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二哥,你在這做什麼呢?”賈環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賈寶玉愣愣地撒著魚食,呆呆地說道:“走了,都走了……”說了兩句便忽然落下淚來,嗚咽不止。
賈環微微皺起了眉,不明白他這是怎麼了,隻是讓他這樣哭著,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犯病了。於是便拉著他轉向自己,又拿走他手裡的魚食放到一邊,輕聲說道:“寶二哥可是說笑了,誰都走了?我們這些兄弟姊妹不是還陪著你嗎?難不成,我們這些親人便不算了?”
賈寶玉抬起袖子擦拭著臉上的淚水,“襲人走了,晴雯也走了,好端端的,太太把她們都攆走了。”
賈環歎了一聲,什麼叫好端端的?襲人那是做錯了事,若是她自己不願,賈寶玉也不會怎麼著她,不過是她自己願意。許是被府裡的榮華迷了眼,又許是真心喜歡上了賈寶玉這個惜花愛花的人。
至於晴雯,王夫人本就不喜歡她那拔尖要強的性子,更是不喜歡她那和林黛玉相似的面容,這有了機會,可不得把人攆走了!
賈環問道:“寶二哥可是和太太說了求情的話?”
賈寶玉沉默不語,賈環見狀不由得歎氣,沒有擔當,又沒有膽子,也就隻能乾看著了。
賈環說道:“寶二哥如今年紀小,說的話長輩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不管說了什麼,也都隻當是小孩心性罷了,難道寶二哥就願意一直這樣下去?”
賈寶玉疑惑地抬起頭看著他,“環兒這話是何意?”
“我知寶二哥不喜讀書,可我卻是知道,寶二哥乃是一個聰慧之人。老爺常說寶二哥不求上進,隻喜歡和丫頭們一塊玩樂,若是老爺知曉,寶二哥知道讀書進學,怕是要高興地合不攏嘴了。”
賈寶玉聞言臉色頓時變得不好看了,“好環兒,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向來是不喜歡讀那些迂腐古板之言,你又何必說這些話來戳我的心!”
說完就起身要走,賈環忙拉著他坐下,“寶二哥,我這話還沒有說完呢,你就是生氣也等我說完再看可好?”
賈寶玉聽他這麼說,雖然心中生氣,卻也還是坐了下來,沒有甩臉子就走。
賈環鬆了口氣,說道:“寶二哥,你想想,老爺整日裡督促你讀書,不過是想要你求個功名,給他長臉。你若是考中了,不拘是個什麼名次,總能讓老爺無話可說了不是?以後就不會再念叨你了,有了功名,你說的話也有了分量,若是你說想要襲人回來也不是不能。”
“再則,你若是和老太太說,你想要認真讀書,需要個妥帖的丫頭照應著,想要讓晴雯回來,老太太那麼疼愛你,豈會不依?就算太太不喜歡,可是也擋不住老太太。”
賈寶玉聞言垂首沉默不語,良久才道:“環兒,你說我這樣和祖母說,祖母是不是真的會把晴雯送回來?”
賈環梗住了,他說了這麼多,沒想到卻隻入心了這句話,“成與不成的,寶二哥也要去試了才知道。若是寶二哥連這一步都不敢踏不出去,日後又如何留住想要留住的人?”
賈寶玉思索很久,起身對著賈環施了一禮,臉上也浮現了一絲笑意:“好環兒,若是能成,可要多謝你了。”
賈環急忙扶住他的胳膊,無奈笑了笑:“寶二哥啊,你可真是……”隻聽自己想聽的,隻看自己想看的,如果可以一直活在樂園裡,這也算是你的幸運。隻是可惜世事無常,誰也不能保證日後會如何?所以他也隻能活在當下罷了。
[賈寶玉這個可真是不求日後,隻求當下啊。]
[他本來就是一個隻講今朝不講日後的人,關於讀書上進的話,權當耳旁風,也隻有晴雯一事當了真。]
[喜聚不喜散,傷心也就傷心一陣,過後也就過了。]
[主播還是彆費心勸說他了,一心隻願意活在樂園裡的人若是走出來,他會不習慣的。]
[賈家敗了,他不也是很快就考中了舉人。隻是可惜,一考中,人就走了,他擔不起事的。]
賈環沒有反駁直播間裡的觀眾們的話,賈寶玉本就是這樣的人。
他之前給賈寶玉出主意不過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等到第二天中午過後,晴雯就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個盒子。
晴雯見到賈環便福身一禮,感激地說道:“今兒寶二爺都和奴婢說了,奴婢能回來繼續伺候二爺,全賴環三爺。於是便特意送來了禮物,讓奴婢親自來感謝三爺。”
她說罷就將木盒放到桌子上,隨後就跪在地上對著賈環磕了頭。賈環忙將人拉起來,“你這是做什麼?原不過是隨口兩句話,若不是寶二哥願意去求老祖宗,我便是說的再多,也是無用。你該謝的,也該是寶二哥才對。”
晴雯紅了眼睛,隨著賈環的力道起身,拿起帕子擦拭著眼角的濕意,臉上是又哭又笑的,“都該謝的,往日裡,奴婢對三爺多有得罪,多謝三爺不計前嫌,救奴婢一命。”
若不是自己被及時調回府裡伺候,說不定現在她早就被那兩口子賣給誰做媳婦兒了!到時候,她就是死,也絕不會聽他們的話的!
賈環道:“寶二哥心性良善,希望你們都可以好好的。你伺候他這麼久,也該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老爺對他有著期望,太太更是希望他可以好好的。如今襲人的前車之鑒還在,望你們日後可以牢牢記在心裡,莫要大膽行事。”
晴雯知曉賈寶玉心軟又良善,但是在主子面前膽子小,沒有擔當,所以她從來沒有想要攀高枝的心。“三爺說這話奴婢都記下了,往後定當銘記在心。”
賈環尷尬的笑了笑,說道:“你不嫌我越俎代庖訓誡你就好。”
晴雯瞧見賈環這般模樣,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以前隻見他再是大人一般的正經,沒想到也有這樣正常小孩子的一面。
“三爺也是為奴婢好,奴婢怎麼會嫌棄,感激還來不及。”晴雯拿起桌子上的木盒打開,裡面是三支毛筆,“這是二爺特意讓奴婢拿來的謝禮,說是什麼湖筆,奴婢也不懂這些,隻是二爺說送給三爺正得宜。對了,三爺還讓奴婢拿來兩塊上好的鬆煙墨,在下面包著呢。”
賈環拿出鬆煙墨聞了聞,確實比自己用的要好,賈寶玉送來的鬆煙墨更是有著淡淡的香味兒。“替我多謝寶二哥了,這鬆煙墨我很喜歡。”
晴雯笑道:“怪不得寶二爺說三爺定是喜歡。禮已送到,奴婢便不多留了,也該回去伺候二爺了。”
賈環沒有挽留,等人走了之後,便將東西收拾了放好。
一處無人山穀,一個和尚和一個道士正在品茗說話。
“也不知現如今如何了?”癩頭和尚喝了口茶笑著問道。
跛足道人笑道:“待我驗算一番就是。”
說著便掐指點算,片刻後,他眉頭緊皺,滿臉疑惑地說道:“怪哉,怪哉。”
“怎麼了?”癩頭和尚見狀急忙問道。
跛足道人眉心緊擰著,不解道:“京城方向好似有了變化……不行,你我要去瞧瞧才行。”
話音剛落,兩人便沒了影子,原地隻餘下兩杯冒著熱氣的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