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1 / 1)

這一部分來自西都府兵馬合計約有四萬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算少,畢竟當初讓秦沛帶著這些人要抵禦的大貞國,不管怎麼樣大貞也是一個國家,面積不大但誰也摸不準對方實力,秦沛又是個文臣,因此給秦沛這裡的兵馬也是儘可能抽調出來的。

畢竟當時誰也沒有想到這大貞國能菜得和豆腐一樣戳一戳就破了。

和西夷的作戰遲遲都不結束,讓這些人回去西都府自然也是一件應當的事。

不過這次秦沛就沒有跟著回去了,他本就是文職,也隻是這些兵馬的臨時上官,隨著大貞國改名南貞郡的旨意下來的,還有秦沛兼任南貞郡郡守的內容,他也更不可能跟著走了。

秦沛很真誠的準備了滿滿當當的乾糧,讓人重新翻修了武器,才送彆了這些將士們,並祝福他們平安。

他們回去是要打西夷的,那是老對手了,知道肯定不會和大貞這邊一個情況。

雙方淚眼汪汪的告了彆,這四萬兵馬踏出了南貞郡現在的郡府所在,向著邊境留守的營寨行進。

然而在快要臨近南貞郡邊境地帶後,這支軍隊裡頭有人看著遠處泛著白色的山峰,突然就冒出來了一個想法。

南貞郡就是他們打下來的,他們對南貞郡這土地已經有些熟悉了,這人飛速在地面上劃拉劃拉後,很熟稔的扯過身邊的上司一起討論起來:“大兄,你說如果我們跨過這個雪峰從這裡衝下去,是不是能直接衝到那群西夷混蛋的後方過去。”

因為秦沛認為自己隻是紙上談兵,因此他很多時候是提出來一個總的綱要,今天要打哪裡,探子打聽回來的地形情況是怎麼樣的,那邊有守軍之類,以及構想的進攻方法一二三,然後讓將士們分析一下有沒有疏漏。

所以也就造成了現在這四萬人的部隊裡頭很多人都不是在無腦的去打仗,也是會去思考為什麼要這樣做,或者怎麼打會更好這樣的。

在戰場上服從命令是第一要旨,但在其他時候,這四萬人之中也有了默契,那就是在作戰開始之前都可以隨便提意見,哪怕天馬行空被所有人嘲笑異想天開什麼的都沒有關係,反正聽不聽是上官的事,而若是得到采納的話,還能額外得到一筆嘉獎錢。

現在這時候也是一樣,大家的目標也很明確,那就是和西都府的大部隊彙合,把西夷給打退嘛。

重點當然是最後那個,把西夷給打退。

甭管是不是大貞國很菜,在為了大邵辟土開疆之後,哪怕知道這裡頭水分充足,這些士兵們心態還是不可避免膨脹起來了的。

尤其是他們之中不少人在這種行動之中得到了封賞,哪怕最下面的士兵,現在高低都有了個伍長的小官位。

當然,全都是沒有下屬的空頭伍長。

嘗到了這天大好處之後,這些人看向自己的死對頭西夷也沒有了什麼畏懼的感覺,現在看什麼都覺得長得和軍功一個模樣。

“瞎說,這雪峰那麼冷怎麼跨得過去,這不得凍死我們。”被拉扯過來的對方上司聽了一耳朵就果斷給否了。

現在已經可以說是到冬季了,南貞郡這邊氣候好不太能感覺到冷,但雪山那邊隻要他們抬頭都能看到上面已經出現的皚皚白雪,那哪是人能過去的地方?

“為什麼不行?”那位有想法的士兵立即抖了抖自己身上新換的衣裳,還有自己後背上背著的包袱,“我們這不是都有新衣服和新被子了嗎?挨不過去我們就裹著被子去,不過是雪山而已,當初大冬天的我們穿著破衣服守城牆,那冷風大雪呼呼吹的,都熬過來了,這還帶著這暖和的被子,一座雪山哪能過不去?!”

在南貞郡待了這麼長時間,秦沛他們這些人自然是發現了棉花這個好東西了,冬季平民百姓怎麼禦寒在大邵一直都是個大問題。

這年頭的布料的原料隻有兩種,就是蠶蟲吐的絲和麻類植物,這兩種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能保暖的類型,貴族到了冬季禦寒的都是各類獸皮製成的衣服,而貧民們則是選擇用各種絨毛草料來填充被褥,然後一家人抱團彼此取暖挨過嚴冬。

因此給予這些士兵們的禦寒物資也肯定不可能是多好的東西,每個冬天過去就沒有不被凍傷的士兵。

現在知道了也嘗試過南貞郡這邊的棉花被褥後,這些士兵們無一不奉為至寶,這次歸去自然是每人背上一兩條褥子要帶回去用。

這上司聽了之後,摸了摸自己身後背著的褥子也覺得很對,再看著士兵在地上那隨性的塗鴉表情立即就不一樣了,越看越覺得可行性很高。

對於他們這些打過很多仗的人來說,非常清楚這毫無準備的後路被他們抄了之後,會是什麼情況。

軍功兩個字就在他們眼前瘋狂地閃耀著!

上司立馬說道:“那我給上峰說說看,若是上峰同意了,大家照舊一起打窩商量商量怎麼做。”

於是這個上峰彙報上峰,一層層上去,很快就到這次回歸帶隊的那位定遠將軍耳朵之中。

當然現在這位將軍已經不是五品定遠了,他也水漲船高的升了一級,現在已經是四品揚威將軍了。

這位揚威將軍聽完之後也覺得可行性確實是挺大的。

升到四品之後,對方在武將之中已經是有很大的決策權了,現在也算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他可以直接做這個主。

和隨行的決策團隊進行了一番商議之後,最終揚威將軍做出了決議——翻雪山直取西夷軍隊的後方。

而且必須動作要快,再晚一些徹底入冬了,按照往常慣例,很可能西夷那邊的人就直接撤退,他們的軍功可就都沒有了!

確定了這個作戰行動之後,揚威將軍也照例開了個會,讓大家和往常一樣補充建議。

這個作戰得到了隊伍裡不少人的響應,對西夷他們不僅有軍功誘惑,還有深深的仇恨。

有來自北邊上過雪山經曆的家夥分享了對腳上草鞋改造的法子,也有人提出怎麼結實方便的把褥子綁在身上不影響行動,更有人還給出來了條能直接縮短時間跨越雪山的小道。

“這是俺們當初去抓那些大貞逃跑走的崽子們知道的,那他娘的沒凍死我,那些人可真會跑!”那家夥罵罵咧咧著,最終他還是沒有抓到那人,所以才會現在想起來都心有不甘。

那個小道其實也和當初大貞國碼頭情況類似,是走私偷渡用的。人對生存和生存的更好這種追求是無極限的,這條小道就是在這樣需求之下硬生生被開發了出來。

這小道並不怎麼適合行軍,很多地方也就隻有一個人寬,人行走都很危險,怎麼讓馬匹過去是個大問題。

不過人隻要敢想,問題都是能夠解決的,那條道不需要爬高高的雪山,從半中間就可以穿過去,節約時間也沒有那麼酷寒,分析了利弊和大家意見之後,一個個士兵們身上增加了很多在‘天上’造路的木材出發了。

西都府那邊是先收到來自秦沛傳遞過來,準備讓派遣給他那四萬將士們回防的信報。

要知道西都府這邊也就二十多萬的軍隊,四萬這個數量出來,可以說是給作戰了好幾個月的他們注入強心劑了。

然後西都府的大將軍等啊等啊,過了好些天終於是等到了從南貞郡那邊回防的兵馬——

二十人。

這些人都是因為各種原因,不能跟著走小道的,所以才被派遣來了西都府這邊送消息。

從後邊偷襲西夷這事情也就隻能做一次,不管成功失敗他們衝鋒完畢之後,還得要西都府裡頭的人打開防線讓他們回去。

沒有提前報訊,萬一西都府那邊把自己當做敵人,不給回那他們可就完蛋了。

大將軍聽完這來自回援這支部隊的作戰計劃頓時目瞪口呆,覺得這定遠將……揚威將軍是瘋了,這入冬了讓軍隊過雪山,分分鐘能搞出嘩變來。

這事即便是有督戰的監軍管束都不好使,因為這樣折騰人之後,連監軍都會跟著一起嘩變。

然後大將軍就聽到了更加不可思議的內容,他們要過雪山突襲西夷後方的決議還不是揚威將軍出的,而是底下伍長說的。

那支隊伍裡最底層都是伍長,在大將軍眼中和最底層服兵役的士兵們並沒有什麼區彆。

而且這個由最底層提議出來還能一路傳遞到軍隊最高級彆的揚威將軍耳朵裡,並且得到了同意,這事已經是聞所未聞的了。

之後那征詢整支軍隊的意見,一齊討論過雪山的種種困難並且逐一解決,大將軍覺得自己從頭到尾完全就是在聽一個魔幻的故事。

看著這二十多人甚至開始懷疑這些家夥們是不是來自西夷的細作。

好在這些人確實是有名有姓能在從軍的冊子裡找到人,尋了鄉親來認也確實是本人無疑,並且這二十人身後背著的棉花褥子,也真的暖和地仿佛能給人過雪山的希望。

——西夷那邊可沒有這玩意。

經過各方確認後,大將軍也隻能相信這麼魔幻的事情就是現實發生的,隻能大罵一聲表情不太好看地趕去前線,做好隨時迎接揚威將軍的準備。

大將軍還不敢把這事情往下吩咐,若是底下有人和西夷勾結,這支孤軍深入的四萬軍隊全都要完蛋。

損失了這麼多人,作為西都府最高的軍事管理者,大將軍是要負起很大責任,甚至因此被免職也是有不小可能。

隻不過凡事有利就有弊,有弊也會有利。

大將軍沒有想著這支奇襲的軍隊有多大戰功,畢竟不可能有隊伍在大老遠翻過雪山之後,還能有多少的戰鬥力和意誌去面對西夷那樣凶殘的敵人。

可隻要這些人能順利讓西夷後方產生動亂,對於大將軍來說就是天大的好處了。

此後對面西夷那邊的人肯定會疑神疑鬼,擔心再次出現後方偷襲的事,加上冬季已至,對面主帥肯定會選擇停止戰事回去過冬的,如此持續許久的西線戰事也能平息下來了。

大將軍耐著心思在前線等了一天,等了兩天,期間迎接了數次來自西夷對他們防線的進攻,等到大將軍都在擔心是不是揚威將軍部隊出現什麼意外的時候,終於五天後,大將軍在西夷對他們防線發起不知道多少波攻勢時,看到了對方營地上燃起來的滾滾濃煙。

發愁了很多天的大將軍終於是暢快地笑了起來,把這憋了這麼長時間的消息傳遞下去,讓守衛的部隊集結起來做好迎接的準備。

大將軍覺得這就是結束了,已經達成目的了,但對於揚威將軍來說並不是這樣。

看著這些被偷襲了後方狼狽竄逃的西夷士兵們,那是再熟悉不過的景象了,面對這西夷大軍,他們毫無畏懼地亮起了自己手中的鋼刀。

西夷這邊完全沒有任何準備,後方預備的士兵們甚至很多人手上都還沒有拿到兵器,就被殺戮的倉皇向著前線作戰的隊伍湧去。

這些從後方來的人直接衝散了前面列裝好那些部隊的陣型,西夷的監軍怒斬了很多人也沒能阻止這些潰兵們對陣型的衝刷,反倒是因為自身的舉動被大邵這邊的士兵們發現了身份,一隻飛箭直衝面門而去。

大將軍站在高高的城樓上看著那潮湧而來的西夷潰軍,以及在後方一會散開一會聚攏的大邵軍隊。

他們十多個人成一個陣型,四萬人愣是打出來十萬人的架勢,即便是有些西夷那邊有能力的將領飛速拉起一支能對抗的隊伍,也在這個陣勢之中整個被吞沒。

那是什麼陣型?大將軍仔細看著這十多個人的陣型,他確認自己過去從來都沒有見過。

大將軍立即就招來了來報訊的那二十多個人,然而他們看了之後也紛紛搖頭表示自己也沒有見過,並且很自然地說道:“這肯定是大家在休息時候新討論出來的,大家都打過西夷,肯定對西夷那邊的打法很了解的。”

對這份理所當然的言論,大將軍啞口無言,隻得認真看著下面的情況,看著西夷那邊的陣型徹底亂了之後,立即下令讓城中的軍隊集結,出城對西夷的軍隊進行夾擊,並且迎接揚威將軍那邊的隊伍回歸。

最終西夷留下了三萬具屍體,其中大半並不是被大邵這邊斬殺的,而是被潰散的後方部隊衝擊之後,死於同伴的踩踏之下。

再加上西夷那邊各類被丟棄的重傷士兵以及俘虜,這一次偷襲和夾擊配合留下了西夷那邊軍隊近半的兵馬,此後西夷再也沒有能力再組織起來像樣的進攻,不管情願不情願都必然是要停戰,西都府已經可以提前撰寫捷報了。

而帶隊衝擊西夷後方的揚威將軍隊伍也付出了五千多人的性命,以及過半負傷的代價回歸了西都府內。

西夷終究和大貞那邊不一樣的,即便占了偷襲之利,隻要對方有緩過神來能有效組織起來一支隊伍,都是很強勁的存在,哪怕最終能將這些隊伍擊潰,流血犧牲都是不可避免的。

更何況在一開始偷襲過度順利和大貞國的情況過度相似,他們確實很多人都有些輕敵了。

但這樣的傷亡比在大將軍看來那是極為優秀的了,尤其是在那樣環境之下,這支軍隊還敢在數倍於自己的敵人面前散開來,打出震懾人心的聲勢後,還能順利重新聚攏起來發起衝擊,這種對軍隊的指揮掌控的力度,即便是大將軍自己都不認為能夠做到。

“揚威坦言此戰功並非他所有,乃是他們四萬人齊心結果,其隊伍之中無上下之分,眾人皆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臥不設席,行不騎乘,親裹贏糧與士卒分勞苦,無論冤屈意見皆可暢所欲言,眾人皆為隊伍中人,無所欺壓無所不公,作戰僅各司其職,而非高低上下。”

鎮北侯反複看著西都府大將軍這封信件裡描述揚威將軍為什麼會對作戰士兵有如此大掌控力的這段話,恍惚間看到的並不是那支在西都府大將軍看來神奇無比的隊伍,而是另外一個協同會。

京都城協同會內就是這樣的。

可用協同會的方法管理軍隊怎麼可能?

鎮北侯難以置信,在他心中軍隊就應該上下分明,這樣的架勢才能做到令行禁止,不讓那些士兵們生出亂子來。

但現實裡鎮北侯卻真真切切的看到這樣的事情出現了。

為什麼要擔心生亂?

隻要士兵們都深切認同自己是這隊伍之中的一份子,他們又為何要生亂?

一直以來鎮北侯他所尋求的,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很直白地攤開在他眼前,隻是他完全否定了這個可能而已。

而這個在鎮北侯心中無敵的法子能在軍中推行開來嗎?

答案也很明晰。

不能。

鎮北侯看著那句‘無所欺壓無所不公’緩緩閉上了眼。

正如文臣隊伍之中稱不上清正廉潔一樣,軍中也不是什麼廉潔之地。

這軍中種種的欺壓和不公也正是其中利益所在,甚至有著愛兵如子美稱的鎮北侯自己,也都不敢說他在執掌軍隊的時候是清正廉潔沒有差池的。

現在之所以能出現這樣的隊伍,那是因為秦沛原本並不是武將體係裡頭的人,而分配給他指揮的都隻是一些無名小將,他們還沒有什麼資格做出多大的問題,所以秦沛能壓得下軍中逆反的情況,給予處罰,將這陛下心中的隊伍給弄了出來。

但若陛下所想的是在所有都府推行這樣的軍隊……

文臣們沒有太多的反抗能力,而且奉行天地君親師,也少有反抗的心思,即便是陛下肆意妄為也不會有什麼太大危險,但武將是真的可以舉起刀戟,直衝京都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