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1 / 1)

朕隻想要GDP 初雲之初 7029 字 6個月前

天子將淑妃所出的皇次子過繼給雍王的旨意剛落地, 淑妃便暈過去了。

醒來之後伏床大哭,又匆忙要往宣室殿去向天子求情。

她的兒子過繼給雍王,也不過得個親王的爵位罷了, 可失去的卻是登臨至高之位的可能啊!

成了雍王的兒子,當今一係的帝位, 與他還有什麼關係?

皇後聽聞消息, 也是心驚。

前不久聖上才說要好好考慮這件事情, 怎麼冷不丁的就把皇次子給過繼出去了?

倒是左右的宮人喜形於色, 尤其是她的乳母林媽媽, 眉宇間的笑意更是遮都遮不住。

皇後明白乳母的心思。

從前她與丈夫感情平淡, 不過是明面上維持著罷了,後宮之中淑妃得寵,皇次子倍得聖上青眼,後來淑妃稍顯落寞,卻又有了一個珍貴妃。

淑妃還可以說是母憑子貴, 但珍貴妃膝下連個女兒都沒有,卻直接將她比到了塵埃裡。

若她是孤身一人也就罷了,可她有母家親眷,還有兒子,不能承繼帝位的嫡出皇子哪會有什麼好下場?!

現下可倒好,淑妃所出之子被過繼給了雍王,再無承繼大統的可能,而昔日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珍貴妃, 也早已不知所蹤……

如此情狀之下,皇後應該歡喜的,可不知怎麼,心頭卻總有一層隱憂。

昔年當今聖上何等寵愛淑妃啊, 皇次子更甚至一度有寵甚於中宮之子,待到珍貴妃入宮,淑妃卻是秋扇見捐。

而所謂的珍貴妃,如今又還有幾個人記得她呢!

皇後隻覺物傷其類。

更不必說,她腦海中尚且盤旋著那日去見聖上時,當今天子說過的話……

聖上是不是早就打算好如此處置皇次子了?

外人可能以為當今將親生子過繼給雍王是因兄弟之情,但皇後卻很清楚,即便當真是因為聖上不忍胞弟地下無人祭祀,可其中也一定有相當含量的原因,是出於對淑妃母子的懲處!

可既然如此——當今天子對於雍王的所謂兄弟情誼,又究竟有多少?

甚至於雍王的死,還有先前當今著了魔似的對於珍貴妃的寵愛……

真真假假,又有誰能說得清楚。

皇後隻覺得渾身發冷,脊背生寒,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此時,卻有宮人匆忙前來回稟:“娘娘,淑妃娘娘無詔前往宣室殿,言語之間又對於薨逝的雍王諸多不敬,惹得聖上大發雷霆,褫奪封號,將其廢為庶人了!”

周遭侍從們難掩幸災樂禍之色,唯有皇後悚然一驚。

她將不由自主打顫的手收到寬大的衣袖之中,強作鎮定之態,溫和道:“先使人去顧看雍王世子,不要叫宮中人捧高踩低,怠慢了他。”

又問傳話的宮人:“對於庶人張氏,聖上又是如何安置的呢?”

宮人拜道:“聖上雖惱恨於張庶人無禮,但到底憐惜她失子之心,且又要顧惜雍王世子的顏面,遂下令將其遣回寢殿,以後以婕妤的份例對待她,封宮,張庶人非死不得出。”

皇後默然良久,終於傳了心腹過來:“你親自去送淑妃,跟尚宮局打聲招呼,一切……就照聖上的意思來吧。”

心腹領命而去。

……

雍王死了,先前紛擾許久的大逆案也算是劃上了一個句號。

但因為這樁案子而引起的風波,卻沒有停歇。

李元達病歪歪的倒在床上養病,順手把雍王的喪事推給了禮部和太常,還不忘讓給弟弟選個好聽的諡號,同時又快馬加鞭把淑妃之子過繼了出去。

然後就是在家數錢。

章六這家夥討厭歸討厭,但他是真有錢啊!

美滋滋~

期間丞相嚴衝上疏請求致仕。

李元達痛快的準奏,賜千金,恩蔭其子孫,待之甚厚。

羊毛出在章六身上,他又不心疼!

龐司空也正式上疏請求致仕。

李元達痛快的準奏,賜千金,恩蔭其子孫,待之甚厚。

羊毛出在章六身上,他又不心疼!

而且在本質上來說,他與這幾位老臣其實並沒有什麼深仇大院,更非個人層面上的仇怨。

隻是皇帝與分權,本身就是南轅北轍,借著這個機會輕輕鬆鬆的把丞相這個職位瓦解掉,又沒有發生流血事件,堪稱是再好不過了。

柳太傅也主動上疏請辭,這一回,李元達卻沒有直接批複,而是再三加以挽留。

嚴丞相與龐司空年邁,馬上就要到七十致仕的門檻上了,但與他們相較而言,您還很年輕呢!

如此反複拉扯幾次之後,柳太傅倒是沒有再行上疏,隻是李元達卻聽心腹來稟——柳太傅生病了。

傳了太醫來問,對方含糊的應答了幾句,卻又說不出究竟是什麼病症,如是一來,李元達也就明白了。

身體上沒病,那就是心病了。

他白龍魚服,往柳太傅府上走了一遭。

先前說柳太傅還很年輕,那是跟嚴丞相跟龐司空比較起來,就真實年齡來言,也是個年近六旬的老人了。

人上了年紀,一旦病起來就格外嚇人,柳家沒有出仕的兒孫們都回到了祖宅,整座府邸氣氛凝重且肅穆,莊重的有些嚇人。

李元達叫柳太傅的幾個兒子畢恭畢敬的陪著進了正房,彼時柳太傅剛吃完藥,倒還醒著,見當今天子親自前來探望,著實一驚,馬上便要起身行禮。

李元達將人按住了:“您是我的老師,我是您的弟子,既然出了宮,便該是學生對您執弟子禮,怎麼能叫您向我行禮呢?”

又關切道:“老師,還請保重自身啊!”

柳太傅定定的注視他幾瞬,終於低聲應了句:“好。”

李元達便順勢同他談論起柳家的子弟們,又傳了柳太傅的孫輩來考校學問,知道老太傅不願兒孫無功而居於高位,便隻點了兩個實在出眾的授了官。

如是寒暄過家常之後,才議及朝政,涉及到廟堂之上的事情,柳家人便知情識趣的退了出去,隻有師徒二人一躺一坐,相鄰敘話。

柳太傅病中體弱,話說的並不多,隻是偶爾問上一句,其餘時候便隻凝神靜聽。

就這麼說說停停的過了半個時辰,師徒二人終於到了無話可說的境地,寢室之中一時寂寂起來,無言之中更有另一層凝滯在擴展。

柳太傅終於問了出來:“是聖上做的嗎?”

李元達微露不解:“什麼?我聽不懂老師的意思。”

柳太傅注視著他,將話挑的更加明白:“雍王的死,是聖上做的嗎?”

李元達顯而易見的一驚,繼而臉上便浮現出驚痛之色來:“老師怎麼會這樣懷疑我?我若是有心要害皇弟,早早便可點頭應允,又怎麼會——”

柳太傅卻不接茬,伸手拉住他衣袖,叫弟子靠自己更近些,有氣無力道:“這寢室之中,唯有你我師徒二人,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再無第三人知曉,即便如此,你也不肯如實告知嗎?”

李元達淚盈於睫,眼眶微紅:“我真的沒有!”

他傷懷不已:“老師,我是您的弟子,我的人品,您不應該是最清楚的嗎?我如何會做出這等手足相殘之事!”

柳太傅專心致誌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李元達紅著眼睛同他對視,殊無半分躲閃之意,神情真摯。

如此過去良久,柳太傅倏然大笑出聲。

他本就因病體弱,這一笑更是亂了氣息,隨之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李元達見狀,趕忙往一側桌案上去倒水,摸得尚有溫熱之氣,方才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病床前將柳太傅攙扶起身,親自喂他喝下。

柳太傅慢慢飲了幾口水,氣息逐漸平和下去,隻是目光卻仍舊落在一側的弟子身上,神色之中不無欣慰。

“我從前一直都在擔憂,覺得聖上雖有君子之風,卻少了些天子該有的淩厲與威儀,老臣在時,尚且還能與您三分襄助,來日老臣西去,您又該如何呢?”

“如今經了此事,總算可以安心合眼了。”

李元達面有戚然,卻又無奈道:“太傅啊,您何以會……”

柳太傅眼底流露出幾分懷念之色:“當年先帝召臣入宮,為聖上之師,那時候臣是何等的躊躇滿誌啊。您是高宗皇帝所立的太孫,是先帝所立的儲君,這萬裡江山,來日都會是您的囊中之物,這億兆黎庶,都將是您的子民……”

“臣有幸被先帝選為太傅,教導您詩書禮儀和為君之道,那時候,臣便在心底發下宏誓,一定要傾儘所能,教出一位聖王,才不負來此人世一遭!”

“但聖王究竟是什麼樣子的?臣不知道,隻能在心裡默默的想象……”

“直到今日見了聖上,總算是可以明悟一二了。”

李元達一副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明白的模樣,眉頭微微蹙著,看著他不言不語。

柳太傅也不強求於他,手扶著床柱,重新躺了下去。

“聖上是不打算再設置丞相了吧……也是,畢竟丞相統禦百官,之於天子掣肘頗多,能不見刀兵流血,便叫丞相自請致仕,委實難得,高宗皇帝都沒能做成的事情,聖上輕描淡寫之下居然做成了,還一石二鳥,除掉了雍王……”

李元達神色黯然的低下了頭。

柳太傅面露笑意,卻有些疲憊的合上了眼,半晌過後,複又睜開。

他眼底有淚光閃爍,難辨喜悲:“您已經是一位真正的天子,老臣沒有什麼能再教您的了。”

又輕聲道:“時辰不早了,您也該啟程回宮,寬心些,老臣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李元達神色莫測,卻鄭重向柳太傅行了一次弟子禮:“既然如此,老師您多保重。”

柳太傅為之頷首。

李元達轉身離開,將要出門之際,卻又聽柳太傅再度出聲:“聖上!”

李元達回過頭去。

但見柳太傅在塌上直身而跪,向他低頭施禮:“先前臥病,竟險些忘了大事,今聖上獨攬朝綱,厘清海內,再無心腹之患……臣,為聖上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