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第107章:好日子 此人不能留。(1 / 1)

熒惑守心, 天降災禍以奇快的速度傳至大秦各個郡縣,百姓惶恐不已。

舊六國的百姓即便心中不服者,十幾年衣食豐足的安穩日子, 已經不願意再發生戰亂、天災。

一時間人心惶惶,求神拜鬼者無數。

這時,官府邸報貼出來,縣吏們敲著鑼招呼百姓觀看,給眾人講解,“告示上畫的就是那個天降流火,落在東郡的隕石,上面還刻的有字。看看, 那個隕石就長這樣!”

“啥?隕石上面有字?那不是天外降落的?有啥字?”路過的百姓都驚呆了。

“是不是不祥啊?要降災禍於我們了?”

“去看看, 隕石有字,聞所未聞!”

縣吏敲鑼糾集一大圈百姓, 拿出簡易喇叭開始講, “隕石上有兩句讖言,‘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不死而盛世’, 朝中太卜推演出有反叛者對陛下不利, 對大秦不利,想要我們再次陷入戰亂!上天示警, 保佑陛下,我們黔首就能迎來好日子, 大秦也將迎來盛世!”

眾人嘩然, “始皇帝死而地分,這不是說陛下要死了嗎?”

“熒惑守心還是災禍啊!陛下若死了,我們又要打仗了!”

看眾人混亂, 縣吏再次敲響銅鑼,“你們聽誰說的熒惑守心,天降隕石是災禍?”

眾人七嘴八舌,有神婆說的,有巫覡說的,還有哪哪貴族讀書人說的,甚至乾脆說,“自古以來,都是這麼說的。”

縣吏呸了一聲,“放屁!秦史,齊史,包括魏史,趙史,都曾經記載,陛下執政七年,彗星出東方,天降流火。齊國歲首下寒雨,下了半個月,天降隕石,下雨止,趙伐齊,敗而歸。那塊隕石是落在徐家村,徐子知道嗎?徐福。”

“誰不知道徐福啊,我們大秦女丞相。”

“家裡種的紅薯、棉花都是徐福推廣,麥和稻穀以前畝產80、90。現在可是畝產200多。都是徐福推廣的糧種。”

“縣裡的農官可都是徐子開學堂教出的學生,自從這些農官來了之後,農人可學了不少種地的訣竅,糧食豐產了。”

“年節時誰家大門不貼個倒‘福’字啊!”

百姓提起徐希,說不完的稱讚感念。

縣吏笑著接話,“隕石落在徐家村,出了個徐福。那塊隕石被徐子鑄造成了佩劍,隨身帶著。那可是把寶劍,吹毛斷發,削鐵如泥,殺奸賊壞人,一劍削頭!若不是一把女劍,陛下都像要呢!”

“啊?竟是如此嗎?”眾人驚歎。

“徐福可是災禍?”縣吏高聲問。

“那當然不是,若不是徐福,我等還在忍饑挨餓呢。”

“徐福哪是災禍,簡直天降福祉!”

“對對,我們庶人現在過的日子,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這天降隕石,是警示陛下,警示世人,保佑陛下,我們就能迎來盛世,過上衣食豐足的好日子!”有人舉拳,大聲喊話。

縣吏哈哈一笑,“陛下說了,現在還不叫好日子。哪一天,我們黔首都能穿上新衣,想吃粥吃粥,想吃飯吃飯,想吃肉吃肉,沒有戰亂,家裡吃不完的糧,穿不完的布,花不完的錢,才叫真正的好日子!”

“我家今年種了二十畝紅薯,十畝麥和菽,養了兩頭豚,還買了牛,這還不叫好日子?”扛著耒耜的大漢兩眼瞪的像牛眼一樣驚問。

縣吏立馬反問,“你家小兒每天有雞子吃嗎?父母有雞子、肉食用嗎?大人隔三差五能吃上豚肉、魚蝦嗎?”

大漢被問愣住,“那,那是貴族們過的日子啊。”

“陛下所盼的盛世,就是天下黔首都能過上雞子、肉食、魚蝦想吃就吃的日子!”縣吏滿腔激情道。

圍觀的眾人一時驚住了,他們都不敢想,陛下也太敢想了吧!彆說雞子、肉食想吃就吃,就是飽飯也是種了紅薯這幾年才有的日子。

“你們不信?十年前是什麼樣?今日又是什麼樣?陛下不是敢想,而是治國者,愛民如子,以黔首富足為目標,帶著能臣賢才共治天下,才有此話!十年後,你們再看,定比今日更加盛世繁華!”縣吏說著拱手。

圍觀聽解的黔首議論紛紛,今日可比十年前強過太多太多了!

外圍兩個戴鬥笠的男子對視一眼,“這個縣吏很擅於鼓動人心。”

“從六國滅亡不就是如此,不過是糊弄人的話術,竟還有人感動落淚,愚蠢。”

“此人不能留。”

次日,負責教化的縣吏被人毒殺在家中,縣令長排查教化縣吏的仇家,未發現。立刻排查可疑人。

有人舉告,邸報公示之日,現場有兩個戴鬥笠的男子很可疑,仿佛臉上有刺字。

酷暑之日,又沒雨,百姓即便遮陽也就是戴上一頂草帽子,極少見到戴鬥笠者。

縣令長帶人去追查到行商客舍,已經不見了對方蹤跡。

無冤無仇,獵殺教化縣吏,一封奏疏快馬送上去。

解說隕石的不止這一個縣吏,各地都是如此。

這幾年見習的學子撒往各個郡縣,都想拿了政績參加選官考核,熒惑守心是大事,帶圖的邸報已透露出了各個重點,小報上也刊登了琅琊郡隕石之事,特意提到了真理劍。

沒有哪個學子不希望徐希起複,有她在朝中穩固地位,他們學堂出來的學子才有更好的出路。

克製的,不克製的,都給徐希吹了一波。

隕石上的讖言也催化了百姓對陛下各種祈福,既然陛下有劫難,上天示警,劫難過去便能成就盛世,她們多多祈福,保佑陛下!

朝臣們看著來自各個郡縣的邀功奏疏,熒惑守心徹底逆轉,都鬆了口氣。

蕭何這裡卻接了十幾個教化縣吏被殺的案件。

“這個數還在增加,且不在一處,不止一路人。”周勃在輿圖上點出來,郡縣上標著案發時日。

蕭何想到徐希捎過來記賬本,立馬起身去取來。

周勃賬冊不像賬冊,手劄不像手劄,不解問,“這是?”

“這可是十幾年的老東西了,荊軻刺秦王後,全身而退,不少貴族士子豪商都與他結交,送上車馬銀錢,拉攏他抗秦。”蕭何笑著解釋。

“怪不得記錄如此散亂,有年月時辰,還有說過的話。”周勃點頭。

“與我們掌握的名單一起,可以鎖定調查目標了。”呂雉立即提取重要名單信息。

周勃看著皺眉,“範圍太廣了,牽扯太多,此事需要陛下法令,更需私下調查。”

“管猗來鹹陽還沒走,他人呢?”蕭何問。

“去嶽麓書院看陳平去了。”周勃回他。

“看陳平......那找時解過來。”蕭何改口。

隨侍應諾,快步出去。

長沙郡嶽麓書院,管猗趕到時,範增正在請辭。

書院的夫子和老師被陳平換了幾波,目前整個書院不是學堂出身的老師,就是盼望天下太平的夫子,偶有夾帶私貨,感慨六國滅亡的,也不否定秦國統一後,百姓生活更好了。

第一批的士子讀完四年已結業送出去,新招收的學子都是陳平看著招的尋常百姓和兵卒將士家的子女。

範增的功能隻剩下講學授業,他現在不乾了,喊著要回鄉養老。

陳平日日練劍,他就日日練太極,年近七十,比人五十歲的還硬朗,勸阻他請辭之事。

看到管猗過來,陳平驚詫,隨即神色凝重,“可是主君有事吩咐?”

管猗搖頭,“並無,隻是來告訴你一聲,項梁已死,範增若去,不用強行勸阻。”

陳平立馬明白過來,招他到茶室坐下,“教化縣吏被殺之事,我已聽說,範增此去,主君若謀他釣魚,還需要多做準備。此人老奸巨猾,且心狠手辣。”

管猗微微揚起嘴角,“他不走還好,這一走,鍋他背定了。”

陳平立馬獻計,借此機會,能把楚地反叛者一舉掃平!

管猗與他商量後,就帶人離開。

陳平也不再強行阻攔範增,給他遞了請辭的奏疏。

範增收拾了行囊,乘車離開書院。

還未出得長沙郡郡邑,就被人跟蹤了。

“主家,有人鬼鬼祟祟跟蹤我們。”侍從發現後,立馬報給他。

範增挑開車窗往後看了眼,“不必理會,我等是回鄉,誰來都不見。”

侍從應聲,“諾。”

消息傳回徐希手中,最後一點猶豫也打消了,“徐默,你帶人過去,聽管猗吩咐。若暫時沒找到他,按信上行事。”

徐默張嘴,“啊啊。”

小心的接過信箋,把內容全部默記於心,變幻符號記號藏於身上,帶人出行,一路南下。

“範增個老狐狸,隻怕窩著不會動。”衛程有點擔憂。

“他人沒動,但信他寫了啊,他不願意蹲在書院裡,這鍋他背定了。”徐希翻了眼。

衛程忍不住笑,“還是找人盯住他,彆讓他乾了其他事兒。”

“陛下還在,他就不敢妄動。現在請辭,和書院切割,會老實蹲個兩年。正好方便我們行事。”徐希哼道。

衛程應聲。

徐希又補充,“他那裡還是要盯緊的,以免他創業未半,出道崩卒。”

衛程笑著應下,“好。”

範增還沒在老家安置好,署著他稱號的信箋已經發出去了。

楚國王室後裔,景駒率先收到了投誠信,為他出策: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景駒聽說過範增名號,他與項家關係匪淺,是項梁好友。立馬讓屬下去查探真假。

後得到消息,項梁已死。

“主君,範增之前就曾為項梁奔走,隻項梁是被徐福所判,修築皇陵的掌事不敢違逆。如今項梁死,範增隻怕要為項梁報仇。”秦嘉進言。

景駒頷首,“聽聞項梁還有兩個侄兒,此二人若有才,可招募回來。”

“項羽和項莊。不過項羽從會稽郡被帶到了鹹陽學堂,被徐福教化幾年,得慎重從之。”秦嘉認同。

“他國仇家恨在身,就算教導過他幾日,心裡也恨之欲死,說不定更好用。先去招攬,還有其他將才謀士。”景駒吩咐。

秦嘉應諾。

範增的信箋又到了,讓他不要去招攬項羽,他不願為項梁守孝,被人攻訐,盯他的人太多,會暴露。又讓他近期都不要行動,積攢糧草、銅鐵、金銀,做好準備。可派人經商,和其他貴族一起到倭島挖礦,累積財富。

景駒蟄伏十數年,不是沒做準備,但他不是嫡係,身邊也無人可用,嬴政治國令嚴,光遷徙都搞了幾波。開始的家底又因言論被抄沒。

現在看到範增詳細精妙的策略,又渴慕,又恐他是心懷叵測。

但私下還是照信箋所說去籌備了。

範增第三封信箋,就是讓他停掉獵殺縣吏之事,不能被徐福抓住把柄,否則暴露就完了。現在嬴政正在抓的在隕石上刻字的人,若是他命人做的,就立即停下。

另外招募楚地謀士、將才。為他舉薦了好幾個將才,讓他不要輕舉妄動,先去結交,再行招攬,甚至如何招攬都教了。

簡直把飯喂到嘴邊了。

景駒知道他就一個秦嘉能用,現在最需要謀士,將才也不能放過,先謀事,待嬴政那個暴君一死,就是將才得用之時。

讓秦嘉去查信箋上舉薦的幾個將才,龍且、英布、宋義、鐘離昧、季布、虞子期。

這幾人,宋義是楚懷王熊心的大將軍,另外五人是霸王麾下五大名將,哪一個拎出來都是響當當的英雄豪傑。

秦嘉調查後,十分滿意,喜的跟景駒彙報。

“光有將才也不行,我還需要謀士。”景駒說著歎了口氣。

秦嘉知道他這是想請範增,“主君不必擔憂,先生既然指點主君,定是心向主君,隻是此時不便出面。主君不如,給先生去信,求教可有能用的其他賢才?”

景駒立馬書信一封,命人送出去。

再回信時,果然舉薦了一人:博浪沙刺秦者,張良。

張良正在田裡挖紅薯,看著來請他出山的人,拉著臉,“你們找錯人了,我家沒有叫張良的人。”

秦嘉看他不承認,想到信上所提,三顧茅廬,恭謹的拱手一禮,先行告辭。

“兄長,這已經是第三撥人了,怎的突然就來請兄長出山?”張童不解。

張良氣哼了聲,“嬴政大劫將至,熒惑守心火上澆油,逆轉局勢雖然漂亮,但擋不住舊六國王室貴族蠢蠢欲動。”

“那......兄長要出山嗎?”張童問。

張良未語,低頭繼續挖紅薯。

張童看他不說話,悶頭把紅薯藤拉開,又實在忍不住,“兄長,你若想出山,就儘管去吧。我知你有抱負。”

“如今天下安穩,你讓大公子去哪施展抱負啊?”老仆忍不住接話。

張童不解,“可來的三撥人,都不像......”

他說著,拿眼去睃兄長。這三撥人可都是請兄長出山造反的。

“還想老實活命,就安分在此種紅薯。”張良幽幽出聲。

張童點頭應聲,“哦。”

張良吭哧吭哧挖完一塊地的紅薯,看著堆成小山的紅薯,還有一堆被耒耜挖破的,氣的扔了耒耜,“哼!”

張童嚇了一跳,“兄長......許多年不曾見你發脾氣,你這是怎的了?”

那個名字在嘴邊翻了翻,張良咬牙,“她讓我去,我就要去!把我當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