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就吃飯,老盯著手機乾嘛！”
錢曼青板著臉，一巴掌拍在沉煬的手臂上。
“媽，我有事兒呢,說完再吃。”沉煬低著頭,自顧自地發著微信消息,臉上是輕鬆自得的神色。
錢曼青眯了眯眼,察覺到不對勁。
之前沉煬就算是談戀愛,也不會經常和對方發消息,一般都是對方找過來了,他才回幾句,但現在,人家都還沒回複，他就一個勁盯著手機屏幕了。
錢曼青出其不意地探過頭去瞄了一眼,但沉煬拿著手機閃躲得很快,她隻隱約看到對方的頭像,好像是哆啦A夢。
“女生吧？”錢曼青了然地朝他眨眨眼，滿臉八卦,“交女朋友了？”
“不是。”沉煬無奈解釋，“朋友。”
“沒見你之前對哪個朋友這麼在意的。”錢曼青撇撇嘴，顯然不信。
錢曼青的話，倒是有點旁觀者清的意味。
沉煬第一次開始認真思考起,他和季凝現在算是什麼關係。
他想起前兩天深夜，季凝突然給他發消息說睡不著。
沉煬開玩笑說，要不給你講個童話故事？
他本來覺得以季凝的性格,不會答應，卻沒想到她居然破天荒地問：【能直接微信語音講嗎？】
沉煬很清楚，這大概是一種試探。
語音接通的一瞬間,她沒有說話，沉煬也沒有故意改變自己的聲音。
他其實是帶著點坦白的心思的，想著要是她認出了他的聲音，就順勢捅破這層窗戶紙，畢竟一直用一個假身份相處也不是長久之計。
聽到他問她想聽什麼，季凝的嗓音悶悶的，不知是怕被他認出來有意為之還是因為困倦。
“你的本音——”
沉煬的心瞬間提了起來，下一秒，卻又聽到她笑了一聲，說：“還挺好聽的。”
“……”沉煬服了她這木魚耳朵。
他從自己的書架上拿了本希臘神話，隨便翻到一頁，就這麼輕聲讀了半個小時。
直到那頭隱隱約約傳來平穩的呼吸聲。
他才道了聲“晚安”，掛斷語音。
說普通朋友，沉煬自己都心虛。
畢竟這種事，就算是之前那一段段戀愛期間，他也從來沒有為誰做過。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喜歡，但這是第一次，他覺戀愛不是一種打發時間的消遣，而是一件需要認真確認和經營的事情。
發覺沉煬在走神，錢曼青心裡大概有了判斷。
她以前從來不曾催促過沉煬的婚事，因為在她心裡，沉煬雖然年長，但心理上還是個不太成熟的小孩兒模樣，貿然結婚，對自己不負責，對人家姑娘也不負責。
但自打沉煬把木雕當作事業，不再整天無所事事後，他的成長速度，完全超出了錢曼青的預料，這種成長，不僅僅是事業上的發展，更多的，是心態和性格上的成熟。
所以錢曼青忍不住嘮叨：“挺好的，你也是時候認認真真談個女朋友了，你媽我新年紅包還多一個沒給出去呢，我看這個頭像那麼可愛，人應該也可愛。”
可愛？
炸毛罵人的時候確實挺可愛。
沉煬輕笑一聲，吊兒郎當地說：“這個，那您一個紅包可不夠。”
“什麼意思？”
“人家有女兒了，您這準奶奶，不得也準備一個？”
錢曼青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
她湊過去，雙手扒著桌沿，偷偷問：“是她離婚了，還是你做三啊？”
沉煬：“……”
他掃了眼對面的沉野，笑得有點欠揍：“你以為誰都跟某些人一樣，小小年紀就企圖為愛做三？”
沉野本來安靜吃著飯，突然被扯進話題，連頭都沒抬：“搞你的網戀，少點我。”
“網戀？你是網戀啊？”錢曼青一下來了興趣，連飯都懶得吃了，扯著沉煬的袖子急切道，“你跟媽說說，對方是什麼樣的女孩子啊？你放心，你媽我很開明的，離婚帶娃又不是什麼羞恥的事情，你帶回來見見面。”
錢曼青一副已經把提親提上日程的樣子，倒是讓沉煬有點後悔剛才的口無遮攔。
“媽，我開玩笑的，真沒孩子。”
錢曼青拍了他一記，退回去拿起筷子：“我還以為我突然就能多一個孫女了呢。”
“聽到沒？”沉煬的食指在桌上輕輕敲了敲，話是對沉野說的，“這才是點你呢。”
沉野抬頭，對上了錢曼青期待的目光。
錢曼青知道催生討人厭，所以在此之前，她從來不曾提起這件事，不想給他們壓力，今天正好舒杳不在家，她才試探著開口：“說真的，你和杳杳，有打算要小孩嗎？”
沉野夾了塊排骨放進碗裡，坦誠回答：“她如果跟我說想要，就要，她沒說，就不要。”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沉野好像早就思考過這件事情，回答時，沒有絲毫猶豫，聽起來也不太在意：“不要。”
“為什麼？你不喜歡小孩兒？”
沉野沉默片刻，認真問：“媽，你生孩子的時候，吃苦頭了嗎？”
“廢話，生孩子能不吃點苦頭麼。”
“但她前二十七年，吃的苦已經夠多了。”
錢曼青陷入沉默，想起之前羅建輝的事情，也理解兒子的想法，許久後，她無聲歎了口氣，轉身看向沉煬：“沒辦法，我隻能指望你了。”
“媽，你這就不公平了。”沉煬義憤填膺，“他老婆吃不得苦，我老婆就該吃苦了？”
“我不是這意思。”錢曼青一時也解釋不清，索性破罐破摔，“算了算了，下次再有人給你介紹對象的時候，我得加一條要求，有娃優先。”
沉煬：“……”
*
沉煬本以為錢曼青是開玩笑，卻沒想到幾天後，錢曼青還真拉著他去了一場飯局，對象是
父親的合作對象一家。
說是之前就定好的，那時候還不知道他有個網戀對象，他要是沒有那意思，吃完飯也就算了。
但對方的意圖卻很明顯，從剛入坐開始，就一直在攛掇自家女兒和他多聊聊。
其實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沉煬一般不會介意，於他而言，也不過就是多認識一個人，和得來就做朋友，和不來，吃完飯就散。
但這晚，他卻覺得包廂裡異常無聊。
尤其是不知道是不是還沒收工，季凝遲遲沒回他消息，他一次次看向手機，無聊程度，瞬間翻了好幾倍。
旁邊長輩的交談聲傳入耳畔，沉煬低頭擺弄著手機，忍不住發了條消息給領域傳媒名義上的老板：【你下周是不是要去劇組？】
梁寅舟：【是啊，項目進入中期了，去看看情況。】
沉煬：【我去吧。】
梁寅舟：【？】
梁寅舟：【你還記得你投資的時候跟我怎麼說的？我給錢，事兒彆找我。】
梁寅舟：【最近是怎麼了？托你去趟飯局之後，事業心大漲啊！】
沉煬：【廢話怎麼這麼多。】
梁寅舟：【好好好，你要去就最好了，我這段時間正好忙得很呢。】
和梁寅舟說定，沉煬按滅手機，心裡突然覺得莫名爽快。
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突然想見她，可能單純就是賤的慌，想被她當面罵罵。
*
沉煬到影視城的時候，現場正好在拍攝男主的單人戲份。
季凝安靜地坐在休息區看劇本，沒看幾行，就聽寧寧說了這個消息，還說為了歡迎他，製片人組織了拍攝後的聚餐。
季凝向來不喜歡聚餐，以往的劇組聚餐，給她最多的印象就是酒精和嘈雜，這讓她對於沉煬突然探班這件事都充滿了怨念。
“他這麼突然來了？”季凝擰著眉頭，拿過一旁的保溫杯喝了口水。
“不知道。”寧寧環顧四周，確定四下無人，才湊到她跟前，壓低聲音說，“但是我記得我之前看新聞，沉總和咱們這部戲的女三號徐安琪之前好像交往過，不知道是不是來探她的班。”
季凝點了點頭，沒什麼興趣。
遠處傳來一陣哄鬨，季凝順著聲音偏頭看去，就看到製片人帶著沉煬朝這兒走來，後面有工作人員推著一車飲品，大概率是奶茶咖啡之類。
寧寧立馬問季凝：“凝姐，你要喝什麼？我幫你去拿。”
“奶茶吧，謝謝。”
“好嘞。”
寧寧小跑而去，季凝則低頭繼續看劇本，不多時，她的餘光突然察覺到身邊的椅子上有人坐了下來，剛開始以為是寧寧回來了，但視線掃過，卻看到一雙限量版的男士運動鞋。
她抬頭一看，脫口而出：“安琪在B組拍。”
“安琪？”沉煬隨手把咖啡放在一旁的小桌上，面露疑惑，“什麼安琪？”
“……”發
覺寧寧的猜測好像並不正確，季凝一語帶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沒什麼，你怎麼會來？”
“怕我的錢打水漂，先來聽個響。”沉煬往後一靠，看著萬裡無雲的藍天，愜意地閉上了眼睛。
季凝左右看了兩眼，這兒確實也沒什麼空座了，所以就沒有多說什麼。
寧寧帶著兩杯奶茶過來，看到沉煬，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沉總？正好！我拿了兩杯奶茶，您喝嗎？”
“不用。”沉煬拿起桌上的咖啡示意，“我剛拿了。”
“好。”寧寧把其中一杯芋泥啵啵給了季凝。
季凝接過，往上插吸管的時候，卻有些心不在焉，她的腦子裡，是剛才沉煬拿起咖啡的畫面，那隻右手……以前沒注意，現在看來卻覺得好看得有點眼熟。
她咬住吸管，借著喝的間隙，偷偷又往他那兒瞟了眼。
和水曲柳那條朋友圈裡的手，真的有點像。
但是好看的手千篇一律，或許，隻是巧合？
她搖搖頭安慰自己，沉煬，怎麼可能會是水曲柳啊？
這倆人的精神境界，簡直就差了八百個她。
*
大概是沉煬來的消息傳到了B組，徐安琪匆匆趕來。
看到沉煬，她熱情地想給他一個擁抱，但被沉煬用握手取代了。
徐安琪轉而拍了拍他的肩膀，滿臉笑意：“你怎麼來了啊？也不跟我說一聲。”
不是分手了嗎？
被迫聽八卦的季凝忍不住想，看上去，沉煬好像是個不錯的前任，居然能讓女生和他分手後，還如此沒有隔閡地相處。
她沒有聽人聊天的愛好，於是低頭打開手機，一眼就看到了被置頂的水曲柳。
現在倆人的聊天，早已不局限於遊戲，季凝在拍攝時遇到什麼有趣的，會和他分享，他也會問她對於他作品的看法。
【在乾嘛？】
季凝剛打完三個字，便聽到徐安琪喃喃自語：“怎麼連個椅子都沒有？”
季凝把劇本合上，拿著手機和奶茶起身：“你坐這兒吧。”
“謝——”
徐安琪的話還沒說完，沉煬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去哪兒？”
季凝完全愣住。
在她的概念裡，她和沉煬，八年前隻有過一面之緣，八年後，也隻有十五塊起步價的交集，他此刻的舉動，對她來講顯然是冒犯的。
她幾乎是本能地把手抽了回來，但看在那點同學情誼上，還是保持了基本的風度。
“應該快輪到我拍攝了，我過去看看。”
她轉身就走，同時低頭把手機上的消息發了出去。
然而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她聽到身後傳來“叮”的一聲消息提示音。
她的腳步陡然頓住，回頭，看到沉煬放在桌上的手機正亮著，他掃了一眼，隨即朝她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
腦海中剛才那個被壓下去的揣測，此刻又湧上腦海。
季凝微微眯了眯眼睛，胡亂地往那頭發出一個個重複的表情包。
“叮”“叮”“叮”……
而她每發出一張，沉煬的手機就響一聲。
天底下沒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所以，沉煬，真的就是水曲柳。
一旦有了這個前提，那重逢後沉煬莫名其妙的熟絡，包括剛才突然握她的手腕，也都有了合理的原因。
很顯然，從他在車上看到那個哆啦A夢開始，他應該就確認了，手機對面的是她。
但明明知道，卻假裝一無所知了這麼久。
甚至倆人聊天時，沉煬偶爾還會有意無意提起她的女兒，而她費儘心思圓謊的樣子，季凝想想就覺得社死。
按個靜音，就是一秒鐘的事情，他明明可以在她剛才察覺之前，就有所行動，但他並沒有，反而格外坦然地看著她，任由手機在旁邊響個不停。
這一連串的聲響，倒是引起了徐安琪的注意。
她掃了眼，打趣問：“你新女朋友？這是多少天沒見啊？想死你了吧？”
“倒不是想死我——”沉煬的話是對徐安琪說的，但目光卻依舊落在季凝身上，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她現在可能挺想我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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