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第090章:開民智 也就是她了,換個……(1 / 1)

徐希拿著幾篇誇讚嬴政的文章進了王宮, 奏請放開造紙坊,“陛下,如今每月往各郡縣運送紙張的人力物力財力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僅僅靠各官員購買紙張所收費用, 不足以支撐造紙坊。造紙坊運行十年,是時候往外推廣了。”

嬴政從奏疏中抬起頭, 眯眼盯著她, “突然要把造紙坊推廣, 你收取了什麼好處?”

徐希嘿嘿一笑, “陛下,如今學堂私塾開了不少, 他們都想用紙,不想用竹簡。各家大賢都找我商量,承諾要寫稱讚我的文章, 如此還能賣很多錢。”

瞧她那得意的樣子, 嬴政皺眉嫌棄,“造紙工序複雜,用時日久,賺不了多少營收。他們忽悠你,是為私心。”

徐希神情僵硬,幽幽道,“陛下乾嗎拆穿我。”

“難道你會看不出來, 還用得著朕拆穿?”嬴政反問。

徐希抹了把臉,歎了口氣, “我也知道他們早就覬覦造紙坊,想用紙張傳播自家學說。這不也想趁著機會撈一筆嗎。”

造紙要能撈錢,她早就撈了。嬴政低頭繼續批閱奏疏。

徐希從衣袖裡拿出幾篇文章,“陛下, 你請看。”

嬴政抬眸掃了一眼,目光頓住,伸手拿過來翻看,神色頗有些一言難儘的感慨。儒家幾大派的大賢竟然都在誇他。

“陛下,這一波值吧?”徐希笑著問他。

“他們是為了造紙之法,虛假。”嬴政把文章扔在一旁,神情不虞。

“陛下的功績是真的啊,文章寫出來也是真的啊。各家學說現在被徐學刺激,都開始走實用的路數了,造紙之法這麼多年也有泄露,不妨就把此法推廣,方便天下讀書人。他們對著陛下實打實的功績再挑刺,就把他們記入史書。”徐希說著瞪圓了眼,一臉凶氣。

嬴政笑出聲,“你也就這點威脅。”

“我們不是還有功德碑嗎?待王宮修築好,就把功德碑打製出來,先刻一個開國名臣榜。”徐希拿開國名臣榜忽悠了不少人,也該把大餅下鍋了。

嬴政也知道她畫大餅忽悠人,不給她兌現,就得一直忽悠一直欠著,“那就先刻一塊開國功臣榜。”

徐希拱手,“陛下英明!陛下從不虧待一個功臣,淳於越、宓無邪他們的文章還沒寫到位,跟我還差了一些,我讓他們再改改吧。”

看她躍躍欲試的架勢,嬴政幾乎能想到她會把自己吹成何種程度,忙攔住,“不用改,就如此吧。造紙之法,亦不必每個郡縣都推廣,按所用材料、運輸路途、黔首情況、官員政績綜合考量。”

“造紙之法推廣,紙張價格必定一跌而落,陛下,鼓勵諸子百家開設學堂、私塾廣收學生弟子,給他們賣紙賣書吧!”徐希睜著兩眼望著他。

嬴政深深望著她,“你幸虧沒和李斯、韓非打起來。”

“他們倆打,我瞎攪和。”徐希笑。

“此事九卿議事後決,忙你的去,彆在朕這攪和。”嬴政擺手。

“好吧,臣告退。”徐希行禮後告退。

趙高看她出了大殿走遠,忍不住開口,“陛下,左丞相這是要開民智啊。”

嬴政批閱完手中一本奏疏,又抬眼看了看禦案上的幾篇文章,“也就是她了,換個人都不敢。”

趙高沒聽懂,是不敢進言,還是不敢開民智?

蒙毅深知帝王心思不可測,但陛下對徐希是當真信重,聽他沒有動氣,目光也很平靜,開口道,“陛下文治武功,如今四海歸一,黔首能吃飽穿暖,此乃盛世之兆。左丞相一向思慮深遠,此時進言開民智,應是為後世考慮。”

嬴政雙眸深邃,沉聲道,“不光為後世,亦是為今朝。”

蒙毅也不懂了,實在沒忍住,大著膽子問,“臣愚笨,左丞相走十步,臣隻看到三步。”

看他滿眼求知欲,嬴政哼笑,“那就笨著吧。”

蒙毅幽怨的後退,“諾。”

但陛下並未生怒,徐福所做,隻怕是為秦國好的。

次日九卿議事,徐希奏請推廣造紙坊,鼓勵諸子百家開辦學堂、私塾。

李斯一聽就知道她這是要開民智,當真是膽子大,立即拱手奏道,“陛下!臣不反對開民智,但臣不讚同此時開民智。大秦統一時日尚短,天下不歸心。此時開民智,是有助於叛反之心擴散,與我大秦毫無益處。”

此事韓非也不支持,“臣亦不支持開民智,於國不利,於君不利。”

王翦看韓非都反對,且九卿議事決斷的都是大事,不需要在朝臣面前演義。

嬴政目光落到他身上,“太尉有何高見?”

王翦睜開渾濁的兩眼看著他,緩慢的開口,“陛下,老臣沒有高見,老臣聽陛下吩咐。”

看他老眼昏花的架勢,嬴政移開目光,問其他人,“可有高見?”

贏期、宋百祿、治粟內史、宗正嬴瑞都出面表示反對,“此時開民智,於國不利。”

馮劫皺著眉,思慮這個事,開民智有利有弊,於儒學卻有大利,此事他不能因是徐福奏請就一股腦的反對。

三公九卿近乎大半都明確反對,嬴瑞甚至還提出,“應把教導之重放在公子們身上。”

他是認為陛下的公子們都不足以承擔大統,開民智後,下一代帝王把控不住。

贏期瞥他一眼,沒想到經常不吭聲,把孫子贏殊塞給徐福的老家夥,說起話真會找準頭。陛下年紀漸長,公子們卻無一人能比肩陛下,確實不是開民智的時候。

李斯也瞥了嬴瑞兩眼。

侯廉抬頭看嬴政,隻見他鷹眸深不見底,心下嘖聲。陛下此時不急,是因為身體強健,兒女還可繼續培養教導。若身體有恙,定會加快速度整治弊病。這會兒提教導公子的事,不知道偏幫誰呢。

嬴政聽了一圈,又轉向徐希,“福卿還有何奏?”

徐希一臉沉著的站出來,拱手,“陛下,此學堂可設立為官學堂,亦可有賢才士子們開設私塾,紙張優先供應官學堂,所有學堂所用教材由朝中提供。私塾所教書籍,也要由朝中審查,不必全部教材出自朝中,但需得學朝中啟蒙教材。”

李斯猛地扭頭,盯住她,“徐希,你......”

徐希朝他微微一笑,“愛國教育,從小抓起。”

“黔首愚昧且蠢鈍,根本不需花費教導,隻需約束便可。”贏期冷笑。

“那你一定未曾去過百越三郡和南匈奴,也未看過百越三郡遞上來的奏疏都奏了何事,亦不知陛下為何要南巡百越。”徐希回敬他一個冷笑。

贏期覺得被她蔑視了,氣怒的臉色發沉,扭頭看向馮劫。

九卿議事,不像朝會,朝臣多,吵吵嚷嚷。能做到三公九卿者,沒幾個真蠢的。

看馮劫緊緊擰著眉頭,就是不開口說話,贏期看了一圈,這才驚覺,三公九卿中,針對徐希的人,根本沒幾個,反而越來越多徐希的人。

典客年邁,去年退下之後,由侯廉升任,他就是徐福的狗腿子。

韓非面上反對,但他和徐福住一個院子用一個大門;宗正嬴瑞也一樣,讓孫子入學堂,又拜徐福為老師;治粟內史亦年邁,這兩年定會退位,副內史張蒼與她關係也好;郎中令蒙毅更彆提,他妹妹蒙樂也拜徐福為老師。

贏期越想越覺得可怕,這朝中重臣之位,不是徐福的人,就是與她關係匪淺之人。

“陛下,開民智乃大事,絕不可草率決斷啊!”他直接跪下懇求。

“此事朝會再議。”嬴政冷聲道。

眾人隻得告退,“臣等告退。”

贏期走在最後,看眾人都走遠,又轉身進殿奏請,“陛下,徐福在朝中勢大,毅然把持朝政,不得不防啊!”

“哦?你認為如何防?”嬴政凝著他問。

贏期沒看到趙高使眼色,直接奏請,“三公九卿多與徐福關係匪淺,典客侯廉功績不顯,德行不修,以忽悠行騙之術外交,於我大秦名望有損,應撤其職,換上忠心能臣。廷尉韓非,至今與徐福同住同出,其已年邁,正是換掉之時。再敲打治粟內史、宗正等人。”

“典客、廷尉,此二人也。”嬴政沉聲開口。

贏期對上他沉冷的雙目,臉色一白,“陛下,三公九卿半數已被她掌控,若任由徐福做大,勢必危害朝綱,危害大秦社稷。應打壓徐福一派勢力,扶持反對勢力,以達到平衡,才能長久穩固啊。”

趙高都想翻白眼兒了,他都給使眼色了,奏徐福勢大的人不止一個亦不止一次,但都沒討到好,反而讓陛下想起徐福在朝中孤立無援,還培養了一批能吏教化黔首,治地強民。

贏期好好一個奉常,怎就不長眼色呢。

“朕知道了,你退下了。”嬴政冷聲擺手。

贏期抬頭還要再奏,總算看到趙高翻眼,青著臉垂頭,不甘道,“臣告退。”

他出了王宮,立馬就去找了公輸琦,要聯合反對徐希。

“陛下不會同意開民智,此事拿到朝會上商議,不過是給徐福個體面。”公輸琦十分自信,以陛下的脾性,他不會乾出開民智的事。

贏期不相信的盯著,“當真如此?”

“沒有哪個君王願意開民智,而我們這位陛下,霸權帝王,若非他提出的政令,他聽過誰的?”公輸琦反問。

贏期被安慰到,“徐福以教化之事奏請,但亦擺不脫開民智之本質。”

又與他一起前去找淳於越等人共同商議。

淳於越沒想到徐希放權造紙坊,竟是要開民智,一下把事情搞到如此之大,“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幾個人商議著如何反對。

徐希此時已經坐在學宮裡,一邊坐著韓非、馮去疾、宓無邪、孫皆等人,一邊坐著侯廉、褚英荷、陳英賢等人。

周圍還有聽辯說的士子學生。

辯的就是此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儒家八派在座六派,也看法不一。

一方與淳於越同樣認為:百姓隻該被驅使,不應該獲得知識。

一方認為孔夫子倡導有教無類,此句乃是:百姓程度夠,就讓他們自主;程度不夠,就教育他們,提升他們的程度,然後讓他們自主。

徐希看著他們幾派互辯,還有其他諸子學說的人也橫插一杠子,歎了口氣,“不會斷句,害死人。”

“主君怎樣斷句?”侯廉湊過來些。

徐希執筆,寫下這句話: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侯廉點點頭,“主君也認同宓無邪的斷法?”

徐希回他,“孔夫子難道一邊倡導有教無類,一邊喊話愚民。”

侯廉小說嘟囔,“也不是不可能。”

“你不也學儒家啟蒙?”徐希斜眼過去。

侯廉之前是認為諸子百家的創始人都有著崇高的思想境界和非同凡人的德行,自從他這主君也著書立學,成了徐學創始人,再想想她自小乾的那些事兒。諸子估計也沒差太多,畢竟聖人都會犯錯,誰能一輩子知行合一?

諸大賢和士子們還在辯說開民智與不開民智的利弊,徐希已經給有些話重新斷句。

韓非看到她紙上所寫,嘴角微抽。

果然,次一天的朝會上,她不等淳於越、公輸琦說話,就搬出了孔夫子。

“陛下施以仁政,以禮法、孝道、仁義教化子民,尊儒學孔聖。孔夫子之所以成萬師之表,便是有教無類,教導了一眾賢才,賢才再教學生弟子,子子孫孫無窮儘也,才有今日儒學壯大。如今陛下欲施行有教無類,鼓勵開辦學堂私塾教化子民,有誰會反對呢?”

淳於越下頜骨僵硬,怒瞪著徐福,一肚子話噎住。

公輸琦也是氣的臉色漲青,“徐福,你休要扯先賢為自己辯解,孔夫子也曾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另有幾位朝臣站出來應和他。

徐希詫異的望著公輸琦,“公輸仆射,你當真學得懂儒學本質,聽得懂孔聖人之語嗎?身為儒家學派創始人,他怎會自打臉說著有教無類,又禁止開民智?”

“你......”公輸琦氣血上湧。

徐希又朝淳於越拱手,“淳於博士,此句是否解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畢竟此前沒有標點符號,你們又沒有拜得孔聖人為師,是否記錯了聖賢之語?不是推廣傳播他的學說,而是傳播他汙名啊?”

淳於越:“!!!”