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慎所想的那樣,雖然係統的覆蓋範圍沒有到城外需要重建的地方去,但有協同會在邵奕確實是能知道不少城外那些駐軍們去修橋修路的情況。
在知道城外駐軍們出來後,百姓們自然是又驚又怕,然後很自然就來找他們覺得能給他們回答的協同會來問情況了。
那次招聘會確實是辦得非常不錯,隻要參與過那次招聘會的農戶們,很自然而然地就留下來了一個協同會是會幫助他們貧苦百姓的印象。
於是雖然很多農戶都沒有加入協同會,但一些消息還是就這樣傳到了協同會那邊。
邵奕在係統那邊知道這駐軍傳揚出來的軍紀後心裡頭一驚,不過仔細確認了下整個的內容後,倒是放下了不少心來,以現在封建王朝的情況,肯定是鍛造不出來他所熟知的那樣一支隊伍來。
這種軍規軍紀應該更接近於嶽家軍或者戚家軍這樣的。
但這也並不會讓邵奕小瞧這樣的軍紀,畢竟自古能立下這樣軍紀,並且還真的切實做到的,無一不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強軍。
這樣的發展並不會讓邵奕感到後背一痛,反而邵奕的心中對李慎更加滿意起來,他未來的大權臣手裡有這樣一支隊伍,他的皇位立即就能讓人感覺到非常的不安穩。
這多棒啊!
不過邵奕相信自古以來也不可能隻有嶽家軍和戚家軍立過類似的軍規軍紀,大概率隻有嶽飛和戚繼光最終帶出來了這樣的軍隊罷了,或者也可能是隻有這兩位的戰績帶來的影響,隻有他們比較有名。
所以立下這個軍紀並不是什麼重點,在邵奕看來……
“按你給的這個消息,李將軍這軍紀立得不錯,實際上做到了嗎?”這才是邵奕重點關注的地方,若不是因為這個,邵奕也不會特意從皇宮裡出來到協同會這邊。
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葉共謙一直寫信給他,以各種理由約明輝先生出來。
其實現在邵奕他看到葉共謙心裡都會覺得有些奇怪,尤其是到最後李慎還是因為自己的原因,知道了招聘會的事情是邵奕在幕後做推手。
這就顯得自己當初試圖阻止消息傳播的時候,對葉共謙刺的那一‘刀’非常地沒有意義。
若是有效果,邵奕可以想著這都是大家為拯救世界做的貢獻,但是沒用……那葉共謙就純粹是無辜躺槍人士……
而現在很顯然葉共謙屬於後者。
並且現在葉共謙他似乎還留下了不小心理陰影,他非常擔心什麼時候明輝先生就直接抽身離開再也不見了。
——葉共謙心裡清楚,既然當時邵奕說了那個謊言,那麼若不是最終心軟承認了,當時邵奕是真的打算就那麼順勢離開了的。
邵奕是看出來了,所以但凡對方的理由沒有那麼離譜,邵奕出於一種補償的心理,基本上能應約的都會出來到協同會這裡坐坐。
對於邵奕的問題葉共謙很直接地說道:“一開始是沒有做到的。”並且說著,葉共謙就從自己身後的櫃子裡抽.出來了一份文書,遞給了邵奕。
邵奕沒有翻看,係統先前就已經把葉共謙遞過來的文書給掃描傳達給了邵奕,這份文書裡寫了不少這些士兵們從軍營裡出來違法亂紀的事情,損壞百姓財物的、攔路打劫的,甚至各類打罵欺辱人的事件也有幾例。
所謂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尤其是駐軍這種視這種事情為平常的就更是如此。
曾經他們被欺壓過,現在也必須把彆人淋雨的傘給踹了。
新增加的軍紀他們自然是知道的,但對於這些混出來的兵油子來說,隻要不被人發現不就可以了?甚至有些負責監視這些士兵的監察都會因為和對方關係好,或者對方搶奪來的東西也會給他們一份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邵奕當時在係統顯示的內容時候,都不適地皺起了眉頭,開始思考是不是讓李慎把這些惡心的駐軍們給重新關回去。
他這次出來,也是想要從葉共謙這邊了解到更加詳細的情況,畢竟這些書面上的記載大多都會記錄一些負面情況,而正面的往往不會有過多提及。
地震這事,若是要百姓既負擔自己家的重建工作,又去征召壯年男子去勞役去弄那些道路橋梁的,留下來的婦孺孩童未必能有足夠的口糧物資熬過冬天。
邵奕是要綜合考慮現在這情況,讓駐軍去做勞役工作這事利弊的。
瞧著邵奕的表情,葉共謙知道先生估計是知道這份文書之中是什麼內容,也沒有表示讓邵奕拆開來看,隻是看了眼邵奕皺起來的眉頭,輕聲帶著點安慰的意思說道:“不過後來李將軍把這些人全都抓了起來,當著百姓們和那些駐軍們的面,將這些人都按照違抗軍令給砍了,之後就沒有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了。”
實際上這個發展背後也有協同會的一份子。
在那些駐軍們心中,百姓們還是那種被欺負了也無處呐喊的存在,所以他們很放肆,完全不覺得他們敢去找上頭給他們掛落,而且即便是這些百姓想找,也未必能找到路子。
實際上也確實是如此,這些百姓們也不知道應該去找駐軍裡頭的誰去控訴遇到的事,便是去尋了京都府尹那邊去,也是表述那是駐軍的範疇,他們管不到那邊去。
但就像是之前說的,協同會之前那個招聘會給了他們一條新的路子。
這些百姓周邊總是有人在先前的招聘會之中,入城中務工的人,他們在耳聞目染之下,自然而然知道了他們有困難受欺負是可以反饋給協同會的。
於是這個事情就到了葉共謙這邊。
葉共謙他們這些書生們也是對三省六部九寺五監裡頭的事務比較熟悉,但對於駐軍內部是什麼情況也都是完全不了解的,但這不重要。
他們可以不用了解,直接把自己這邊收到的訊息遞給李慎李將軍,讓這位京都府目前最高指揮人員,也是定下目前駐軍軍紀的人去處理就可以了。
這個傳遞也不複雜不困難,因為李慎現在時不時也還會來協同會這邊看看。
沒辦法,誰讓他們家陛下真的是神出鬼沒地讓李慎覺得害怕。
明明他各方面都加強了巡視,然而每次除了陛下到達協同會門口,被那些駐守的守衛們看到彙報到李慎那邊之外,其他時候李慎都完全沒有抓到過任何陛下的行蹤。
——當然,若是李慎想的話,也可以讓皇城門口那些侍衛們看到陛下出宮,就給他做反饋。
——如果李慎他不想要自己腦袋了的話。
原本李慎是打算葉共謙回來之後,就可以把安排在協同會門口的守衛撤掉來著,但看陛下這樣的情況,李慎是完全不敢撤,甚至自己都時不時會過來瞧瞧,生怕這邊的守衛出了什麼疏漏。
正是因為這樣,葉共謙他們給李慎反饋這些事情的時候,很輕鬆就能遞交到李慎的手中。
李慎本來隻想著把那些人在營地裡當著那些士兵的面把這些人斬了示眾,後面改在各個重建的地方,連著百姓們一起圍觀處刑這還是葉共謙提出來的。
葉共謙出生在這個時代裡,有些事情是不會像邵奕那樣心軟,覺得一些人也罪不至死什麼的。
知道李慎暴怒決定要斬了這些人後,葉共謙想的是有了這種示範後,百姓們也都知道他們反抗是有效力的,官方是真的會給予他們反饋的,受了這些欺負也不是孤立無援這樣的後,便會更加勇於表達自己的委屈。
這點是和當初在京都府衙門口,對那些管事們做出審判是一樣的道理。
榜樣的力量是很強大的。
至此之後監視這些士兵的就不僅僅隻是那些少數的監軍們,而是所有他們能看得到的百姓們,在這樣的監督力量之下,即便是有人不願意遵守李慎定下來的軍紀,也會不得不去遵守。
“共謙,你說這讓駐軍去做重建這件事,是好還是不好?”邵奕想到那些落地的人頭以及受了委屈城外百姓們,不是很確定地問道。
雖然再來一次,邵奕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不管是出於百姓需求角度來考慮還是從讓李慎彆鬨騰這方面,但邵奕還是想要問這個問題。
不過問完後,邵奕就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
李慎是直接對外說,讓駐軍去重建路橋和城牆這事是陛下的旨意,葉共謙作為陛下的吹噓者,自然是不會說什麼不好。
但這次葉共謙看了看邵奕,倒是沒有再對著邵奕表演怎麼花式吹噓他的皇帝陛下,反而看了邵奕一會後,安靜地把邵奕帶下了樓,一路在邵奕疑惑的目光之中到了協同會的會客室裡。
“共謙?先生?”在會客室裡頭的人看到兩人,面露驚訝。
“先生想要了解一下城外的情況,我就和先生下來看看。”葉共謙對著裡頭的人簡要說明了下,而後就給邵奕讓了讓,讓邵奕更清楚的看明白現在會客室裡頭的狀況。
邵奕是知道協同會有個會客室的,是給成員們反饋冤屈用的,隻是他來的時候這個屋子已經不太常用了,畢竟協同會成員沒有那麼好惹的印象已經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深入人心。
但現在這個會客室裡頭卻多了不少人,那些人轉頭看向邵奕和葉共謙,眼神是很明顯的陌生,顯然是不知道他們是誰的。
邵奕也就算了,他還是比較走神秘路線的,見過他的人還是不太多的,但葉共謙隻要是城裡協同會的成員,還是都知道他長什麼模樣的,對方看葉共謙那陌生的眼神是件比較奇怪的事,但對方黝黑的皮膚,以及手上粗糙的老繭,毫無疑問也是窮苦人民的一員。
略微想了想後,邵奕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些來會客室要反映情況的人,大概率都是來自城外的農戶。
這些人奇異地看了眼突然到來的兩個人,發現好像和自己沒有什麼關係之後,就把目光收了回去,繼續對著接待他們的人傾訴了起來。
邵奕認真聽著聽著,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以為自己聽到的應該是這些城外的農戶們,在那些兵痞子被斬首之後受到了鼓舞,要對協同會反饋更多的冤屈這樣的情況,但實際情況反饋冤屈是真的在反饋冤屈,隻是這冤屈的人物十分出乎人意料完全是反過來的……
“郎君啊,我說的都是真的啊,我家大郎也是去參軍的,怎麼在軍隊裡能這麼磋磨人的啊!我老婆子可看不下去!和誰關係好就能吃白飯,不好就隻能餓著,這修水壩這事情那麼累又那麼危險,飯都不給吃,這是在逼人去死啊。”
“俺家雞跑了,那個兵爺是幫俺抓回來的,怎麼能說他是偷俺家雞呢!郎君您快幫俺去說說啊,那可是會殺頭的事。”
各種聲音在會客室裡混雜著,其中也有一些起矛盾的,比如修路的時候把他家菜地給一起撅了的。但大多數喊冤要協同會給做主的居然都不是百姓們自己的冤屈,而是替著那些駐軍裡頭的士兵們喊著的。
有的是自發的,有的過來喊冤訴苦則是百姓們被士兵們拜托了,代為過來反饋的。
他們之中絕大部分的人,都是因為他人而來到了這裡。
“先生,曆來壞事總是會比好事更加醒目,但不管是那些守軍也好,百姓也好,總是好人占多數的,也總是好事占著多數的。”葉共謙低聲在邵奕耳邊輕輕說道。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在協同會裡頭看到的,讓他放棄做官的可能也要堅守著保護著這個地方的原因。
隻是很多好人也隻是個平凡人,很多時候為惡也就隻是因為其他人也這樣做這種理由而已,或者不做就會不合群,作為另類者會受到傷害等等的原因。
引導惡永遠要比引導善容易。
所以過去京都城貧民們所在的地方,也是有很多違法亂紀的事情不斷滋生著。
所以一直以來,各個地方的守軍們行動之下,都是一片亂象。
這是沒有管製的情況下必然的結果。
對於葉共謙來說,協同會是個給讓大家不受欺負的地方,也是給大家選擇做個好人機會的地方。
看著靜默無言的邵奕,係統在他腦海之中用不太能理解地語氣說道:
[人可真是一種明明悲歡並不相通,卻莫名能夠相互理解並給予幫助的奇怪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