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後果 “我永遠不會原諒。”(1 / 1)

帶著爹媽穿七零 醉魚仔 11819 字 6個月前

李梅坐在公安局的休息室, 沒有發出一點兒哭聲,眼淚卻不住地往下流。

一千塊,就為了一千塊, 她爸媽, 她親爸媽就把她的錄取通知書賣了!

李梅不止一次哀求過,她說上大學有補貼, 她不會花家裡出一分錢, 相反,她會像現在一樣, 想辦法攢錢, 把補貼全寄回家,等她工作了, 她把工資也寄回家。

大學生的待遇好, 隻要讓她上大學,一千塊錢, 不出幾年,她就能掙到。

她甚至能給家裡兩千,三千, 幾倍的錢。

可是他們不信, 他們寧願拿她的一生去換這區區一千塊。

甚至把她又賣了一次。

李梅咬著唇,淚如雨下。

李父李母固然可恨, 但買家更加可恨。

如果不是他們主動找上李家,李父李母不一定能想到賣錄取通知書。就算他們想賣, 也不知道賣給誰。

而買家卻有這個條件、有這個能力,把這一張薄薄的錄取通知書付諸於實際。

頂替李梅的那位女同學,和李梅算得上是朋友。

專項小組根據李父李母的口供,將涉及的相關人員全部帶了回來, 其中就包括那位女同學的舅舅、母親以及她自己。

女同學名叫李珍珍,她看到李梅,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害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隻是很想上大學,她的朋友以及跟她不對付的同學都考上了,隻有她沒有。她心裡也知道,按照她的成績,考上大學幾乎不可能。

李珍珍既難過又覺得丟臉,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想吃飯也不想見人。

她媽心疼她,就安慰她:“說不定你的錄取通知書還在路上,還沒到,彆著急,彆著急,媽叫你舅舅查查。”

李珍珍的舅舅是市教育局的一位領導,他讓人查了一下外甥女所在學校的錄取情況,在那一批裡沒有看到李珍珍的錄取信息,卻看到了李梅的。

李珍珍的母親對李梅還有印象,她女兒在家裡說過,這個李梅是她隔壁班的同學,家住在浦東的村裡,家裡條件很不好,父母還重男輕女,差點都不讓她上學。

李珍珍的母親當時還歎氣,說這姑娘可憐。

可這時候她的心裡卻有了彆的想法,這個李梅和他們家一樣,也姓李。家裡條件差代表著家裡沒人,容易被收買,學習成績中等、人在學校不起眼,也都成了優點。

她的女兒即便冒充李梅的身份去上學,也不會有人注意到。

李珍珍的母親想到就真的去做了。

而另一邊,李梅家,高考一結束,李梅就被他爸媽支使去乾活了。她特地給了她小弟一毛錢,讓她小弟看到有郵遞員過來就去找她,他小弟拿了錢,轉頭卻跟其他小孩一起玩去了。

錄取通知書落到了她媽手裡。

李母並沒有一般父母看到孩子考上大學的開心,也沒有第一時間把錄取通知書給女兒,她跟李父私下裡還在考慮要不要給。

李父不願意給,他覺得這個閨女已經廢了,本來性子就野,再去上個大學,那翅膀不就更硬了?他們當爹媽的還能拿捏到她嗎?

李母很猶豫:“可是上完大學,國家就給分配工作,到時候工資肯定不少,二妹說了給家裡寄錢。”

李父嗤之以鼻:“要是這大學能讓老大老四他們去還行,讓二妹去上有什麼用?以後分配的工作再好,還不是人家的人!再說,你看看二妹靠得住嗎?她報那什麼大學?廣城!廣城在哪兒我們都不知道,她以後不往家裡寄錢,我們能拿她怎麼辦?”

李父李母還沒有商量出所以然,李珍珍的母親找到了李家,說願意以一千塊錢來買他們女兒的這份錄取通知書。

李父李母欣喜若狂,二閨女說的再好,他們一毛錢也沒看到,這一千塊錢卻是實打實的。

李家七八口人,一個月都不一定能攢十塊錢,一千塊錢他們家攢十年也不一定能攢到。

有了這筆錢,家裡能起幾間新屋,再也不用幾口人擠一間屋子。老四談的那個媳婦不是說要五十塊錢彩禮,不給就把她孫子打了嗎?有了這錢,五十塊錢算什麼?媳婦能娶進門,孫子也有了,剩下的錢還能留著給他們養老。

李母一點兒都沒猶豫,張口就要答應,李父比較精明,拉住她,說不行,一千太少了,還要漲價。

李珍珍的母親二話不說扭頭就走,李父李母忙把人叫回來。就這樣,一張錄取通知書換了一千塊錢,雙方都很滿意。

而當事人李梅卻什麼都不知道,還在苦苦等待中。

李珍珍的母親拿到錄取通知書後,就找到了自家兄弟,也就是李珍珍那個在教育局工作的舅舅。

她舅舅插手改了檔案信息,將李珍珍的名字改成了李梅,讓李珍珍先去報道,等過幾年再把名字改回來,神不知鬼不覺,輕輕鬆鬆竊取了彆人的人生。

李珍珍畢竟隻是個十七八歲的學生,李梅還是她認識的人,她心裡也有過動搖,最終還是抵不住貪欲。

她心想,她媽和舅舅費了這麼大力氣,她不能讓他們白操心,隻能聽從安排。而且她媽已經給了李家錢,一千塊錢對她家來說,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李梅拿著那筆錢,不管是生活還是乾什麼,哪怕是複讀,也足夠了。

李梅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問道:“你不知道我家裡的情況嗎?你覺得這筆錢會到我手裡嗎?你不知道拿了我的錄取通知書,我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上學了嗎?”

李珍珍的哭聲戛然而止,不知道嗎?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她和李梅結識就是那一次李梅的爸媽找到學校,生拉硬拽要把李梅帶回去,不讓她再上學,說給她找好了婆家,必須要回去嫁人。

李梅不願意,死死地抓著學校鐵門,雙手在生鏽的鐵門上磨出了血痕,李珍珍實在看不過去,衝上前道:“都什麼時代了?她不願意,不願意!沒聽見嗎?你們再這樣,我就去婦聯告你們!”

李梅的爸媽還罵她多管閒事。

那一次,李梅最終還是在她和幾位同學的幫助下,留了下來。

那次之後,她們雖然明面上來往不多,但私下裡也會聊上幾句。

那時候她也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的父母,把兒子當人,把女兒當牲畜,養到差不多年紀,就要嫁人收彩禮,否則家裡就虧了。

她上學有生活費有零花錢,而李梅上學,不僅要自己攢學費、生活費,甚至還要給家裡錢,要不然她家就不讓她上學。

那時候李珍珍是同情她的,可是後來……

李珍珍終究還是低下了頭,不敢再看她:“對……對不起……”

“我不會原諒的。”李梅重複了一遍,“我永遠不會原諒。”

她們是同樣的年紀,李珍珍有良好的家世,有疼愛她的父母舅舅,連名字都是“珍珍”,珍貴珍寶的“珍”。

而她呢,她甚至沒有名字,她爸媽給哥哥弟弟取名字,對她和大姐就直接叫“大妹、二妹”,在村裡喊一聲“二妹”,起碼有五個人會答應。

“李梅”這個名字是她上學後,聽老師讀過詠梅後,自己取的。她不要叫李二妹,她要叫李梅。

傲雪淩霜,不畏風寒的梅。

活到現在,她唯二擁有的除了“李梅”這個名字,就是她辛辛苦苦、學了十幾年才獲得的錄取通知書。

李珍珍卻要全部拿走,她現在說一聲對不起,是因為事發,如果她順順利利地去上學了呢?

若乾年後,她困於小山村中,唯一的用途就是給傻子生孩子,李珍珍拿著屬於她的畢業證書,走上工作崗位,擁有著自己的事業,光彩奪目,熠熠生輝。

夜深人靜時,她還會想起對曾經的一個同學說聲對不起嗎?

她永遠也不會原諒,李梅最後看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李珍珍看著她的背影,終於忍不住嗚咽出聲,隻不過這哭聲中,也不知道是對搶走李梅的人生更後悔,還是對連累她母親舅舅更後悔。

“消失的錄取通知書”案到這裡已經很清晰了,涉事的相關人員,一個也逃不了。

李珍珍的舅舅,作為公職人員,以權謀私,濫用職權,依法追究其刑事責任。

李珍珍的母親與李梅的父母,非法買賣錄取通知書,皆被判處勞改。其中,李梅的父母還涉嫌買賣、包辦婚姻,也要受到法律的處罰。

而李珍珍,因為她的母親把責任全攬過去了,沒有追究她的刑事責任,但是她的檔案上被重重記了一筆。

她再也沒有參加高考的資格了,同時,在這個年代,她基本上也告彆了一份正式工作。

對於這個結果,李珍珍本人此時才是真正地痛哭起來。

李珍珍的父親以前疼愛這個女兒,現在卻十分不滿,要不是這個女兒非要上大學,她媽也不會想出這種昏招!現在好了,家裡的臉都丟儘了,有個被勞改的媽,讓幾個兒子怎麼做人?

更令他生氣的是,他好不容易要升職了,因為這事,升職泡湯了不說,他還被停職了!

李珍珍的舅舅家更是恨透了他們母女,李珍珍的舅媽在公安局裡就揪著李珍珍打:“你這個害人精!你害得你舅舅好慘啊,你舅舅是哪裡對不起你,你要這麼害他……”

相較於他們,李梅家這邊稍顯安靜,隻有李父李母在裡面大喊大叫,痛哭流涕。他們不是後悔自己做了這事,而是罵女兒竟然敢告他們。

李母拍著大腿,哭嚎:“二丫頭啊,我們是你親爹媽,沒有我們哪有的你?你咋能告我們?我們讓你去上大學還不成嗎?你和公安求求情,求求情啊……”

李父惡狠狠地咒罵:“求她乾什麼?這個不孝順的狗東西!當初就不該生她!把自己爹媽送進牢裡,這個賤*喪儘天良,早晚遭報應!”

公安同誌都聽不下去了,這事犯法,跟他們家女兒告不告有什麼關係?

公安同誌敲敲門,喝斥道:“吵什麼吵?”

李父李母欺軟怕硬,敢罵女兒,卻不敢跟公安大小聲,哭嚎和咒罵就這麼卡在嗓子眼裡。

諷刺的是,李父李母一輩子恨不得拆女兒的骨喝女兒的血,來供養兒子,可是在他們被抓走後,他們的三個兒子沒有一個來公安局問問情況。

甚至李家老大和老四還因為家裡的錢大打出手。

錄取通知書賣了一千,李梅賣了二百,總共一千二,男方打上門,賠了三百,加上李家前些年攢的,一共還剩九百多。

李家的家底從來沒有這麼豐厚過。

李家就那麼大,李父李母自以為錢藏得很嚴實,實際上除了李梅,其他人都知道錢在哪兒,連李家才十來歲的小兒子,都看見過他媽拿錢。

李父李母被帶走後,李家幾個兒子惴惴不安地等了兩天,聽說父母犯法了,估摸著是回不來了,都怕讓彆人占了便宜,就急哄哄地把錢翻了出來。

因為誰拿大頭,李家老大和老四乾了一架,李家老大兩口子二對一,李家老四打不過,把對象也叫了過來,四個人好好乾了一場,最後勉為其難,決定平分。

兩人分了九百,剩下的零頭丟給弟弟,兩人各自卷了包袱,跑了!

不過他們跑也沒有,那筆錢屬於贓款本來贓款拿回來就沒事了,他們非要跑,現在不僅要追繳贓款,還要追捕他們。

最後隻有李大妹去看李父李母。

李父李母一見到大閨女,又恢複了點身為父母的趾高氣昂,他們讓李大妹把二妹叫來,吩咐道:“讓她把我們弄出去……”

李大妹在來之前已經見過妹妹,也問過妹妹要不要一起看爸媽,李梅明確地拒絕了。

她不想讓爸媽罵二妹,隻能說:“二妹……也沒辦法……”

“讓她去跟公安說,說這都是誤會啊!”

李大妹嘴笨,就不說話了,李父李母見狀,更加罵罵咧咧,要不是有公安同誌在一旁看著,李父還要動手。

李大妹兩眼通紅地出來,見到等在外面的二妹,抹了抹眼淚,走過去,擠出一個笑容:“二妹。”

李梅帶她到了走廊邊上,沒有問父母的事,而是問道:“大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李大妹一愣:“啊?”

李梅直接道:“跟我一起去廣城!王家人對你又不好,王慶有天天打你,他們就沒把你當他們家媳婦,你在這兒遲早被他打死,你就跟我一起走吧!我上大學每個月有補貼,省著點一定能養活我們!”

“我、我……”李大妹躲開她的目光,“我不能走……”

“為什麼?我們偷偷的,請村裡多開一張證明,不回去,直接從這裡走,等去了廣城,王家想找也找不到你!”

“我、我走了,小弟怎麼辦?”李大妹甕聲甕氣道,“我答應了爸媽,要照顧小弟……”

“又是他們跟你說了什麼?他都十二歲了,還要你怎麼照顧?你十二歲的時候,已經下地乾活了,我十二歲的時候,已經洗一家人衣服,煮一家人飯,還抽空攢學費……他一個男的,餓不死他!”

任她怎麼說,李大妹還是不肯答應,李梅歎了一口氣,最後留下一句:“等我到了學校,給你寫信,記住地址,不要告訴彆人,有事聯係我。”

說完,失望地離開了。

李大妹鬆開一直攥緊的拳頭,看著她妹妹的身影慢慢遠去,最後消失在光暈裡。

她的嘴角露出一個淺淺淡淡的笑。

這樣就很好,她不能連累二妹,王慶有說了,她要是敢跑,就先殺了她,再殺了她妹妹。

事情到此也算告一段落,考慮到李梅的個人困難,專項小組給她發了一筆補償金,之後的事和她就沒關係了。

李梅也該去學校了,離報道時間隻剩不到一周了。

蘇家才把手裡的火車票遞給李梅,李梅沒有跟他客氣,她欠他的又何止一張火車票,她道:“謝謝!”

蘇家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是我小叔準備的,他說你一個女生出遠門不安全,給你買了張臥鋪……哦我小叔就是那天那個。”

“我知道。”李梅握著火車票,露出了這些天來第一個法子內心的笑容,“我能……去謝謝他們嗎?”

她一開始以為蘇家才的小叔是她考中的大學的人或者是教育局的人,這幾天才知道原來不是,他隻是好心幫忙。

李梅真的很感謝他們,在她最痛苦的時候,送來了她的錄取通知書。

蘇家才帶她去見了小叔,李梅很認真地向蘇長河鞠了一躬:“謝謝您,真的謝謝您……”

蘇長河虛扶了一把:“唉,起來吧,陽光總在風雨後,不要被這件事影響,你的人生還長。”

李梅重重點頭:“好。”

蘇長河還是蠻欣賞這孩子的,咋說呢?性子夠堅韌,比他大侄子可強多了。

蘇長河瞥了一眼就知道傻笑的大侄子,問李梅:“火車票是三天後發車,這幾天找好住的地方了嗎?”

“我……”李梅本想說她隨便在哪兒窩三天就行,想想又道,“我可以住招待所,我手裡有補償金。”

“這樣吧,你要是信得過我,我來安頓你吧。”

她一個小姑娘住招待所也不太安全,最主要的是,這次的案件牽扯的人不少,比如興華中學的一個老師和一個校領導。

那位老師就是這小姑娘的班主任,人家頂門立戶的男人被抓了,家裡人腦子不清楚難免找到她這兒來。

她一個人住招待所,人家找上門都沒人幫忙。

李梅當然相信,她說:“麻煩叔叔了,謝謝叔叔。”

蘇家才暗暗撓頭,他小叔想得可真周到啊。

蘇長河給李梅安頓的地方是農校教職工家屬樓,嚴教授家。

嚴教授、嚴師母兩人那是真正經曆風雨走過來的人,身上很多地方都很值得學習,李梅性子強,經過此事,有可能會走入偏激,跟著兩位老人家,是很有好處的,隻可惜時間太短,待不了幾天就得走了。

嚴教授、嚴師母聽了李梅的事,二話不說就應下了,嚴師母道:“就住這兒吧,我們這兒有地方住。”

他們分的房子是兩室的,兩人住了一間,還有一間是書房,不過也放了床鋪。

蘇月舉手道:“我也要留下來!我都好久沒見嚴爺爺、嚴奶奶了!”

嚴師母笑眯了眼:“好好好,月月也住這兒,奶奶也好久沒見咱們月月了。”

嚴教授也摸了摸蘇月的腦袋,和蘇長河說:“就讓她在這兒吧。”

蘇長河:咋搞得好像我要拆散你們似的?

“行,留吧,留吧。”蘇長河心裡知道,他閨女啊,還是怕李梅那姑娘一個人在這兒不自在,他搖頭輕笑,這傻閨女。

蘇月就這麼留在了嚴教授家,她爸他們一走,嚴教授就拉著她下樓溜達去了。

“嗯,我孫女月月!”

“唉?怎麼看著眼熟啊?好像在哪兒見過……是上電視的那個囡囡吧?哎呦喂,老嚴,你們家孫女不得了啊!”

嚴教授矜持地笑笑:“哪裡哪裡,一般一般,也就拿了兩個國際奧賽金牌,哦化學是多少分來著月月?”

蘇月忍笑:“滿分。”

“哦滿分,這孩子化學好,當然物理也不差。前幾個月,清大物理係和京大化學係都去她家,想讓她去他們學校……這也沒辦法,人隻有一個,隻能選一個學校……”

蘇月被嚴教授拉著,在家屬樓下炫耀了一通,嚴教授才心滿意足地回家,他說:“走,咱先去食堂看看今天有啥好吃的?汽水喝不喝?爺爺給你買瓶汽水,買兩瓶吧,給那個李梅同學也捎帶一瓶……”

滬市農校已經開學了,食堂也恢複供應,嚴教授拉著蘇月正往食堂走,半道上,突然一道人影躥出來。

“爸——”

短短的一個字,充斥著哀怨不滿等多種情緒。

嚴教授差點崴了一腳,蘇月的心也差點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