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異化者一般都有一定的自愈能力，等級越高，自愈越快。但治愈他人的異能，隻有具備特定因子的異化者才有，比如海豚、蜜蜂和蘆薈。
但這種能力並不誇張，即使是A級——S級中沒有類似的異化因子攜帶者——也隻能起到快速消毒、止血，加快傷口愈合的作用。
這個加快指的是兩天縮短成一天，針對的病症需要本身就能愈合。對於現代醫學無濟於事的病痛，A級的治愈異能也同樣起不了作用。
S級和A級雖然隻相差一級，但能力有天壤之彆。人魚是S級，柏略又說過人魚治愈了他的手傷，程唯寧和瓦西裡其實是有心理準備的，但真的親眼看到，他們隻能想到——
神跡。
這不應該出現在現實中，應該出現在神話裡。
幻想種嗎？
太陽西垂，照進原本背陰的小巷，人魚銀白色的長發和墨色的魚尾泛著光。他眉眼低垂，俯身親吻柏略潰爛化膿的肌膚，淺色的唇舌接觸到黑色的傷口，悲天憫人般的聖潔。
柏略的腐爛、壞死的皮膚組織在他的觸碰下，好像注入了生命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顏色，重新生長。再一眨眼，在醫學書上無法恢複，通常會大量留疤的皮膚，已經恢複成了充滿生機的玉色。
柏略的目光落在人魚銀白色的發頂上。
人魚剛剛修複他手指上的傷口時，他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感覺。因為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利用這渾身上下的傷，讓程唯寧同意他進入二次進化的研究項目這件事上。
而現在，他注視著人魚完成了現代醫學也做不到的治療。
作為植物，豬籠草消化液的腐蝕性並不強，人手接觸不會有問題。
但是B級的豬籠草異化者提高了消化液的腐蝕性，從第一流地毯上的修複痕跡看，就可見一斑。
所以，他在主動接觸豬籠草黏液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終身帶著瘢痕的準備。代價什麼的也無所謂，隻要能達到目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是現在，因為人魚，在手臂上的傷口完全愈合，看不出一絲腐蝕痕跡。他忽然感覺到他其實是在意的——
並沒有。
柏略突然想笑，他果然還是不太在意。
當然是會痛的，砍刀砍到、藤蔓刺穿的疼痛，被液體腐蝕的灼痛，每一處傷口都在叫囂存在；當然也是會覺得醜的，他自己看到手臂上的傷都覺得難看。
但也就那樣了，確實不太在意，隻要達到目的就好。如果達不到，那他就再想彆的辦法。
他的人生，本來就隻在意一件事情。
不過，逗逗魚還是很有趣的——
柏略嘶了一聲，皺眉，倒吸一口涼氣：“好痛噢，小美人魚。”
人魚一下子變得好緊張，他緊張地“呱”了一下，然後給柏略吹了吹手臂。
柏略很滿意，伸手拍了拍人魚的頭：“可可愛愛。”
就是不知道能
可愛多久。
程唯寧：……
瓦西裡：…………
總感覺他們和眼前的場景格格不入。
有柏略在，人魚不會跑。而且柏略其他的傷還傷在身上，他們再圍觀下去也不合適。於是程唯寧說：“車在巷口，我們到車上等你們，好了一起回去，今天先好好休息。
柏略點頭說好，但提了個小小的請求：“老師，能幫我借一輛輪椅嗎？”
可能人魚治療的隻是□□層面的傷，身體內在的疲憊和失去的元氣是補不會來的？程唯寧也沒多想，點頭稱好。
巷道裡，隻剩下柏略和人魚。
柏略治好了身上面積最大的傷，恢複了點精力。他撐著手，坐起來了一點，笑眯眯地看著人魚：“其他的傷都在身上，隔著衣服應該不大方便，現在是要我脫嗎？”
人魚詞彙量匱乏，當然沒聽懂，所以柏略拉了下衣服，然後痛得齜牙咧嘴。
按照他的說法，豬籠草alpha向他噴射了消化黏液，他下意識拿手擋了一下，所以大部分在手臂，小部分飛濺到在了身體。
那些濺在身上的液體直接布料腐蝕進了他的身體，他現在一拉，牽動組織、撕扯血肉，痛得眼淚都出來了——
倒也不是他的眼淚。
人魚矢車菊藍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汽，像是蔚藍的大海上彌漫了霧。
“……不至於吧。”柏略驚悚，“這麼強的共情能力嗎？”不過他還有心情開個玩笑，“是會變成珍珠的類型嗎？讓我拿去賣錢吧，我最近財務狀況不太妙。”
啊，也可以不是玩笑。
他現在確實手頭緊，如果真的能變珍珠，那他就多了個沒有成本的副業，豈不是美滋滋？
人魚沒懂，但朝他笑了一下，然後低頭，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滴落下來，掉在了柏略的傷口上。
一股熟悉的暖意立刻湧入傷口。
果然是治愈，就說不應該這麼容易哭。
但是，
柏略抬起人魚的下巴，強迫人魚抬頭，他眼神示意人魚看他的手臂，又用被人魚親吻過的拇指，擦掉了人魚滴落下來的眼淚。
他的語氣充滿了不解和疑惑：“既然你靠掉眼淚就可以完成治療，那剛剛親我乾嘛？”
人魚整條魚就像被蒸熟一樣，“唰”地變紅。他先是搖頭，又是呱呱呱地解釋，想告訴柏略他其實也不清楚自己的能力，隻是憑借直覺。
善解人意的柏略理所當然地曲解，他不住地點頭：“你是S級，你了不起，你可以為所欲為。”
人魚就哭了，一邊呱呱呱，一邊掉眼淚——
起碼在借來輪椅的程唯寧眼裡，是這樣的。
他遙遠地注意到柏略衣著完整，以為治療完了，就推輪椅進來了。走近後看到，柏略捏著人魚的下巴，說了一句話，人魚就“呱呱呱”地急哭了……
？
雖然肯定另有隱情，但怎麼看怎麼像他
的beta學生，在霸淩全聯邦最強的S級幻想種人魚啊！
幸好瓦西裡回去重新安排調度的事情了，不然那位白狼上將看到不久前才表情冷淡地重創他人魚，因為beta一句話就哭了，得留下多大的心理陰影？
不過幸好，下一秒他就發現，人魚眼淚彙聚到下巴，滴落在了柏略腿上的傷口上。
“就是，我怎麼欺負得了S級啊，明明是他在欺負我。”柏略一早就注意到了程唯寧變幻的神色，看到他最後終於恢複常色，於是扭頭，和程唯寧舉報。
程唯寧微笑：“但你的老師，也隻是個異化因子濃度不到25%的普通alpha，對S級無能為力。”
又沒聽懂，還是那個叫“老師”的alpha和柏略的對話，人魚的尾巴在地面上拍得啪啪作響，然後喊了聲：“柏略。”
“怎麼啦，小美人魚？”
柏略的目光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人魚開心：“呱~”
.
正如程唯寧猜測的那樣，人魚能治好柏略身上的傷，但消除不了身體的疲憊。
雖然柏略全身上下的傷都已經治好，但他整個人都很萎靡，面孔蒼白沒有一點血色，狀態一看就很差。
他慢慢站了起來，但得扶一下牆壁，或是靠一下人魚伸出來的手臂。即便如此，他在整個站立的過程中，都還是休息了兩三次。
這樣的身體，即便站起來也是搖搖晃晃，好不容易走到輪椅旁——其實也就半步路——坐下，就開始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氣。
人魚滿臉擔憂，甚至開始懷疑自己。
他都想割自己一刀試試，但又發愁自己強大的自愈能力。
程唯寧不禁想問：“……柏略同學，你是外傷治成內傷了嗎？”
“因為已經五點十五分了。”柏略喘不上來氣似的捂住胸口，縮在輪椅上，“隊伍肯定還在排，但周邊肯定賣完了，我得碰碰運氣，有沒有好心人。”
程唯寧反應了足足一分鐘，才意識到柏略在說的那個什麼“繽紛五月·幻彩世界”簽售會。
程唯寧：“你竟然還記得……”
柏略超大聲：“當然啦！”然後意識到自己的人設，咳嗽了一下，虛弱道，“這麼重要的事情。”
他進二次進化組的事情，程唯寧還要向上彙報，今天批下來可能性不大。
豬籠草alpha交給第一流了，剛剛給她透露了二次進化那麼重大的一個情報，她怎樣也得投桃報李，找人幫他把血液樣本采集掉，給他想要的基礎數據。
既然如此，他獎勵自己去趟簽售會，不是合情合理的嘛，再說他本來就是為了簽售會出來的！
程唯寧閉了閉眼：“……你自己去。”
柏略重重地“嗯”了一聲，頂著張慘白的臉，自己推著輪椅的車軲轆，向小巷外駛去，後面還綴著一條人魚。
柏略：……？
他停了下來，抬頭後仰，看著人魚，做了個止步的動作，道：“小美人魚，你就彆去了唄，乖乖在這裡等我就好。”
人魚堅定搖頭，還說：“不要。”
他是能夠清晰表達“柏略”和“不要”的生物。
……誒，連起來有點奇怪。
但總之，因為柏略的受傷，人魚警鈴大作、神經繃緊，打算跟死柏略，絕對不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人魚態度很堅決：“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呱，不要不要不要。”
說得柏略頭疼，他看了眼手機時間，五點二十：“好好好，一起去！”然後看了眼程唯寧。
程唯寧：？
柏略：“老師，借小美人魚一件衣服穿穿唄~”
人魚長相俊美，身材又好，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圍觀，耽誤他寶貴的十分鐘，遮掉一樣，很有必要。
程唯寧氣笑了：“你看我像是穿了兩件的樣子嗎？”
這是什麼糟心學生，他就穿了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