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風雲人物 “為什麼呢。”(1 / 1)

溫秋走出醫務室時, 外面一群眼熟的面孔在外面等候,烏泱泱的一群人,密密麻麻的眼神直直地凝視著溫秋。

嫉妒的目光中透著歹毒的憤恨, 本該具有少年氣的五官猙獰得扭曲起來,活像一群披了人皮用來裝飾的怪物。學委陰冷著神色上前一步,將人攔住:“青川呢?”

“裡面。”

學委聽到後立刻奔了進去,急不可耐地就像哼哧哼哧用嘴巴叼著飛盤的狗, 本來烏壓壓的一群人瞬間分成兩撥,其中一撥急躁的跑進醫務室,另外一撥成群圍在一起,好像在爭搶一件珍貴無比的東西。

溫秋路過時不經意撞見他們怒容滿面爭奪的不過是一個籃球,而且應該就是先前砸到鬱青川的那隻籃球。

搶一個籃球做什麼呢?

溫秋不感興趣正打算轉身就走, 耳畔飄入一道尖銳不滿的男聲,“你都舔了這麼久了, 該給我們了吧?”

舔?

溫秋視線探向不遠處的聲源時,黑白分明的瞳仁因為驚詫而狠狠顫動, 他完全被驚赫住,嘴唇本能地微微張啟,視網膜裡沒有一點意外倒映出眼前的場景。

往日與溫秋朝夕相處的同學, 雙手珍重地捧著那顆常在地上拍打而沾染灰塵的籃球, 他們眼神裡閃爍著奇特的光芒, 幽深渴望。然後那個仿佛抱著寶藏的男生緩緩張開唇,從嘴裡伸出紅色的舌尖在球面上反複舔舐著, 舌苔刮摩著籃球的表皮,力道大到快要刮蹭掉一層皮。

溫秋驚嚇得捂住嘴,羸弱的身軀往後小退了一步。他眼睜睜看見自己的同班同學做出隻有在精神面臨失控才有的行為,那一群人圍著一個臟兮兮的籃球吸吮得如癡如醉, 仿佛自己用舌尖舔進口腔裡的是什麼瓊脂密液。

他們究竟在舔什麼?

溫秋盯著那顆被數多雙手捧著的籃球,沉思幾秒後倏地反應過來,是血,是上面沾染到的鬱青川的血。

他們在舔鬱青川殘留在上面的血漬。

瘋了。

他們全部都失去了理智,變成了鬱青川腳下垂首緊跟的走狗,瘋狂地用一種不單單是喜歡的感情迷戀著鬱青川,仿佛鬱青川是他們的全部,是他們的靈魂和□□,是追求和信仰。

太可怕了。

溫秋待在這樣的班級,這樣的學校簡直要被逼瘋,而且還要猝不及防地接受著一道詭秘惡劣的窺視,這種日子對於一個高中生簡直難捱。

教室裡成天充斥著對鬱青川各種各樣地讚美,措辭綺麗,把一個明明性彆為男的少年誇得天花亂墜,而周圍人甚至是每天前來上課的老師都沒覺得絲毫不對。就像是讚揚真主的信徒一般,將這件事當做是習以為常了。

每當這個時候,溫秋總是會用書本亦或是胳膊擋著自己,再悄咪咪地朝鬱青川的方向窺視,每次看見他一臉禮貌又溫和地微笑時,溫秋總是忍不住手癢想要將他那扇虛偽的面孔給撕扯下來。

為什麼會有人喜歡他?

難道就沒有人和自己一樣討厭反感他嗎?

溫秋逐漸潛意識地在班級裡搜尋可能會和自己同屬一個陣營,一同討厭著鬱青川的人,畢竟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會完美得得到所有人的喜歡。該死,自己居然用完美來形容鬱青川。

找尋隊友這件事是十分細致入微,容不得出一點錯誤的。

在接近半個月的勘察期,溫秋漸漸篩選出一個合格的人出來,那個男生總是喜歡待在角落偏僻的地方,從來不曾用任何詞語形容讚美過鬱青川,甚至偶爾被鬱青川周圍男生時常拔高的音量吵得皺眉。

溫秋從直覺上評價,覺得這個男生和自己可能是同一類人。後來他故意去接近這個男生,在閱讀課或者實驗課時常常用一種看似巧合的方式和他搭檔。

一來二去,兩人漸漸熟絡,一起約飯做題關係聯絡如同好友,教室裡兩人相處的身影稀疏平常隨時可見。這種趨勢也是溫秋喜聞樂見的,不過唯一讓他頗覺煩擾的就是,那道濃烈的視線愈加頻繁了,幾乎沒有停歇似的灼灼盯著他。

食堂裡正端著湯的溫秋猛地扭過頭來,後面隻有來回不停走動的學生,並沒有察覺到那道視線從何處投來的。

可惡。對方一定又惡劣得意地噙著笑,看著自己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幾個月,高興壞了。

溫秋眼裡浮現一抹隱晦的情緒,被同行的男生及時打斷:“班長,怎麼了嗎?”

溫秋重新拾起笑擺了擺腦袋,輕鬆說:“沒什麼。”

中午裡食堂人非常擁擠,溫秋找了還算偏僻的一隅坐下,兩人熟絡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了,是時候該找一個機會探探口風了。

溫秋往嘴裡夾了一口菜,裝作不經意地提起:“話說你有沒有覺得最近班裡的氛圍很奇怪?”

男生疑惑:“奇怪?”

溫秋應了一聲,“就是——”

“小秋。”有人在溫秋身側坐下了。

“好巧啊。”鬱青川將手裡的餐盤放下了,“不介意拚桌吧?”

對面的男生低著腦袋沒說話,一個勁悶著頭吃飯,溫秋對他的反應很滿意,很好,自己果然沒有看錯。

“隨便。”溫秋不冷不淡道。

他的臉色淡淡的,不如往日那般對誰都和顏悅色,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十分不待見中途插進來的少年,可鬱青川反而視若無睹,腆著一張俊美的臉湊到溫秋跟前說著話,順手將他剛買的小瓶營養奶放在溫秋的餐盤中。

溫秋眉心擰成結想將東西扔回他手心,可鬱青川沒幾分鐘就不吃了,速度起身,在臨走之前朝溫秋和那個男生珍重斯文地打了個招呼。

溫秋注意力全在盤中的飲料上,沒留意到男生抬眸朝鬱青川地方向眺望了一眼。男生的眼眸純黑,裡面仿佛有吸引力極強的旋渦正在轉動,他猛地回過神來,對著溫秋說:“你有沒有覺得他很奇怪?”

奇怪到渾身散發著一種獨特的魔力,讓人情不自禁地想栽進去,好像會將自己至高無上的生命獻祭一般的衝動。

溫秋明顯將他的意思理解錯誤,他臉上的喜悅和慶幸在此時從眼中流露出來。

“你也覺得很奇怪對吧?”溫秋並沒有愚鈍地一直說,他在觀察對方的過程中時不時做出一些引導,最後逐漸將話題引領到對鬱青川的好感是喜是惡的程度上。

“你是說,你不太喜歡他?”男生的語氣微妙起來,微妙到讓溫秋覺得有一瞬間的不對,他采用了一個比較迂回的話術,“你呢?你難道喜歡他嗎?”

男生雙眼裡閃動著狡黠的光芒,那是一種在商量計謀著什麼,亦或是想用什麼獲得對方注意力和誇獎的自得,“不,我也不太喜歡他。”

溫秋鬆了一口氣,他如同找到盟友一般開始講述著自己的感覺,“我覺得自從他來了之後,班上的同學都變得十分奇怪,就連老師也是這樣······”

“不得不說,我確實不大喜歡他。”

·····

臨水一中是一所仍然保持著月考傳統的高中,每次即將到月底時,走廊上嬉笑玩鬨的人群能少一大半,學生宿舍樓裡更是能捉到十幾個挑燈夜讀的學生。

考試永遠是一種瀕臨死亡和摧殘的持續性折磨。

溫秋當然也是如此,他每晚基本淩晨一點才休息,中指更是生了一層厚繭。上次排名他才勉強保持在第十,和後面幾名分數差得極小,稍不注意就要被趕上的程度。

月考不如期中考那樣鄭重,通常就是在自己的班級把書桌分開,占用幾節課的時間進行考察。

考試當天溫秋起得十分早,在家裡簡單吃了頓早飯就往教室裡去,教學樓裡燈火通明,將略微昏暗的早晨映得仿佛天光大亮。

溫秋在路過彆的班級教室時,陸陸續續聽到喧嘩聲,可快要走近自己班級時,往常應該稍微嘈雜的聲音此時卻透著一股安靜如雞的死寂。

好奇怪。

在走進門的那一瞬間,那種古怪感簡直快要從這四面牆壁的教室裡溢出來,溫秋清秀的眉尖蹙起一個小弧度,等等,他們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盯著自己?

一群男生、女生紛紛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用一種盯著異類的冷漠目光看著溫秋,仿佛對他極為不受待見一般。溫秋怔住了,他幾步路走得十分艱難,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緩慢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可背後的視線依舊牢牢鎖在溫秋背後,令他坐立難安,他仿佛在承受著烈火般反複的炙烤。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溫秋想詢問一下自己同桌,卻發現與自己還算交好的同桌根本不理會他,隻是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避如蛇蠍一般。

溫秋喉嚨發哽著,明明昨天還不是這樣的····到底是因為什麼——

“我覺得自從他來了之後,班上的同學都變得十分奇怪,就連老師也是這樣,你說他到底是什麼·····”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即便稍微變質,可鑽入溫秋的耳廓裡他瞬間就辨彆出來,那張本就白淨如雪的小臉霎那間萬分慘白。

“不得不說,我確實不大喜歡他。”吐字清晰,每個字好無遺漏地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他們的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溫秋靈動的眼頃刻被驚恐的情緒充滿無餘,眼仁微微顫抖著,嘴唇一下又一下哆嗦,他雙眸無神地逡視想找到聲音來源,視線僵硬慌張地緩緩落到一個容貌絕豔的男生面前。

鬱青川懶怠地支頤著腦袋,他總是被旁人收拾得乾淨整潔的桌面上擺放著一個雜牌手機,裡面溫秋的談話聲全部一覽無餘地播放出來。

而他的身側正站著不久前和溫秋對話的另一主角,男生平凡無奇的面容佇在鬱青川奪目的樣貌旁被襯托得更加普通,可此時那張普通的臉上居然也夾雜著點討伐的光榮,他殷勤地對鬱青川說著話,沾沾自喜,引以為榮:“這些話都是他親口對我說的,我絕無半點隱瞞。”

溫秋好似被五雷轟頂般,臉色難看得青白交加,隨即又湧上一股被剝脫光衣服,赤身裸體在公眾場合宣判的羞恥感。

他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可目光卻不受控製朝鬱青川抬過去,想看看對方是什麼表情,憤怒嗎?還是惱火呢?如果他要是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會喜歡他,會有人這麼反感他,討厭他,他是不是會生氣呢?

一想到鬱青川可能會出現他所料想的情緒,溫秋慘敗的臉色慢吞地恢複一點血色,雙眸裡隱約含著一點期待的希冀。

可下一秒,溫秋的面容僵硬失落起來,眼睛裡呈現出一種來潮般上湧的黑。

沒有。

鬱青川的眼神溫溫柔柔的,看向溫秋的目光與上次遞給自己飲料的模樣沒有絲毫不同,他好像生來就是高貴的,那種上不得台面的情緒不會出現在他的面容上。

此時那位高貴的同學離開他的座位朝溫秋走來,他手裡拿著的手機正在反複重放著溫秋說過的話,“我確實不大喜歡他····”

鬱青川身後的男生得意滿滿跟了上來,仿佛自己做的不是什麼小人行徑,而是一件鋪滿薔薇花瓣的榮耀和勳章。

“青川,他這個人,表面一套背地一套,陰險得很,你這種善良的人還是少跟他接觸。”男生貼著臉說道。

鬱青行懶得用眼神覷他一眼,淡淡的語氣說:“讓你說話了嗎?”

男生臉色發白冷汗淋漓,仿佛自己做錯了一件極大的壞事,囁嚅著嘴唇不停呢喃說對不起。

溫秋稍微後退一步,鬱青川離他太近讓他產生一種警惕的不安感,可他退了幾步便發現後脊快要抵在冰涼的牆壁上,溫秋已經退無可退了。

可鬱青川仍在逼近。

他那張過分絢麗張揚的臉抵到溫秋的面前,讓溫秋敏感地眯起眼睛,心裡不禁思索對方究竟要做什麼。倏地他睹見鬱青川慢慢抻起胳膊,溫秋心裡一緊,這是要給他一巴掌賞他個教訓嗎?

可惡。

溫秋快要將嘴裡的軟肉咬爛了,可那隻手遲遲沒有落在自己的臉頰上,反而是在以指作梳打理著他略微淩亂的黑發。

溫秋被鬱青川身後嫉妒到虎視眈眈的人盯得發狂。

溫秋也怔住了。

這個人怎麼總是喜歡對自己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鬱青川沒有察覺他的情緒,隻是專心整理著溫秋的頭發,等整理完畢後又低頭看著溫秋,目光跳動著離奇的光,這種眼神令溫秋想起自己曾經在外網上看到的受虐視頻,此時居然與眼前的鬱青川莫名地重合一部分。

鬱青川手指撚起他的一抹軟發,不解地詢問溫秋:“為什麼呢?”

溫秋聽見他輕聲開口:“為什麼不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