微弱的睡意瞬間就消失無蹤了。

這什麼情況?

百官派人潛入詔獄,把雍王給殺了?!

雖然他自己也覺得這麼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死了也就死了,但是被自己兒子殺了跟被臣下殺了,這完全是兩回事啊!

霧草,老子的天下不會真的要亡了吧!

霧草,這群人殺完人之後收拾了現場,然後進宮去了!

大郎,你可彆出事——霧草?!

他媽的原來是大郎你叫人去乾的?!

那你之前怎麼還——敲啊,我兒子這一肚子壞水,一看就是我的崽啊!

紀明桓來了精神,聚精會神的蹲在屏幕前,眼看著兒子在百官面前演戲,巧妙的收回了自家臭婆娘留下的印鑒,緊接著又用那道真到不能再真的假遺詔擺了幾個老臣一道,吐一口血,輕輕鬆鬆的把嚴丞相等老臣清出了朝堂……

紀明桓:“……”

驚呆了老鐵,這是什麼表演,從來沒見過,算是讓我開了眼!

第一天他爹他娘剛起身,還沒吃飯,就聽外邊傳來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兒啊!”

皇太後聲淚俱下,簡直就跟被摘了心肝似的:“你怎麼下來了?你還這麼年輕,怎麼就……”

雍王下來的時候還暈頭轉向的呢:“我,我也不知道,有人到詔獄去害了我。”

皇太後先是不解,思忖幾瞬之後,面容霎時間變得一片慘白:“是他容不下你……”

紀明桓嗤笑一聲:“彆把自己扯得那麼乾淨!害死他的不是彆人,正是你這個自詡慈愛的生母!”

“是你一次次的把他推上風口浪尖,是你讓他到了賞無可賞的高處,是你讓他對天子沒了敬畏,是你逼得他們兄弟倆走上了對立面,也是你,把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推上了死路!”

皇太後嘴唇囁嚅幾下,眼眶通紅:“我,我是為了他好……”

“是啊,”紀明桓反問道:“年紀輕輕死於非命,也沒個一兒半女,所以他好了嗎?”

皇太後:“……”

皇太後失聲痛哭。

於她而言,沒有比親手造成心愛幼子的悲劇更加殘酷的懲罰了。

較之於她的痛心斷腸,其餘人卻是齊齊精神一震,臉上不約而同的流露出幾分驚詫之色來。

隻有紀明桓下頜微抬,與有榮焉般道:“大郎送下來的。”

眾人先是一驚,繼而一喜。

看起來人間這個後繼之君並不傻,反倒很聰明嘛。

看人家這戲演的,連他們都給騙過去了!

再看一看接下來的發展……6!

抄家賺得盆滿缽滿,國庫豐盈,舉著孝道的大旗,站在道德高地上壓製老臣致仕,革清吏治之後開始剜出王朝中期生出的爛肉,然後厲兵秣馬,進行北征……

終其有生之年,不複立丞相,到了晚年,甚至於下令廢置丞相,而後本朝終不複設此職位。

紀明桓他爹,他曆代祖上都沒能辦成的事兒,居然被這個後生輕描淡寫的辦成了!

全員都很滿意,隻有皇太後受傷的世界順利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