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仆人掀了簾子,賈環往外看了一眼,就見已經到了。
“到了,我們下去吧。”賈寶玉下了馬車,轉回身對著賈環伸出手,似是要扶著他下馬車。
賈環有些彆扭的被他扶著下了馬車,好在他一站定,賈寶玉就鬆了手。
跟著王熙鳳入了寧國府,穿宅越院的就去了後院,尤氏早已經等候在廳堂,見王熙鳳來了忙迎了過來,“可算是來了。”
王熙鳳笑道:“你相邀,豈有不來的。”說著拉過賈環給她介紹:“這是家中三弟環兒,環兒,快來見過你珍大嫂嫂。”
賈環抬手一禮,“見過珍大嫂子,往日不曾來過,今日來此,若有打擾,還望嫂嫂見諒。”
王熙鳳聞言立馬笑了起來,“我家這個弟弟,年紀不大,慣會做大人之態。”
尤氏也笑了,“都是一家親戚,何必說的這般客氣,快進來。”
領著人坐了椅子上,又命丫鬟奉了茶,王熙鳳端起茶盞輕飲一口,便將茶盞放到了桌子上,“怎麼不見侄兒媳婦?”
聽到王熙鳳提起秦可卿,尤氏的臉色微變,很快就恢複了正常,“近日可卿身子不適,看了許多大夫,都說不出的所以然來。”
雖然尤氏的面色變化很快,可是賈環還是捕捉到了一絲強忍的怒意和屈辱,他心裡不禁思量萬千。
[臥槽!這個時候秦可卿已經和賈珍攪和在一起了?]
[有可能啊,看了那麼多大夫,愣是沒有一個給出答案的,可見病情來的蹊蹺。]
[難道秦可卿真的是因為小產,落紅不止而虛耗身體而亡?]
[不知道,也許是驚懼?也許是害怕?]
賈寶玉倒是激動的很,“病了?可是嚴重?”
尤氏忙道:“想來也不打緊,吃些湯藥便能好了。”
賈寶玉卻是不信,“既然不打緊,為何看了許多大夫找不出病症來?找不出病症又如何能好?”
見尤氏面色有些僵硬,王熙鳳就道:“咱們這樣的人家,什麼樣的大夫找不到,既然你珍大嫂嫂這麼說了,想來也不是什麼大病,你也不用太擔心了。”
眼見著賈寶玉還想再說什麼,王熙鳳忙攔住了他的話,對尤氏說:“既然來了,少不得要去看看。”
尤氏聞言立馬起身,“去見見也好,你去和她說說話,勸她放寬心思,如今這樣茶飯不進,如何能好了?”
賈寶玉也起了身跟上,還拉著賈環:“我也過去瞧瞧。”
以往對賈寶玉順心順意的尤氏這次卻攔住了他,“女人家的病,你們男子實在不宜進去。寶玉,環兒初來寧國府,你帶他去到處瞧瞧。看時辰,一會子鐘兒就到了,這幾日他為了可卿的病憂思不已,你也好好勸勸他。”
賈環聽這話,就知道怕是秦可卿的病不足為外人道,因此便將勸道:“之前見秦小公子身子骨有些弱,若是鑽了牛角尖,怕是於身體不好。做為好友,你也該去勸勸,至於看望病人,等人好了再去不遲。”
說著就去拉賈寶玉的手往外走去,“珍大嫂子,我這就和寶玉去瞧瞧人來了沒有。”
[看樣子秦可卿的病有蹊蹺。]
[猜測是真的,就是不知道是賈珍逼迫的還是二人合和的?]
[賈蓉一個軟弱的小孩子,哪裡比得上賈珍這樣的長輩。]
[這話說的,怎麼就那麼h呢?]
[事實如此啊,賈珍不過才三十多歲,正值壯年,不比一個毛都沒長開的小孩子強多了。]
[倒也是,要不然怎麼說叔圈裡的叔都那麼成熟有魅力呢。]
賈寶玉坐到一塊假山石上,呆呆道:“蓉兒媳婦那樣的人物,如何就這般了?”
賈環坐到他身邊好聲勸慰道:“人食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有病了治就是了。二嫂子不是說了,咱們這樣的人家,什麼樣的好大夫找不著,她的病會好的。”
隻是病好治,心病卻難醫。秦可卿的病是小事,心裡頭的病才是大事。
賈寶玉卻沒有被勸慰到,長長歎了一聲,說道:“環兒,你不曾見過她,你若是見過了,怕也會和我發出一樣的感慨。唉,這難道就是天妒紅顏不成?”
賈環見他似是又癡了,不禁歎了一聲,賈寶玉不愧是紅樓第一惜花之人。不經意間的一抬頭,就見一個少年走了過來,他拉了下賈寶玉的袖子,“秦小公子來了。”
賈寶玉回了神,“鯨卿!”
他急忙走過去拉住了秦鐘的手,見他面色憔悴,不禁擔憂又心疼,“你這是怎麼了?臉色不好可是病了?”
秦鐘看著賈寶玉驀地紅了眼圈,慌得賈寶玉急忙又哄又勸。
賈環在一邊看著,不禁感歎賈寶玉就是會說話,沒一會兒,就見秦鐘擦了眼淚,和賈寶玉說起話來。
賈寶玉為秦鐘和賈環互相介紹了一番,秦鐘就道:“環三叔叫我鯨卿就好。”
賈環忙扶住他的手,“鯨卿和寶二哥相交都互稱名字,你也喊我名字就是。”
三人慢慢在園子裡走著,賈寶玉詢問著秦鐘秦可卿的病,又惹了秦鐘紅了眼,便不敢再問,急忙轉移了話題。
後院
秦可卿面色蠟黃,臉頰消瘦,以往豔麗無比的模樣,竟有些黯淡無光來。眼中更是沒有多少神采。
邊上的丫鬟瑞珠雙眼通紅的小聲勸著,手裡還端著一碗粥,“奶奶好歹吃些。”
秦可卿擺著手有氣無力道:“沒有胃口。”
王熙鳳坐到床邊接過瑞珠手裡的粥碗,勸慰道:“你還病著,不吃飯怎麼能行!多少吃些。”
她拿著勺子喂到秦可卿的嘴邊,秦可卿無奈吃下,但也隻吃了幾口便再吃不下了。
王熙鳳見狀便將粥碗給了瑞珠,“彆多想,你這病會好的。”
尤氏心裡雖然因為那事對她不滿且厭惡,可是看著她這般樣子,也不由得可憐幾分,“你嬸嬸說得對,等回頭,我再去請了太醫來,你這病總會好的。”
秦可卿聞言心中難掩酸澀,眼眶不禁被淚意濕潤,搖頭苦笑:“我這病是好不了了,我心裡頭知道。”
略說了兩句,秦可卿就疲態儘露,王熙鳳見狀也不再打擾,歎息著和尤氏走了。
秦可卿聽著腳步聲遠去,不禁淚濕了枕頭。
“她這病當真如此凶險?”王熙鳳小聲問道。
尤氏如何肯對她直言,隻是拉著她的手滿眼苦澀,“這件事你就彆管了,你……唉!”
這一聲歎息充滿了無奈和苦澀,王熙鳳緊緊皺了眉頭,眼底若有所思。
回府的路上,賈寶玉坐在賈環身邊,哀歎道:“也不知道蓉兒媳婦到底生了何病?”
賈環道:“許是什麼不曾見過的疑難雜症,所以醫治起來有些艱難。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要太過擔憂了。”
沒說兩句話,就回了府。賈環和賈寶玉、王熙鳳告了彆,就回院子補覺去了。
王熙鳳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轉身去了賈母那裡。賈寶玉因為這件事也沒了心思玩鬨,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躺床上悶著去了。
襲人一向最是在意他,如今見他鬱悶不樂,忙丟了手裡的事坐到床邊,“這又是怎麼了?走的時候不是還高高興興的,怎麼一回來便這般了?”
賈寶玉正在暗自神傷,對襲人的話也不回答,隻看著帳子頂默默發呆。
襲人無奈,卻也習慣了他這經常會出現的情緒。
“二爺,這瓶子放哪裡好?”麝月手捧著一個大紅色的梅瓶走進來問道。
襲人臉色微變,急忙去看賈寶玉,就見賈寶玉從床上起了身,“這梅瓶怎麼還在這裡?我不是說了將這個梅瓶送到環兒那裡去嗎?”
賈寶玉見麝月一臉疑惑,轉頭就看向襲人,“襲人,這是怎麼回事?”
襲人柔柔笑著說道:“這梅瓶是老太太特意送給你用來裝飾屋子的,貴重無比,若是送到環三爺那裡,有些太過顯眼。”
她之前本以為賈寶玉隻是隨口一說,並不在意此事,且這梅瓶太過貴重,如何肯送予王夫人看不上的賈環?就將梅瓶收了起來。
見賈寶玉之後沒有提起這件事,就以為他不在意,也就沒有對他提起這件事,自顧自做了決定。
賈寶玉本就心情鬱鬱,如今見襲人笑盈盈的說沒有送,且話裡意思皆是賈環配不上這個梅瓶,一股怒火立刻湧上心頭。
“混賬東西!”賈寶玉指著襲人怒喝一聲,“是不是對你們太好了,如今便是我說的話,你們也聽不得了!不過一個死物,何來配不配的!今日對我的話陽奉陰違,他日是不是就能將我的話全當成耳旁風!罷罷罷!明兒就去回了老祖宗,我這裡是用不得你們了!還是早早打發了的好!”
襲人和麝月急忙跪了下來,襲人更是拉住了賈寶玉的衣擺,哭求道:“不過一個梅瓶,值得二爺這般大動乾戈?我們伺候二爺多年,難道二爺就因為一個梅瓶就要趕了我們去?”
賈寶玉仍舊氣憤不已,一腳踢開襲人的手,一把拿過麝月手裡的梅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