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風雲人物(修) 是這樣的嗎?(1 / 1)

操場上男生投籃的歡呼雀躍聲慢慢灌進教學樓裡, 聲音囂張微不可察吸引溫秋的注意力,他的思緒被明顯地分散一些。

“你確定不是心理作用導致的幻覺嗎?”醫生溫和有利的詢問聲從對面傳來。

“我···不知道。”溫秋回過神來雙眼染上一抹焦躁,他不停地摳著纖長的手指, 忍耐住自己總是想探到後頸拚命抓撓的舉動。

他後脖的抓痕愈加嚴重了,傷口隱約潰爛呈現出發炎的趨勢, 就像是放在冰箱裡正在腐爛的蘋果。

心理醫生手裡捏著筆尖在本子上落下幾筆,稍頓,抬眸詢問:“請問這種感覺持續多少時間了呢?”

溫秋眉頭不自覺攏起,黑色的眼仁漸漸向上瞟著, 這是人類在回想一些事情時做出的本能性動作,他嘴唇喃喃:“將近兩個多月了···”

他倏地將目光重新挪到醫生臉上, 身體稍微前傾拉近了與醫生的距離,求助焦急的視線看向對方,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找上我的, 而且····一開始,他的視線很淡, 就好像隻是隨意地一瞥,目光玩味又含笑, 我明明沒有找到他,可是我就是知道他是用怎樣的眼神看著我的!”

溫秋不禁又將身體往前移, 絮絮叨叨:“後來他的眼神慢慢就變了。你知道那種感覺嗎?被人盯上的感覺,他的視線就好像一簇火苗,本來隻是一個黑點大小的火光,後來火勢漸濃,強烈,貪婪,洶湧地從你不知道的地方窺視著你, 而被盯住的地方都快被灼燒得一個冒著白煙的火光來。”

心理醫生留意到溫秋的神態和姿勢愈發緊張,他將桌面上的溫水適當地推到學生面前,企圖緩解他焦灼的狀態,醫生點點頭,手指推了一下眼鏡:“那麼這種情況你有和彆人說過嗎?”

溫秋耷拉起腦袋,額前的黑發垂下形成一小片淡色的陰影遮住他的眉眼,將他清秀的五官莫名襯托得陰鬱寡合,他搖了搖腦袋,抿唇直言:“沒有。”

他現在好像沒有好到可以告訴的人了,溫秋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厭棄地皺起眉頭。

醫生合上筆蓋:“就連自己的父母也沒有講過嗎?”

溫秋不輕不重應了聲,如果是以前的話,自己身上出現一點指甲蓋大小的傷口,母親都會敏銳得有所察覺。

可能是最近的事情過於繁重,近日她為公司裁員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愁眉苦臉得仿佛任何一件芝麻小事都能讓她覺得晦氣,溫秋不想討她嫌。

醫生眼睛慢慢落到溫秋面前始終沒有碰過的溫水,他既有點信任地依賴自己,也許是出於對自己職業素養的信賴,可無形之中又築起高樓冷漠地防禦自己。

“最後一個問題——”醫生手指敲著桌面,“你最後一次覺得,被這樣奇怪、黏糊盯著是什麼時候?”

醫生指尖在桌面上一下沒一下地點著,並無規律,仿佛打在窗扉上輕輕的雨點,聽在耳廓裡仿佛溫潤無聲的催眠曲。

溫秋不經意繃緊的身體慢慢柔和,他將腦袋往醫生面前湊了湊,距離很近,近到足夠讓旁人撞見會產生遐想的長度。

溫秋目光認真地望著對方,“是在兩天——”

可他的下一個字還沒脫出口,就被抹掉戛然而止了。

醫生隻見面前的學生打了一個哆嗦,渾身猶如被微小電流擊打過一般發著細細的戰栗。溫秋猛地回過頭來,四處張望著,眼睛瞪得格外大,神經質似的伸手摸著被盯得發麻的後脖。

後脖發炎的情況輕微並不嚴重,但是不能保證繼續摳下去不會發爛。

醫生迅疾站起身來,雙手按在溫秋的肩膀上輕輕拍打讓他回神,溫秋視線從四面雪白的牆壁上收回,他仰著腦袋對著醫生說:“最後一次,是剛才·····”

醫生心裡對溫秋的病情重新進行了一次評價。

畢竟,這間心理治療室裡有他們兩個人呀。

溫秋手裡捏著心理師給的一小板藥,說是對治療焦躁這一方面的情緒極其有用,溫秋面無表情地走出了電梯,在行至台階時借著室外的光線看了一眼鋁殼包裝的藥丸,一聲不吭地將東西扔進垃圾桶了。

真把他當精神病了?

溫秋忽地覺得自己在體育課這種自由複習時間,跑來行政樓谘詢這種狀況真是蠢死了。他腦海裡重新浮現剛才對方怔愣用看病患的表情望著自己,真是煩躁透頂,要死了,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

溫秋步伐急促地下了階梯,他打算立刻回教室抓緊時間做幾道題目,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又要開始月考了,他的名次不能再下降了。

好煩啊。

為什麼自己就不能聰明一點。為什麼他上課成天睡覺都能成績第一,難道從京市來的不僅長相漂亮出眾,就連腦袋也高人一等嗎?

鬱青川。

鬱青川鬱青川鬱青川鬱青川鬱青川。

腦海裡不自覺被這個名字充滿了。

溫秋焦慮地低著腦袋步履匆匆往前走,行政樓附近是操場,而經過操場是回教室的必經之路。

一群男生正在比賽打籃球,球拍在地面上的聲音聽在溫秋耳裡像腦袋磕在牆壁上一樣,溫秋不怎麼打籃球,他覺得這種時間不如用在更有既得利益的事情上,而且打完籃球身上臭烘烘的,流一身臭汗,溫秋不太喜歡。

而打籃球的則覺得溫秋身高才一米七出頭,身體又單薄無力,並不是一個好苗子。

“青川,青川,接住——”

溫秋神情明顯凝滯一瞬,鬱青川鬱青川鬱青川,怎麼到哪兒都有他的名字?溫秋眼裡浮現出一抹融不化的悒鬱,他強硬地克製住自己不去回頭,嘴唇上留了好幾道牙印,自己活生生咬的。

“哐——”是籃球撞到什麼東西的聲音。

“操。你怎麼回事?你他媽喂球朝人臉上喂啊?青川,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不知道怎麼回事,著了魔一樣就扔了出去——”

“滾——”高大挺拔渾身腱子肉的男生湊到鬱青川面前,緊張萬分地湊過身來,“青川,你怎麼樣?操,這他媽的都流血了。”

因為受傷的人是鬱青川,操場上的動靜瞬間就被放大數倍,本來吵鬨張揚的比賽氣氛頓時安靜如雞,周圍人頻繁倒吸涼氣的聲音清晰可聞。

鬱青川情緒淡著,額頭上沁出一點不過指頭左右的血跡,殷紅殷紅的。

他神情很是奇怪,修長的指尖沾了一點額頭上的血,目光輕佻,垂下的濃密眼睫配上眼尾的黑痣莫名帶著點邪氣。

餘光從裡裡外外的人潮裡瞥見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後,心裡不禁失笑,對方躲藏在人影背後,垂下腦袋不露痕跡微微翹起了嘴唇,就連眼睛也變得亮晶晶的,漂亮得要命,好像把一切亮澄的,發著光的東西全部聚集在那枚瞳仁裡。

“溫秋——”學委發怒的聲音突然穿過重重障礙傳來,他眼裡閃動著薄怒,用著近乎咬牙切齒的聲音,“你在偷笑什麼?”

本應該在教室的溫秋,因為聽到鬱青川受傷的消息而停頓下來,他如行竊者般將影子藏在彆人的身後,正發笑端視著一切。

可當他突然被學委拉扯到大庭廣眾之下,嚴厲逼問道:“你剛剛,到底在偷笑什麼?”

溫秋臉上的肌肉不受控製地扯了扯。

學委本來還稱得上清俊的臉突地猙獰起來,語氣簡直差到極點:“你是不喜歡青川嗎?不然你剛才在笑什麼?”

溫秋被他連聲追問得胸悶氣短,臉紅脖子粗,他緊促地甚至想陡然承認,但是在抬頭的一瞬間發現班級上往日相交不錯的同學全部陰沉沉地盯著他,視線冷冷的透露著不快。

不滿,抵觸,反感,不解。

溫秋覺得自己被批判了,如果眼刀可是化成實質,他可能早就已經被五馬分屍了。

“我,我沒有不喜歡青川同學····”溫秋艱難地從嘴裡擠出這幾個字。

“是嗎?”一道溫潤富有磁性的聲音似溫柔的風解救了溫秋,他的聲音一出來,所有的視線全部黏到鬱青川身上。

“青川,我先送你去醫務室吧,你頭上的傷口需要消毒。”學委說道。

“對,我們送你去吧。”其他人插嘴說。

鬱青川毫不理會其他人的發言,他享受著所有人的注目和擔憂,棄如敝履。鬱青川緩緩走到溫秋面前,眼眉含笑:“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嗎?”

他語調帶著遲鈍的疑惑,用著一種故作的反問,聽在溫秋耳裡仿佛夾雜著無限被放大的惡意,“真的沒有嗎?”

溫秋隱隱聽到四周捏緊拳頭的聲音,他牙齒都被磨平了,“真的——沒有。”

鬱青川突然笑起來,笑容璀璨不停地加深,他用一種很詭吊的眼神盯著溫秋,莫名讓他後脖開始發癢,“那就太好了!”

鬱青川忽地俯下身來,將腦袋湊近在溫秋脖頸上,眼睛稍一眯起一個小弧度,鼻尖翕動仿佛在嗅著什麼,似乎——似乎在檢查他身上有沒有留下什麼彆的氣味。

溫秋被他突如其來的靠近膈應地不行,他不自覺地想後退一步,但是手掌卻倏地被鬱青川拉起,“那就麻煩你送我去醫務室了。”

溫秋掙紮著想從對方手裡抽出來,煩死了,怎麼使勁都弄不出來?

“青川!”

“還是讓我去吧。”其餘人說著。

溫秋也裝作為難地說道:“我還有點事,抽不開時間。”

鬱青川笑著看他一眼,“什麼事呢?”

學委不虞說:“溫秋,你乾嘛總是一直推辭,以前你幫助同學都很熱心的,為什麼總是對青川這樣··難道你剛才說的話是假的?”

·····

醫務室裡。

鬱青川將棉簽和藥膏遞給溫秋,“那就麻煩你了。”

溫秋瞥了鬱青川一眼,低著頭接過後莫名笑了一下。他用棉簽沾上乳白的藥膏,跟出氣似的故意不輕不重在創口上用棉簽反複摩擦。

旁邊的醫生看見後,立刻阻止道:“同學,這樣抹藥會很痛的,隻需要輕輕地點勻就好。”

鬱青川不僅沒發出一聲痛呼,反而用一種冷漠的眼光覷了多嘴的醫生一眼。

溫秋被訓斥後,訥訥地瞄著身旁的醫師沒再動彆的手腳,隨便跟他將藥抹上貼上創口貼就打算走了,敷衍的態度讓一側的醫生略微皺起眉。

“等等——”鬱青川及時地拉住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東西,是一款藥膏,“上次就想給你了,你後脖的抓痕很嚴重,需要上藥。禮尚往來,你幫我一次,我幫你一次。”

“不——”溫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人推到醫務室雪白的床上。

鬱青川忽地一抬眼,不耐地朝著還待在旁邊的醫生說:“老師,難道連上藥你都要看嗎?”

醫生自知被這位同學的相貌過分的吸引了注意力,不好意思地一笑,灰溜溜地走出門。

溫秋不明白是怎麼變成這樣的,他半趴在枕面上,在自己討厭的人面前展露出遍布紅痕的脖頸。他抵抗過,拒絕過,甚至差一點惡語相向過。

但是最後還是莫名老實地匍在病床上,任由對方拉開他的衣領,擠出藥膏給自己上藥。

“你身上的氣息,好像混合了一點彆人的味道。”鬱青川似乎離他很近,嘴裡嗬出的熱氣都噴灑到溫秋的肌膚上。

溫秋昨晚很遲才睡,現在匍柔軟的床上不禁產生了一點細微的困頓,感官都被模糊放小了,眼睛逐漸耷拉在一起,他整個人宛如深陷在舒軟的細沙裡。

什麼氣息?

藥膏冰冰涼涼的抹著好舒服。

棉簽軟軟的刷頭拂過傷痕也好酥麻,柔嫩的,濕滑細膩的,被水光全部浸透了。

溫秋的神經全部鬆弛下來,可下一秒,他脖頸的肌膚被摩挲得打了一個輕顫,一個激靈讓他頃刻理智回神。

等等。

正常的棉簽是這樣的嗎?

溫秋倏地睜開眼,那種濕潤的觸感十分熟悉,就像是滑軟的蛞蝓彎曲著柔軟的身體弓著爬過,更像是有人用舌頭正在描繪著紋路。

溫秋迅疾地翻過身來後退縮至床腳,皺眉的語氣裡帶著掩不住的厭惡,提高了聲量:“你在乾什麼?”

可映入眼簾的是鬱青川無措地捏著棉簽,楚楚可憐的樣子,看起來冤枉極了。他抬了抬手裡的藥膏,不解地對著溫秋說:“給你抹藥呀。”

溫秋手伸往後脖,指尖確實隻摸到藥膏,可剛才的觸感分明就不是。

鬱青川在此時開口說:“阿秋,我覺得你對我的印象不太好,是不是我做了什麼讓你誤解的事情呢?”

溫秋沒回答,隻是用陰鬱的眼神掠了他一眼,就急忙走開仿佛忍受不了再和鬱青川處在一塊。

鬱青川微笑盯著他走遠,旁人走進走出的身影沒能打攪他,鬱青川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溫秋後脖那一塊,被嘬紅留下的紅交織在那片傷痕上。

而當事人沒有任何察覺,正頂著那具有占有欲的痕跡暴露在眾人眼前。

鬱青川勾起嘴唇,真是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