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共謙說是一旬,實際上最早回來的書生也比這個時間要略後頭些,這個原因其實也很簡單,他們之中的人幾乎都落第了,在老家那邊花了幾天的時間平複情緒,才重新踏上了回京都城的路。
一個兩個是這樣也就算了,幾乎所有回鄉參加這次鄉試的協同會書生都失敗了,這在邵奕心中就有待商榷了。
這些書生們雖說這一年多的時間裡花費了不少精力在協同會上,但知識這東西他們作為書生隻是平日裡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在上面,並不是就把史書經義全都給放在一邊沒學,即便是狀態有下滑,也不至於是現在這個情況。
邵奕是不知道這個時代書生們正常水平應該是個什麼情況,但其他在停科舉之前就已經過鄉試的書生也是一樣表示,當初他們過鄉試的時候,水平肯定是比不上現在這些去考的書生們的。
這很沒道理。
邵奕眉頭一皺,覺得這肯定是那些地方大佬又搞事情了,不過倒是這些落榜的書生們主動說不是這樣。
“其他人那邊拿到的卷子是什麼樣的我不知道,我這邊做的鄉試卷子出的題目確實很有難度,也很有水平。”方旬現在說起這事的時候都有些沒精打采,“我雖說都寫完了,但有些地方並沒有那麼順暢,其他人比我出眾吧,畢竟累積了十年了,大家都趕著參加。”
方旬說得喪氣,但也得到了其他書生們的附和。
“是啊,我那郡府新蓋起來的考場還不夠用來著,我考試的時候被安排到外頭臨時蓋的棚子裡頭去,還好這時候還沒那麼熱,但蟲子也很煩。”
“考試的人太多了,我那邊放榜的時候鬨起來了,很多人都不信自己沒中,郡守大人讓人把中舉的卷子都給拿出來展示了,我和最後那幾位在伯仲之間,還是少了幾分讓考官青眼的運氣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自己的遭遇,不過說著說著,他們這些協同會的書生們還是有很習慣性的去看了那些考中的書生都是哪些,對於他們這些在協同會做事的,關注這些有用沒用的訊息,然後進行分析現在有沒有事情能用得上,用不上以後可能也會用得上什麼的。
現代社會隻要輕輕一點,你想要什麼訊息都能找到,所有人都是被各種各樣的訊息給包裹著,但在古代每個人所能接觸的信息量都不大,所以隻要是能讓人覺得有用的消息協同會的人都會很重視。
萬一可以多讓幾個成員們過上好日子呢
“說起來,本次我那鄉試高中的,還是多為各家子弟,正如先生所說的那樣,他們受到更多的教育,有天然的優勢吧。”
“我那也是,如我等寒門的也就不過二三人。”
“確實如此,我雖中舉,卻也隻是那二三人之一罷了。”
原本這些人先前一個勁的鼓勵葉共謙去參加此次秋闈,一個勁地說以葉共謙的本事一定能中的,現在他們這些人回去經曆了一番暴打,頓時覺得自己人間清醒起來,一個個開始提前給葉共謙打起來預防針。
“共謙,若是此次會試不中也沒什麼,畢竟今年乃是十年累積集於此次,必然一堆能人異客,左右陛下明年也必然會開科考,共謙不必太有壓力,著急一時。”
葉共謙聽著這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他一開始就沒準備參加這一次會試來著,中或沒中對於葉共謙來說都可以接受。
而且若是沒中的話,他還可以和先生一起去津東碼頭,往後科考若是中第,正好葉共謙覺得先生也應該在津東碼頭那邊也該待著無聊了,可以和他一起換個地方體驗當地風情。
而看著這些回去鄉試的書生們遭遇,原本有功名在身,留在京都城內的書生們心態也平和下來。
對於他們來說放棄這次科舉是自己的選擇沒錯,但遺憾還是會遺憾的,可看著這些並不比自己差的好友們鄉試結局,頓時也沒有多少念想了。
他們確實是知道先生有說過,這次會試會側重於策論方面,自己是有些優勢的,但這優勢有多大誰也說不好。
從現在他們也都不能確定葉共謙能中第就知道了。
此次各郡府的鄉試雖說是重經義,而會試很可能是重策論,可能在經義上碾壓他們的人,策論上的差距未必能夠彌補,畢竟即便是再重策論,也不至於一點經義都不考的,更何況此次會試還有和他們一樣早前就過了鄉試的書生呢。
這些過了鄉試的書生之中,不少也是有在郡府之中做小吏的,這些人也有很豐富的做事經驗,考策論可未必會比他們在協同會做事情的差。
這樣一想,大家看著自己這協同會裡頭本次會試唯一參加的成員,頓時目光流露出來了好些同情。
唉,他們可憐的會長。
被迫接受了一堆同情目光的葉共謙:“……”
邵奕看著這個發展直笑,他一開始想著是那些外地大佬搞鬼了,但大家都說不是,而且十年未開這點也確實是累積了不少人,不管是鄉試還是會試都是固定人數的比試,比不過其他人就上不去,出現現在這情況也很合情合理,邵奕也就沒有在這方面再多想什麼。
葉共謙受不了這些家夥‘共謙你很快也要和我們一樣倒黴’的這樣目光,正好這些請假去考試的家夥們都回來了,協同會壓力沒有那麼大,他乾脆窩在自己辦公的屋子裡專心把自己會長交接收尾的事情給做了。
在這協同會管理人員寬裕的情況下,邵奕自然是再一次擺脫了協同會事務,尤其到了一個月後就連之前去南貞郡那邊的書生都回來了兩個之後,協同會這邊就更不缺人了。
隻不過這從南貞郡回來兩位和其他會裡的人不一樣,他們已經從京都城裡的事務脫離的出來,而南貞郡那邊情況良好,知道開科舉後他們也徹底抽.出身來,是準備參加這次會試科考的。
和這些人差不多的,還有來自津東碼頭那邊的書生。
不過津東碼頭因為和京都府比較近,再加上新開分會的事情,並沒有這麼早就過來,雖說有人表示了要參加,最終能不能來也是個未知數就是了。
邵奕看著協同會這個院子隨著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整個熱鬨起來,很多離去的老面孔重新出現在這個地方,感覺上還是非常不錯的。
隻不過日子這一天天過去,他們協同會之中先前離開的人裡始終少了個沒回來。
“平湖郡不是應該比南貞郡更近一些嗎?”邵奕眼看這第二個月都要過去了,皺起來了眉頭,“不會路上出什麼事了吧?”
“不至於,平湖郡官道上那些流民都被帶走了一波,現在前所未有的太平,南貞郡那邊過來的時候都說一路上都很安穩。”葉共謙心裡也有疑慮,不過他作為會長,很習慣去安撫其他人的情緒,“平湖郡那邊鄉試開的比較晚,而且那麼遠的地方,可能他已經中了鄉試,下次回去不知道是要什麼時候了,想在家裡多待一陣,到時候和其他要來參加會試的一起進京也很正常。”
這樣說也是,不過這麼長時間了,若是更改了行程計劃,寫一封信回來告知也是應該的吧?這麼杳無音訊邵奕還是覺得不太對勁。
隻可惜係統沒辦法延伸那麼遠,而世界意誌……算了算了,那是個重度連忙,而且能把海船吹到大貞國去的,邵奕對這家夥地理水平現在也很懷疑。
邵奕看著每日從外地傳回京都城內的各類文書,也沒有提到過平湖郡那邊一路過來有什麼異樣的情況,即便是天下又多了幾次起義的事情,也都不在這路線周圍。
於是這事隻得暫時記在心裡,邵奕繼續指揮著協同會裡頭那些空閒的勞工去修繕改造院落。
之前空下來的協同會周圍那些院落總不能一直荒著,現在協同會重新有盈餘了,當然是要開展修造工作,往後若是有其他地方的貧民們選擇來京都城求助,也不至於讓他們住之前地龍翻身已經倒塌的危房。
而且肉眼可見的,這一次恢複科舉,來京都城這邊參加的書生會非常的多,隻怕尋常客棧是容納不下這麼多人,而且會試也是要提前來京都城這裡先報名繳納費用的,要不然這年頭可不會給人準備多餘的卷子。
從報名到最終出成績,也是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這時間已經是邵奕無意識讓京都城內朝廷提升效率之後的結果了。
這麼長時間住客棧的費用還是比較高昂的,而且人員嘈雜也不怎麼適合考生們在會試之前衝刺。有些書生就會選擇到京都城周邊寺廟一類,求住個廂房,便宜且清淨。
但這多好的生意,這錢給寺廟賺了不合適,這麼多人呢,現在這書生也都個頂個的有錢,周邊的寺廟也沒有那麼近,把這些院子修繕好了賺上這一筆住宿的錢多棒啊,以後也可以反複利用給後來的人,怎麼樣都不虧。
邵奕不樂意關在協同會的院子裡處理文書,但是自己設計圖紙指揮著勞工們修造屋子還是很起勁的,因為這順便還能實驗一下自己的知識在這個時代應用。
有著水泥這玩意幫助,再用比木材更便宜更有韌性的竹子做骨,一座座院子很快就在京都城這邊飛速起來,這種粗製水泥做的房子在這個時代稱不上精致,但絕對是夠乾淨和整潔的。
於是在會試開始前的兩個月,從各郡府來京都城趕考的那些書生們在客棧、寺廟和這些造型有趣的院子之間選擇,果斷選擇了這最後一個,哪怕比較貴都沒什麼。
因為實在是方便啊。
打開竹製的水閥,就可以直接在廚房或者淋浴房用上乾淨的水,甚至可以是乾淨的熱水。
雖然這些都是要額外付費的,讓那些勞工們搬運清水或者熱水到他們院子那個高高的,據說叫水塔的東西之中,還有很多衣物清洗縫補什麼的事情,這邊也都可以提供服務,這些費用支出並不比他們的房租低多少,但這些來自豪紳的書生們是不會在乎這點額外支出,左右都是塞牙縫的錢。
他們來京都城裡參加會試,肯定不能帶一堆仆從過來,頂多隻有一兩個隨從來照顧起居,花點錢能保證自己和在家中一樣舒適,絕對是值得的。
這些人享受到賓至如歸的服務,而協同會那些勞工們得到額外的收入,大家都很滿意。
當然他們這些新來的書生們最喜歡的還是這院子裡頭有神奇魔力的茅房,乾淨整潔沒有任何異味,隻需要輕輕一按,那些穢物就在他們眼前消失無蹤。
——他們是有聽說京都城整個天翻地覆,已經變成天上人間了,但京都城已經是這樣的世界了嗎?
外地來的書生們表示自己大開眼界了,認真確信了他們郡府果然和京都城這天子腳下有著雲泥之彆。
協同會的書生們:“……”
其實他們也是剛知道京都城是這樣的,並且很快收拾收拾了自己包裹,把他們原本居住了好些年的院子給拋棄了。
並且這些協同會書生們一個個都目光幽幽地看向自家那位先生,充滿著‘先生你有這麼多好東西,也都不和我們說’這樣的意味。
邵奕:“……”
我不是我沒有……他自己皇宮那邊也都沒有做什麼改造呢!
畢竟皇宮那窮奢極欲的地方,隻要人力足夠,肯定不會讓皇帝感覺到不便和不乾淨的情況出現。
邵奕他也隻是在興高采烈參與了這院子建造工作的時候,忍不住稍微把一些應該有的東西給加上而已。
而那些趕考的書生們看到的也都是表面,實際上底下還有一些排水的工作,以及沼氣池之類的東西。雖說這些並不在邵奕的專業範圍內,但有係統這東西在,即便是邵奕缺漏的配套,它也會給設計填補上的。
邵奕感受到這些書生們的凝視目光,乾咳了聲,目光一移,轉了個話題:“說來,平湖郡那邊的人還沒有到嗎?”
“還沒,隻有一些在外遊學的書生們先來了。”其他人回答道。
這一問一答之間被成功轉移了話題,其他人也開始心懷疑慮地說道:“不會平湖郡那邊出什麼事吧?”
“不至於,我回來的時候,我那縣府還在和平湖郡往來做生意呢。”這是之前在南貞郡那邊的書生。
“嗯,在平湖郡旁邊的幾個郡府過來的書生也說了,沒聽見平湖郡那邊有什麼情況。”其他也同樣在關注的書生們說著自己知道的事。
好在在臨近會試報名前一周,來自平湖郡那邊的考生們終於是來了。
隻不過人數要比其他郡府的人要少很多,也就隻有十多個人,在大邵所有郡府之中排倒數第三。
倒數第一第二是河東郡和南貞郡,都是零人。
——那兩個從南貞郡回來的書生籍貫當然不是南貞那邊的,南貞郡那邊要出第一批書生,至少還得要再過十年呢。
但先前從京都城回鄉參加考試的協同會書生並不在這平湖郡過來的書生裡頭。
不需要看臉,從這批平湖郡來的那些書生華麗的衣冠上看,就可以知道這事。
發現這情況協同會裡的人自然是趕忙去問了。
平湖郡過來的人聽聞這問題表情略有些奇怪,不過還是給回答了:“他呀,倒是聽說過一些,鄉試他沒參加,家裡長輩去世了,在家守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