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怪物奴隸 “玩物而已。”(1 / 1)

鬱重山可所謂去的可真不是時候, 後林那方位置早就不見公爵蹤影,還是詢問路過的女傭才得知菲莉絲小姐家中突然出了急事,正要原路返回呢。

仆人於是又領著鬱重山倉促地趕過去, 鬱重山的地位比他高,所以他不敢明顯著責備, 隻能唉聲歎氣地用目光譴責著他,嘴裡囔囔著希望那位高潔美麗的小姐不要責怪他。

不過他們去的實在不湊巧, 不早也不晚, 恰巧卡著那個時間點, 眼睜睜地觀望著溫萊站在馬車邊,伸手撫摸著菲莉絲波浪似的金發,鬱重山看不清溫萊的表情, 但是從他的動作而言察覺出罕見的溫柔。

“先不要太擔心了, 一切都會好轉的, 情況可能沒有你想得那樣糟糕。”

菲莉絲點點頭,眼睛泛紅含著一汪水,提起裙擺走上了馬車,等馬車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眼前,溫萊這才往回走。

他方才的話大多都是處於體面的安慰, 這個時代科學和醫療並不發達, 如果出現天花這種傳染性疾病,在前兩天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和治療,基本上熬不過一周。

不過溫萊是個冷心冷肺的人,並不將他人的生死當成一回事, 倏地一道冷沉的聲音隔空撞進他的耳廓裡,“她會是府邸未來的女主人嗎?”

聞著聲音溫萊這才注意到鬱重山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側,一如既往地沒有任何表情, 不過溫萊卻倒是從他的眼神中看到幾分逼問的氣勢來。

溫萊不禁審視他幾秒,沒有回答。這異樣的沉默落在鬱重山的眼裡,竟不啻於默認了,這股沉默帶來的涼意居然順著腳底蔓延浸透四肢,鬱重山想,自己果真是被這具身體影響了,不然怎麼會產生如此糟糕的情緒。

他換了另一種說法,下頜微揚,收斂的氣勢外張些許,“那您到底看上她什麼?單純?還是方便掌控?”鬱重山話音一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他舌尖上碾壓吐出來,“可您要當心點,她們說不定可不如表面流露的那樣天真,指不定這是它們慣用的伎倆。”

溫萊不知道鬱重山的這股敵意從何而來,但還是陡然覺得不快,也許是因為菲莉絲那雙相似的眼神令他想起了母親,這股不悅便伸展開來,近乎是冷起了腔調,“不要隨意詆毀她。”

他話一出,周遭的溫度都恍若降了下來,鬱重山直勾勾地望著他,約莫隔了幾秒鐘,才開口:“是。”

不過下一秒,對方的語氣更為咄咄逼人地刺了過來,他的話□□無比,簡直宛如將溫萊的隱秘公之於眾,“主人,那您會討厭那位小姐的觸碰嗎?”

溫萊正經的臉色開始不悅了,俊秀的眉尖上攏起,雙眼敏銳地對上鬱重山闃黑透亮的眼睛,正在微微發笑與自己對視,並且渾然不覺自己的話已然超過了職責範圍,攜槍帶棍地冷嘲熱諷,“您會一碰到她的肌膚便惡心得說不出話來嗎?就像塞勒斯一樣,隻碰了您一下,便被您砍掉一隻手嗎?您要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呢?”

公爵的神情非常難看,纖長的眼睫毛上都似乎被凍住了,沾染著霜雪般的寒冷,“閉嘴!”

溫萊臉頰兩側的肌肉開始發顫,顯然是被鬱重山這番忤逆的話給激怒了,可鬱重山卻絲毫不知收斂,冷眼旁觀著,嘴唇一張一合,說話的語調像極了一個被問題迷惑住單純詢問的孩童,“主人,我很好奇,如果您真的會與那位小姐結婚的話,還是會像以前那樣,將我帶在您身邊來緩解那些可恥的症狀嗎?”

他自顧自地說道,陰執地不肯錯過溫萊臉上的每一寸情緒:“說不定那位菲莉絲小姐正要苦苦尋找您的時候,您正與我躲在房間裡,一顫一顫地發著抖呢,您說——”

溫萊冷酷地抽出馬鞭破空抽在鬱重山的臉頰上,力道過重打掉了他臉上的遮醜的面具,陽光刺眼絢爛,直射照耀在火燒火燎似的半張臉上,清晰無比,鬱重山甚至可以從溫萊潤澤的眼珠裡看清自己的臉。

他稍一扯動了嘴角,笑著,這張臉似乎就顯得更加可怖。

馬鞭的尾部回抽在鬱重山的蒼白的下巴頜上,散了些力道,所以鞭笞在他的肌膚上時並不狠,隻留下一道淡紅色的痕跡。

而溫萊捏緊手裡的馬鞭,指骨突兀地暴起仿佛要戳破這層薄薄的皮,淡色的嘴唇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從他的嘴巴裡擠出來,生冷,僵硬,“我讓你閉嘴!”

鬱重山始終都保持著那樣的姿勢和表情,沒有變化過,溫萊冷不丁地隔空對上他的目光時,猛地後知後覺到一件事,他察覺到鬱重山並不像之前那樣聽話了,而他面對自己時流露出的膽怯和恐懼,仿佛是假裝的,隻是用來唬騙他的。

那天兩人不歡而散,公爵回到臥室後臉色更是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沒有人敢將這件事放在明面上挑出來,而鬱重山恰巧做了最令他厭惡的事情,可溫萊偏偏又不能真將他怎麼樣。

他面容扭曲地坐在椅子上,面容難看得令人發怵,連著那兩天府邸乾活的傭人都知道溫萊心情不好,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招惹了公爵不快。而往常總是使他們羨慕嫉妒能貼身照顧大人的鬱重山,此時又不禁覺得他可憐起來,在他們眼裡鬱重山平白無故完完全全承受著大人的怒火和惡意挑事。

比如鬱重山端上和往常一模一樣的早餐時,溫萊挑三揀四後直接將東西摔在他臉上,面無表情地說:“你難道覺得我會喜歡吃這種東西嗎?”

溫熱的蔬菜汁滑溜溜地從臉頰上墜下來,鬱重山並不為此生氣,他似乎熟知溫萊的脾氣和氣性,沒有說出反駁的話,隻是徑直去準備了另外一份食物。然而這種悶不做聲的態度更令溫萊如鯁在喉,就仿佛前些天的逼問隻是一場幻覺。

他看著鬱重山那張明晃晃出現在自己眼前的臉,猝不及防地想起冬日的某個夜晚,自己恥辱無比地在地上爬著,近乎於成為一條發春的野狗失去所有尊嚴趴在鬱重山的腳邊,手指可憐兮兮地拽著鬱重山粗製濫造的褲管,帶著崩潰的哭腔祈求他撫摸自己。

這一畫面明明是很久的事情了,卻因為前幾天的話,恍如昨日般再次清楚地浮現在溫萊眼前,讓他倒失胃口,再也吃不進什麼東西了。

他灰白著一張臉去了書房,桌面上放著的是今天的報紙,上面詳細地描寫了殖民地暴.亂的經過,溫萊迅速地瞥過一眼後,敏感地發現這與幾年後的劇情完完整整地對應上了,也就是說開端事件出乎意料地提前了。

公爵正思索著原因,門未經允許便被打開,鬱重山端著點心的模樣出現在他眼前,熟練得宛如做過無數次那樣緩緩走至溫萊面前,“主人——”

他可能是想說不按時吃東西身體會壞的,可溫萊驟然沒有耐心聽他說過多的廢話,抓起桌上放著的馬鞭抽在鬱重山身側的花瓶上,嘩啦一聲花瓶搖搖欲墜最終摔在地面四分五裂,“滾出去!誰讓你擅自闖進的。”

這一鞭子和溫萊驚怒的面孔被眼尖的下人窺見到,嚇得臉色涔涔不敢再偷看,當晚甚至還做了一場有驚無險的噩夢,可他並未真的看清,那一鞭子看似狠厲要人性命,仿佛鞭笞不慎偏離了方向,實則從一開始就沒想朝鬱重山笞來。

他未看清,可有的人卻眼神銳利瞧得一清二楚,並為此滿是憂慮。直到周三的一個午後,管家告知溫萊說希爾殿下會在兩個小時後拜訪,而溫萊對此提不起多大興趣時,從小將他帶大的管家罕見地直言不諱,絲毫不顧忌溫萊是否會為此生氣,“您不覺得您最近十分地不對勁嗎?”

溫萊臉上沒什麼情緒,隻是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您的情緒居然被一個上不了台面的奴隸調動著,這可是從古至今都沒有的事情。”管家深沉擔憂地在一旁站著,語重心長地指責,“大人,您不該將一個奴隸看得如此重要。”

他話一出,溫萊冷厲的眼瞬息朝他投了過去,可身下的雙腳卻是止不住地發涼,恍如被凍住了,不能動彈。

“沒有的事。”他說完不禁生出些許煩躁,旋即擺了擺手讓他利索滾出去。

等下午希爾來到莊園時,溫萊控製不住地還在思索方才那個問題,他與對方交談時不禁走了會神,這著實有點不像他。

“在想什麼?難道我讓你將一個奴隸給我就這麼難嗎?”希爾倏地站起身來陡然發難,他舉止焦躁並無上次見面時的風雅,在房間裡來回徘徊了好幾次,又簌然停在溫萊面前,“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北方正糟糕得亂成一團嗎?我沒辦法像你解釋我這樣做的原因,但是我保證,隻要你允許我將那個黑發奴隸帶走,可以解決大部分的□□問題。”

希爾見他始終緊閉著嘴唇,更是惱怒,不知想到什麼語氣不免譏諷,“你該不會真對他有什麼情分吧?難道他對你而言就這樣重要?上次是這樣,這次也是這樣,我隻不過是讓你將一個東西送給我而已。”

鬱重山正在熨著溫萊的貼身衣物,一絲不苟地處理著襯衫和馬甲,他將溫度控製得極好,也許是因為被火焰燙出技巧的緣故。

管家打斷了他的行為,吩咐他將準備好的下午茶送至公爵的房間。

其實這種事本不該讓鬱重山做的,可他瞧見了管家眼底的算計和陰謀,這種氣息他熟悉得仿佛是自己的依附品。

他爽利地入了局,倒是想看看這個頑固究竟想做什麼。

鬱重山端著沏好的茶水從長廊上行至書房門口,在聽到陌生男人的腔調後,本欲推門的手停了下來。

緊接著鬱重山便聽到溫萊散漫又矜貴的聲線從門縫裡透了出來,似乎還雜糅著一聲笑,“你想要就拿去吧,沒什麼重要的。”

他將手探進口袋裡情人般撫摸著裡面的繩索,這是他得知菲莉絲可能會成為女主人的當天翻出來的,鬱重山不知道當時自己為什麼理智地沒有做出失控的事情來,可他現在知道了,這具身體對他名義上的主人懷有希冀,影響了他的思維,似乎告知他,一旦做錯了事情,無論無何也回不了頭。

指腹溫柔繾綣地輕撫著粗糙的繩結,耳廓依舊在等一個回複,告知他原本的鬱重山並不是蠢成那種地步,居然將愛意和渴求全部交給一個高高在上的貴族。

忽地一道清淺的聲音傳來,字字珠璣。

“玩物而已。”

鬱重山在門外笑了起來,他不明白自己這些天自己究竟在遲疑什麼,但是現在,他保證,他再也不會猶豫了。

這個瞬間,他是真的很想用什麼東西將溫萊那張嘴給堵上,堆滿渾濁的液體,然後,讓他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