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請客 衛陽長這麼大,也沒這麼富裕地吃……(1 / 1)

蘇月這輩子的記憶力是真好, 開了掛似的。

不僅上輩子的事倒背如流,這輩子隻有一面之緣的人也記得清清楚楚。

“什麼?賣紅棗?”馬老爺子不明所以,蘇月小嘴叭叭解釋:“有一回我爸、小舅、我, 我們仨上公社賣東西, 這叔叔也在, 還給我出了兩個算數題,問我四十九個雞蛋合計多少錢?五十七又多少錢,我說我不白算,叔叔說算出來請我吃紅棗……就那一回, 小舅賣東西我算賬,小舅你記得不?”

馬向東想起來了, 那是他第一次跟姐夫做事, 姐夫就把他和小丫兩個丟黑市, 讓他們自己賣,他當時可緊張了, 原來那次衛陽同誌也在。馬向東恍然大悟, “哦!原來是你啊!當時你就在我們附近。”

馬老爺子弄明白了, “這就叫有緣分!”

他笑嗬嗬地拉著衛陽坐下, 馬老太太端了一碗紅糖水送來, “喝水, 喝水。”

一碗水沒喝完,老太太帶著大兒媳婦又端了面送上來。這個點兒尷尬, 早過了午飯的時間,離吃晚飯又還早。蘇長河幾人忙著送野豬去紡織廠, 中午沒有吃飯,老太太知道後,乾脆把晚上的那頓面條挪到了中午。

四個大男人一人一大碗面條, 老太太還區彆對待,白的是細糧,黃的是雜糧,衛陽那碗基本都是白面條,蘇長河那碗黃白面條對半分,至於馬向華馬向東兄弟倆,碗裡幾乎沒幾根白面條。

讓老太太說:“能吃上面條就美得他們,還吃細糧!”

老太太本來隻想給客人還有她又能乾又孝順的寶貝女婿下面條,至於她倆大兒子,這不是還有紅薯玉米餅子?馬蕙蘭看不下去,倒面粉的時候,倒提面粉袋全給倒盆裡了,又眼疾手快地倒上水,這下不用都不行了。

老太太一邊和面,一邊罵閨女手鬆,“忒不會過日子!長河賺點錢也不容易,這麼多面粉你就給全霍霍了,摻點東西都能吃好幾頓,就是留著隔差五給小丫蒸個白面饅頭也好啊……”

馬蕙蘭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權當沒聽見,等臥雞蛋的時候,也不告訴她,自己摸了四個雞蛋,打進鍋裡。老太太拿個碗的功夫,鍋裡多了四個雞蛋,氣得她捶閨女,“你個臭丫頭!”

馬蕙蘭無奈:“家裡又不是沒雞蛋,給我哥我弟吃個雞蛋怎麼了?”

灶下燒火的白紅梅暗暗叫好,就是,吃個雞蛋怎麼了?以前沒發現,現在卻覺得還是小姑子大氣。

面條端到手裡,蘇長河打眼一瞧,就瞧見幾人碗裡的區彆。他差點沒被老太太笑死,一鍋煮出來的面,難為她還分出六九等。

馬老太太可不管女婿笑沒笑,這頓面條把女婿家的面粉全用了,晚上又得搭上一頓乾飯,她想想就心疼,尤其是她閨女煮飯跟不要錢似的,一個勁兒放白米。

老太太心疼歸心疼,面條已經下了,面上就彆小氣,見衛陽碗裡空了,忙又添上一大勺,“不夠吧?多吃點,鍋裡還有,彆客氣,緊著吃!”

衛陽都不好意思了,這年頭,有的人請客都不一定能有一碗細面條,更何況面上還臥著個雞蛋。

等到晚上這頓,他不止不好意思,都瞠目結舌了。

四方桌上,小雞燉蘑菇、酸菜粉條燉豬肉、紅燒魚、韭菜炒雞蛋、茄子燒豆角、拍黃瓜,六道菜,四個葷菜,還有兩個湯,一個青菜雞蛋湯,一個老母雞湯。

說實話,衛陽長這麼大,也沒這麼富裕地吃上一桌。

他的日子過得其實沒有外人想的那麼困苦。十來歲他媽剛死的時候,他一個人生活確實不容易,當時山上野菜樹皮,能吃的東西都吃過。後來他年紀大了,自己倒騰山貨,偶爾也設陷阱打打獵,存了不少錢。

他一個人,一人吃飽全家不愁,吃食上從來沒虧待過自己,起碼比後溝村的大部分人家吃得還好。

可他也沒這麼吃過啊!看這一桌子都快放不下了!

“來,坐坐坐,小衛同誌,千萬彆客氣!”馬老爺子給衛陽先倒了杯酒。

酒是米酒,蘇長河當初從滬市給老爺子帶的一瓶酒,讓他燒泥鰍霍霍掉小半瓶,後來老爺子和兩兒子一人一小杯嘗了個鮮。剩下的老爺子舍不得喝,結果和一幫老頭編竹籃的時候沒忍住嘚瑟了幾句,讓七哥領著一幫老頭嚷嚷要見識見識滬市的酒,人多酒少,一下給見識完了。

蘇長河聽說這事,後來去縣城的時候,特地捎了兩瓶酒回來。滬市的那牌子酒淮寧縣供銷社沒有,這種米酒據說是淮寧當地產的,不然還買不到。

馬老爺子收到酒,就把酒藏他們睡覺的屋裡,再也不和隊裡一幫老頭嘚瑟了。藏到現在,兩瓶酒還沒拆開,這次女婿請客感謝救命恩人,老爺子把兩瓶酒都給拿出來了。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馬老爺子帶頭,兩兒子隨後,女婿候補,幾人輪番敬酒,一旁老太太筷子不停地夾菜,一個勁兒勸:“吃啊吃啊,這雞都是今天才殺的……”

不是非要把人灌醉,隻是在這個很多人吃不飽的年月,勸吃勸喝表示的是對客人的重視,主人家越熱情,表示對客人越重視。

衛陽剛開始還遊刃有餘,後來終於露出年輕人常有的無措,他捂著碗口,艱難推拒,“大娘我吃飽了,真吃飽了!”

事實證明,薑還是老的辣,最後還是讓馬老太太又盛了碗雞湯。

四方桌上坐的都是大人,蘇月和兩個表哥夾了菜端著碗趴在臥室書桌上吃飯,她年紀最小,老母雞的雞腿,一隻給客人,另一隻在她碗裡。蘇月啃完雞腿,端著碗讓她媽給夾點素菜,衛陽和馬外公坐在上首,與馬蕙蘭正好在面對面。

蘇月就見衛陽捧著碗,直勾勾地看著她,她左挪挪右挪挪,他的目光朝著這個方向,都不帶動的。蘇月又揮揮手,得,肯定是喝醉了。

衛陽臉色一點兒沒變,幾人向他敬酒的時候,他反應一直都很正常,直到蘇月說他喝醉了,馬向東還不相信,“沒有吧,我臉比他臉還紅。”

“有的人喝酒就是不紅臉,”蘇月科普,“這種人體內缺少一種酶……呃,我爸說的。”

蘇長河:“啊嗯,對對對,我和她說過。”

“那就歇了吧!”馬老太太說,一頓飯功夫,也夠老太太了解衛陽家裡的情況,雖然蘇長河私下裡打過招呼,有些事她沒細問,但知道個大概,也讓老太太覺得這孩子不容易。

“老大老四,你倆扶著衛陽去我家,今晚衛陽就跟老四睡!”這也不早了,回去也是睡山洞,山上還有野豬,多危險哪!

老馬家一幫人陸陸續續回去,蘇家口洗漱完躺床上,蘇長河才把衛陽的事說給娘倆聽,他們老蘇家一直都是大事小事一家子一起商量,從不因為閨女年紀小,剝奪她家事的參與權。

像衛陽的事,蘇長河就認為閨女可以知道,他覺得衛陽這小夥子值得深交,以後和人家打交道的時間還多,省得哪天閨女不小心戳人家傷口上去。而且他閨女又不是真六歲小孩,對於彆人的隱私絕對不會亂說。

馬蕙蘭說:“沒想到這孩子過得這麼苦。”

衛陽看著和她閨女上輩子年紀差不多大,在馬蕙蘭眼裡,還是個孩子。她閨女當初除了上學,什麼事都不用操心,她和老蘇還擔心閨女高有壓力,天天變著法兒做好吃的給她吃。一到節假日,老蘇就說:“走,乖女,咱勞逸結合,帶你出去玩。”甭管是爬山潛海,還是滑雪衝浪,閨女多看幾眼,老蘇就給安排上。

衛陽這孩子呢,同樣的年紀,不,比月月還小的時候,就一個人送走親媽,一個人養活自己,聽老蘇說,那山上還有狼,他這麼個孩子,真是拚了命活著啊!

日子已經這麼苦了,他沒有怨天尤人,反而知恩圖報、見義勇為,向村長家幫過他,他到現在還記著,路上碰到陌生人被搶劫,一個人就衝上去救人。

馬蕙蘭發出了和蘇長河同樣的感慨:“多好的孩子啊!”

蘇月聽著聽著卻覺得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她問:“爸,衛陽是衛生的衛,陽光的陽?”

“是啊。”

“嘶——”這名字,這身份背景,不止是耳熟了,她好像真的在哪兒聽過,蘇月翻身坐起來,撓著下巴,沉思。

蘇長河見閨女盤腿坐著,嘟著小嘴,腮幫子肉嘟嘟,沒忍住戳了戳,和馬蕙蘭說:“你看,咱閨女這輩子也有兩酒窩。”

“爸,彆鬨!”蘇月打下他的手,嚴肅地說:“我正想事兒呢!”

“什麼事兒啊?你一小屁孩,一天天比你爹地都忙,該睡覺知道不?”

“等等等等——”蘇月一拍巴掌,“爸,媽,出大事了!”

蘇長河馬蕙蘭已經習慣了閨女的一驚一乍,沒當回事兒,“什麼大事啊?”

誰料蘇月真放了個大雷,“咱仨不是穿越,是穿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